34、掉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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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方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赶忙接过紫檀递上的铜盆，进了屋内，跪坐在萧澹床边，颤抖着双手，替他擦拭，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萧澹赤/裸的身上。萧澹看着她满脸泪痕，蹙眉许久，终是不忍，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掌心的触感和温度，一如往昔，楚嫣心头一酸，泪水如泉奔涌而下。
“嫣儿……”萧澹只觉得心中像被什么扯碎了似的，欠身上前，忙不迭地替她擦去眼泪，柔声哄着：“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
泪水却越拭越多，怎么也止不住，萧澹深叹了一口气，将楚嫣紧紧揽在怀里，“对不起……嫣儿，是我混蛋，以后不会如此了，再也不会了……”
这久违的怀抱太暖，楚嫣沉溺在其中，仿佛溺水的人，不断下沉，下沉，直到快要窒息，她如梦初醒般，猛地推开身前的人，不，我绝不要再这样，将自己的悲喜寄于他人的施恩之上。
楚嫣猛擦了一把眼泪，将帕子丢在铜盆之中，退了三步，再拜，利落地起身告退。
萧澹知道自己今日做得过分了，只当她是太过心伤委屈，没有拦她，看着楚嫣夺门而出，裙摆一角消失在院门口。萧澹还不知，从那一刻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最珍视的人。
一连几日，萧澹屡次传见楚嫣，她却总是称病不见，萧澹没有办法，又不愿再硬来迫她，便只好由着她去了。
渐渐地，楚嫣淡出了王府中人的视野，她居于书院阁下人房，却未派给下人的日常活计，又因为告病，也不在王爷身边伺候，王爷既默许了此事，大家也便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只由她每日独来独往在这院中生活着，起居皆有紫檀从旁帮衬，倒也闲适。
萧澹自那事之后，几乎搬离了王府，整日宿在城郊大营，只说是军务繁忙，住得近些方便。
关于楚嫣旧时的三个丫环，萧澹倒是守诺，并未为难她们，而是一直留在幽兰苑，做些日常洒扫整理的活计。
日子就这样过着，由秋慢慢转成了冬，看似平静悠长，却各自有各自的惆怅，直到初雪落下，除夕将至，一场真正的风波也逐渐要揭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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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将至，又是一年除夕。
这是楚嫣来到天冈后过的第一个除夕，也是头一次独自一人过除夕。今日王府设宴，天冈有头脸的人物都来了，全府的下人都调去了厨房和前厅，里里外外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
楚嫣独自待在下人房，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岁，为何好像已经一辈子那么长。
“楚夫人，要放焰火了！”紫檀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她便跑进了院子，“夫人，去看看吧，要放焰火了！”
楚嫣温然笑着，“你去吧，我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二人已经在这院子相处了几个月时间，日渐熟稔，紫檀对待楚嫣不再像起初那样恭敬小心，倒是更加随意亲近了，见她犹豫着不想出门，干脆抓起她的手臂，一味拖了出去，急得连外袍都忘了披上一件。
楚嫣无奈地笑着由她胡闹，这小丫头，如今一点也不似初见时一脸谨慎严肃了。算了，随她疯吧。
二人来到前厅，今日果然宾客众多。前厅熙熙攘攘，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人们还在由屋内陆陆续续走出，准备观赏焰火。
楚嫣和紫檀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抱在一起，一边互相取暖一边等待焰火的开始。这时，楚嫣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金发碧眼的蛮夷男人也等在那里。见楚嫣看向那两人，紫檀向她解释，说这是来天冈朝贡的蛮人使节，正赶上除夕，想要入乡随俗，看看天冈的节日，王爷便邀请他们一同参加了宴席。
楚嫣点点头，在这地方见到欧美人种还真是难得。
焰火还有一会儿才开始，紫檀见楚嫣穿得实在太少，便要去盥洗房小姐妹那儿借个外袍来，楚嫣拗不过她，又确实冷得厉害，便随了她去。
正等在那里，只听旁边的蛮人在用母族语言交流，仔细一听，这蛮族的母语竟与英语几乎无二。
楚嫣本是随便一听，怎知却隐约听到士兵、躲藏、偷袭这样的字眼，奇怪的交谈内容引起了楚嫣的警觉，她竖起耳朵辨别起来，这一听不得了，二人说的竟是埋伏在王府外的士兵今夜如何行动的事情。
楚嫣大惊失色，今夜天冈有头脸的人物全部都在临安王府，作为家主，萧澹要在府中宴客，郊外大营的几万兵士也在守岁，陆副官被遣去营中主持局面了，府中除了几个府兵，并无可以御敌的力量，若是蛮族趁此机会合围，擒获的这些大人物，足以撼动大半个天冈。
尤其是临安王，若是萧澹被擒获，将极大程度动摇天冈皇都守备的根基，皇权岌岌可危。
楚嫣穿着奴的衣衫，并不显眼，她佯装怯弱地从两个蛮族人面前走过，二人瞥了她一眼，未曾理会，又继续合计着今夜的计划。
走过之后，楚嫣飞奔起来，她知道这个时间，萧澹应该在前厅最热闹的地方宴客，便也顾不上不合时宜的身份，一口气跑到了宴会主位旁。
进宝眼尖，看到楚嫣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吓得赶忙去拦，这时，萧澹也看到了她，不动声色地向席上人致意，随后起身离席，将楚嫣拖到一旁。
“你又想做什么！”
楚嫣顾不得那许多，直入主题，“王爷，您听我说，席内有两位蛮族人，妾听到他们的秘密，今夜要偷袭王府！”
萧澹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那二位蛮族人是慧贤长公主的朋友，身份没有问题，况且，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会听得懂蛮族人说话？”
楚嫣焦急万分，“爷，别再耽误了，其他的稍后向您解释，当下最重要的是找人出去搬救兵。”
萧澹犹疑地看着她，“嫣儿，就算本王信你，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去调城郊大营的备兵，况且，陆副官并不在府内，也无信任之人可出府传信。”
楚嫣急得团团转，“嫣儿可以去！嫣儿去过大营，王爷将追风借给我，我即刻便去城郊调兵，或者，也可用信鸽传信，向皇上借兵。”
听到这儿，萧澹沉默了，沉吟半响，他苦笑了一声：“嫣儿，你可知今日是什么光景？今年除夕，宫里避福不设宴席，满朝三品以上官员，一半以上都在我临安王府。本王乃上十二卫统帅，你应该清楚，此时调兵来此，若无性命攸关的理由，便是忤逆的大罪。本王本以为你虽对我不诚，但至少有几分情分，没想到你为了找机会逃走，竟全然不顾王府的安危，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没想到自己冒死进言，竟被误会至此，真想扭头就走，楚嫣冷哼一声道：“萧澹你给我听好了，今日我是为救天冈、救皇都百姓免于战火，不是为了你，你去不去调兵都没关系，信鸽我已放出，总会有人比你更值得信赖。”
萧澹怎会不明白她指的是谁，此话一出，正戳在他的痛处，萧澹眼中又升起熊熊怒火，他拖着楚嫣到了前厅正中，院内门口，指着大门厉声道：“那你就跪在这侯着你那尊贵的主子，看看他今夜会不会来救你出这火坑！”
两个府兵听命上前，作势要行手段，楚嫣冷笑一声，“不必，我自己来。”随即双膝叩地，跪在门前。
四周不明所以的宾客们渐渐围将上来。早听说临安王暴戾，新纳的两个侧妃，本来如花美眷，娥皇女英，却被王爷一个迁去了别院，一个降为了侍妾，实在令人唏嘘，今日本是除夕家宴，竟有幸吃到头道的瓜，宾客们都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楚嫣深叹了一口气，阖眼哀叹，本想一手找皇帝支援，一手到郊外大营调兵，可保不出错漏，现在看来调兵的路行不通，只能将希望寄于皇帝了。
可是正如萧澹所说，单凭她一封信，无凭无据，连萧澹都不信她，怎么可能要皇帝相信她，派兵来支援。若皇帝不来，又无法调兵，今日岂不是真的要跟这些朝廷命官一起，葬身在这临安王府。
恰在这时，天上又飘起雪片，萧澹以天寒为借口，将宾客们引到屋内宴饮，几经劝说，人群才略微散去，不再挤着看那天仙般的人儿受罚。
楚嫣只着一件单衣，本就寒凉，跪在冰冷石砖上，此刻已冻的瑟瑟发抖。
“夫人，夫人……”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唤她，定睛一看，竟是秋杏。自仲秋夜之后，楚嫣再未见过三个丫环，自己的身份，尽量离她们远一些才好，从紫檀口中得知她们过得安稳，便也放心了。
如今竟又见到，思及过往，楚嫣悲喜交加。
“秋杏，你怎么来了？”
“夫人，听说您又跟王爷吵起来了，奴婢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上次见了密信，王爷对您已经心有戒备，难得不再追究，放您过些平静日子，您怎的这样傻，又自己撞了上来，平白受这苦。”说着，将手中披风披在楚嫣身后，“您稍等片刻，奴婢再去取个手炉来，王爷在宴客，不会注意到这些。”
难得秋杏在危难中还顾着自己，姐妹间的情谊，比男人的鬼话靠谱多了，楚嫣想着，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香。
她诧异地撩起披风一角又仔细闻了闻，确实是王爷身上的香气，再细看这披风，精致绣边针脚，不似丫环该有的物件。
楚嫣心中一凛，回想方才秋杏说过的话，这才注意到，她话语中所提到的密信、戒备，这些事情，本是她与萧澹单独经历的，从未与别人说过，秋杏是如何知道的？
思忖至此，楚嫣细细理顺与秋杏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想到她总是显露出比普通丫环更多的成熟稳重，办事难得智慧从容，而有秋杏在的场合，宴会准备献技也好，取看密信也罢，她院子里发生的事，萧澹总是了如指掌，楚嫣起初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专门听墙角的异人下属，现在想来……
秋杏拿着手炉一路小跑过来，楚嫣望着她的目光冽冽生寒，“秋杏，最后那次密信，我是在下人房收的，你并不在旁，你是如何知道的！”
“夫人……我……我……”一向沉稳笃定的丫环，此刻却显得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楚嫣惨然一笑，眼泪汩汩而出，“秋杏啊……我在天冈没什么朋友，待你如姐妹一样，没想到你竟是临安王的人，你骗得我好惨啊！”
秋杏再也忍耐不住，哭着跪在楚嫣面前，“夫人，对不起，奴婢是王府从小培养的间者，王爷对奴有恩，奴不能抗命，是奴婢对不住您……呜呜呜……”
楚嫣推开秋杏攀上身的双手，仰天大笑，“笑话，我楚嫣真是个笑话，重活一次，竟活成了一个笑话，哈哈哈哈！”
秋杏跪在身前，见夫人如此，心中愧疚不已，也已哭成一个泪人。
正在此时，只听门口一阵嘈杂，随后是出奇的安静，王府正门被缓缓打开，门外两旁肃立着披甲佩刀的卫队，夜色中，有一男人在卫队的恭敬注目下，一步步端然走来。他一身墨色锦缎纹龙长袍，头顶九珠发冠，衣带随风舞动在飞雪中。
他灼灼目光紧锁着单衣跪立在门口的人儿，虽相隔数百米远，楚嫣仿佛已看到他噙着怒火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掉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