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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陪尾雪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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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六月纷飞,飘絮似羽,整片陪尾雪关皆沉寂在冰天雪地中,山脉蜿蜒曲折,似玉虬伏山。
陪尾雪山有几个人正在往山顶而去。
“都已经是年末了,竟还要来上职,也不知道这又要来个犯了什么事的。”
‘‘听闻是中皋霄华的人押过来的,这个人是有多想不开去招惹霄华宗。’’
陪尾雪山有一牢狱叫炼雪囚,关押囚徒多是罪孽深重犯,入此会被烙印上陪尾极冰印记,以示为陪尾囚犯。
两个狱卒在牢外莫约等了半个时辰,中皋霄华的人终于来了。
一个狱卒眯眼望着不远处一行人,贴着身边的同伴耳畔道:‘‘据说此次来的是勾结魔修,祸害师门之徒。’’
不过见怪不怪,他们只管押人回牢内。
两人迎着纷纷扬扬飘絮的雪而去,积雪上留下蜿蜒的脚印。
可见到人后两个人皆诧异的对视。
也不是没有接过女囚犯,但这个女人被捆在绳子上,发髻凌乱,白纱裙上血迹斑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们对看了几眼,不免心中疑惑。
牢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囚犯。
‘‘她是私下与魔修勾结的人,还害的她的师门死伤无数,罪恶至极。你们只管把人带进去好好看着就行了。’’
简明说完,中皋霄华的几个修士把人和罪状证词给了两个狱卒,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陪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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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舒映是被冷的清醒过来的。但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两个狱卒带回才发现这个女人长得还真的是国色天香,精致的小脸小嘴,光是看着那脸白的比外头的雪就知道。
‘‘可惜了长得如此好看,竟干些离经叛道的勾当。’’
‘‘我方才看了,她那伤势已经要她大半条命了,就把关那吧。’’
‘‘等下,你不给她烙上极冰印?’’
“还极冰印,那冰窟若不是塌了,我早取冰来了!”说着狱卒犹豫片刻,又道:“罢了罢了过几日等冰窟化了我们再上印吧。”
半晌,牢内上了锁,重归寂静。她徐徐睁眼望向头顶从窗外照入的寒光,眸中深不见底。
她不禁暗骂,我一个咸鱼招谁惹谁?要对她赶尽杀绝,实在可恶!
沉吟思索着,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任舒映顿时一惊。
‘‘哟?来新人了?”
侧身扫视,原来墙壁凿来洞口上,
露出一个惨白骇人的笑脸,牢房的女人,那看着三十来岁,宽额头,细眉毛,凤目,莫名有妩媚又洒脱之感。
这人怎么这么像凡界妃子啊,她默默看着女人欲要作答,可喉咙干紧难以言说,头晕目眩,眼皮仿佛被压得抬不起来。
她连连咳嗽几声,无奈看着那女人。
可能是毒又发作了。
她在渺梦山关押时,不慎被人暗下冰葵毒,每每发作五脏六腑寒气四散身体发冷。无力说话,当时又对下毒之人毫无防备,直至被押至陪尾后才发现。
一眨眼,那个女人忽然消失了,就连洞口也被堵上,好像就是发现了新牢友,一时好奇探头了看看。
“……”
还是先保命吧。
念及此,她原地盘踞,闭目养神,运灵逼毒。
雪簌簌飘落,恍恍惚惚又过了几个时辰,她终于爬上木板上,蜷缩在单薄的被子中。
好在毒性压下去了,阎魔王收不了她,如今苟延残喘,活一刻是一刻。
她发现隔壁连着几日都没有过一丝动静,觉得奇怪,她都快以为是不是那个女人走了?
好奇许久,忍不住扒拉那洞口上堵着死死的干草堆,伸头窥探起来。
“怎么了?小姑娘?”
任舒映脸色大变,乍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我靠!”
女人的脸自己怼到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看清那个女人眼球上的血丝。
任舒映惊魂未定,与她打了个照面,女人笑嘻嘻开口问:“怎么了?小姑娘?”
“没……没事……我就好奇你、你怎么没有声音。”
“我无聊啊,你也不说话,那我不就睡觉咯。”
任舒映:“……前辈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啊?”
女人嘿嘿一笑,“你日后说不定也是这般啊。”
听罢,任舒映只是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死就行。
那女人虽不见她回答,以为是吓到她了,语气缓和又温柔说:‘‘这有颗糖,小朋友都爱吃,你也尝尝吧。”
任舒映:“……?”
她看着那红丸,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
可没等她说接受,红丸已拋落至木板上轱辘滚来,像是无声的逼迫她吃下去。
她仰起头看向洞口犹豫片刻,拾在手中问,‘‘这是什么?’’
‘‘很好吃的,你那有水,混着吃了吧。’’女人笑的骤地阴沉夹杂着她听不懂的深意,
“不吃会被而死的哟。”
任舒映与吃糖纠结了一番最后一个咸鱼翻身,拾起丹药,爬了起来。
有没有毒都不重要了,也不是没有中过毒,只要不是渺梦山那齁甜的梅果味就行。
任舒映把糖送入口中,又拿那起那碗水一饮而尽。
……靠!好辣,这是什么糖辣椒制的?!她额上片刻出现细密的汗,一股热流在她四肢百骸疯狂乱窜。
“小姑娘,你既吃了我的药,是不是该理我了?”女人带着哄孩子的语气又问。
闻言,任舒映摸了一把汗,仰起头看着洞口,
“……前辈请说。”
“叫什么名字呀?”
“渺——”她正要报上门派乍想起已被逐出师门,又一顿改了口。
“任舒映。”
“舒映小姑娘。”她重复了一遍笑出声音,“好听,名字不错。”
“前辈,我……这是怎么了?好热啊。”任舒映忍不住问。
女人噗嗤笑出声,“你叫我花姨就好,一口一个前辈的太古板了,这糖趋寒的,普通修士在此若是不食阎丸,撑不过一个月。”
任舒映泪流满面,颇为感激点头,“谢谢谢谢,花姨,多谢你给的糖了。”
“不必客气,你只要没事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就行了,还有就是这个药就是会有几日副作用,女子汉流点泪忍忍哈……”
任舒映看向花姨泪流满面点头,还是在到多谢多谢。待她缓和下来,想起来花姨的睡觉消遣时间,又问:“花姨,那个,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花姨听完笑的合不拢嘴,一会用手指头扳算,一会又凝起眉揉两鬓。
“嗯……有十二年了吧?你说是吧老枭。”
任舒映动了动耳朵没有说话,沉默少顷,花姨连连叫了几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老枭,老枭!?枭杰!!”
花姨连叫几声,对方终于说话了。
“……你记糊涂了,十年。”
任舒映听见了男人雄厚的声音,瞥了宁外一边的那堵墙。
原来她夹在花姨与那个老枭两个牢房中间,若不是隔壁老枭有回应她都不知道那有人。
“……不是吗……又记错了啊,唉?十年……十年了哈哈哈哈!”
花姨说着,一下落寞失望,一下莫名激动大笑,任舒映茫然看着,不由得犯怵,小声嘀咕:“该不会她以后也会如此吧……?”
花姨听的一清二楚,只是盯着任舒映,长叹道:“谁爱在这呆一辈子啊,小任也是来上好时机了。”
“???”
啊?任舒映怔然,为何怎么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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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舒映在牢中呆了几日,改吃吃该喝喝,倒是已经完全适应此处的生活。
某日,她正睡的迷迷糊糊,一向无人问津的牢中乍然发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任舒映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牢门一打开的瞬间,夹杂着冰雪的寒风一股劲的直冲而入。
任舒映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别睡了,他们来了。”
花姨悄然站在小洞口,看着任舒映眉头紧锁。
这人怎么可以睡的怎么死!?
任舒映瞥向花姨,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是要去加固结界了?”
牢内坚不可破,是因为每月中旬,会把囚犯暂时放出来,将他们带入祭坛强行用聚灵珠逼迫他们加固缚地结界。
她虽略有耳闻,还没有遇到过此情形,想到马上要干活了,她才撇嘴懒洋洋爬起来。
花姨无言,只见任舒映脸上大大写着“累”一字。
随后牢房门口走来几个狱卒,催促道:“你们几个都过来。”
任舒映也起身走了上去。
“手伸出来。”
只见狱卒在她手腕被戴上了刻有禁制的手铐后,才把她放出来。
任舒映一出来往花姨往花姨方向瞥了一眼,但是她没有出来。
倒是见到枭叔慢条斯理走出来,枭叔那堵墙其实也有打洞口,应该是和花姨说话用的,但是洞口一直都是堵着。任舒映也是第一次见到隔壁一直沉默寡言的枭叔。
不过和她所想像的样貌完全不一样,她一直以为会是个凶神恶煞,让人观之不寒而栗的样子。
如今看来倒是与花姨年纪相仿,或许是因为常年没有打理过外貌有些老气,两腮有皆是稀疏的胡茬,眉骨立体,反而有一派正气。
枭叔与任舒映对视一眼又转移了视线,独自径直先出了大牢。任舒映眯着眼,缓缓跟着。
任舒映一出去就被拦下来。那人指着任舒映问了身边一个狱卒:
“这个,是不是几日前新来的那个?”
“对,就是她。”
“行你过来,跟我走。”
任舒映慢吞吞走着,忽被人推搡过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任舒映暗骂一声,咬牙压下怒气。
随即被人领着去往另一条道。
————
任舒映被人引到了一个小屋后,带路的狱卒停在外面对她说:“你师门的人来看你了,进去吧,别太久啊。”
任舒映一怔,心中忐忑。
她缓缓开门,一道修长的身形定立在大堂上,一身青衣,墨发简单的束起。
“师兄……”
任舒映大抵也是猜到了,渺梦山到现在关心她的,已经寥寥无几。
她与师兄曾经一同拜入师门,如今师兄来看她虽是情理之中,但也有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她并非是因为所谓的与魔修勾结,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从来不认,但是因为她的事情连累了师兄许多。
“阿映……你近日可受苦了。”
任舒映是柳邈最喜爱的师妹,不管遇到何事,他永远都是眉目温柔,沉稳而舒缓的语调。
任舒映每回受到委屈,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柳邈,可这一次她却没有将情绪流露出来。
她已经被逐出师门,师兄会离开,她不能再一直依赖他了。
念及至此,任舒映平复了心绪,浅笑看着他。
“没事,师兄。我……在牢中遇到一个长辈,她一直都在照顾我。”
柳邈垂首若有所思点头,可又想起师妹遇到的事不多阅力不足,遂提醒道:“牢中都是来路不明之人,多留心眼万事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任舒映自然是乖巧的回应,终于问起了一直担心的事:“对了,渺梦山如今如何?”
听罢,柳邈面色沉郁,徐徐答:
“那夜魔修攻入邈梦山,幸有师尊及几位长老坐镇用了三日才保下。”
“……那、真的如外面所说的一样吗?”
任舒映在牢中其实也在时不时向狱卒打听外面的情况,但终究是他人口中说出来,没有完全相信。
柳邈一直在观察任舒映落寞的神情,沉默须臾遂接话:
“大长老、二长老都死于非命,还有几处大殿都被烧毁了,此次宗门确实是元气大伤。”
任舒映愧疚愈深,若不是她救了来路不明的人又怎么会养虎为患,酿成人祸。
她正沉浸在自责中,不经意间她瞥视师兄在打量她。
“……师兄,你是要问我什么吗?”
柳邈回过神言语间变的结巴。
“师妹……师尊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任舒映一下紧张起来,脑未动口先出:“怎么了,可是伤到要害了吗?”
“不必太过担心,师尊被安置在药泉休养,也请过陇北药尊看过了,只是这药方上缺少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神献灵脉。”
任舒映一怔,蹙紧秀眉。
柳邈见她沉默解释了一番:‘‘如今师尊不省人事,又事关师尊伤势,若是他可曾向你提起过,也可以为我们寻找神献灵脉提供一些线索。’’
‘‘我.......我不知道,师尊他提过这神献灵脉并不多,他曾经说神献灵脉可虚或实,机缘之下才会出现。’’细细想来却又觉得不妥,她紧接着道:
''师兄,这神献灵脉乃上古灵根,传闻可起死回生普通人得此灵根更是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可这传的太过于神乎奇神,不可尽信,不如这味药另择一类。''
柳邈淡笑,‘‘是我疏忽了,多谢师妹提醒,我会尽快寻找新的药方,师妹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我便先离开了,’’
‘‘好。’’任舒映注视着柳邈如风般翩然而去的背影,内心却沉寂下来。
她觉得今日的师兄有些古怪,今日的他却给她一种审问的感觉,似乎颇为关心神献灵脉的事。
神献灵脉的事明明只有她和师尊知晓,师兄又是从何得知。
任舒映没有被带去祭坛,原路而返,被关回牢内,但是牢中只有她一人,花姨他们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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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半落了大雪,大牢外才有了动静。
任舒映从木床上跳起来往外探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外面的囚犯源源不断带进来。可是他们每一个人似是受了不轻的伤,步子缓慢,疲惫不堪。
她猜测或许是花姨之前说的灵力不支,遭到反噬。她听见守牢的狱卒锁上外面的大门离开了,熟练扒开被草堆封开的洞口。
任舒映凑上前去:‘‘花姨,你们还好吗?’’
‘‘还好还好,不怕哈,我们死不了的哈哈。’’她端详着花姨虽然她脸上也是遮不住的疲倦,但是眼睛亮亮的。
‘‘花姨你怎么看起来心情很好?’’
言罢,花姨脸上更是笑的灿烂,她更加困惑了。
‘‘来,你再凑过来点,我跟你说个事。’’
她乖巧的把耳朵贴了上去,可是当她听完,她一度怀疑是不自己听错了,几乎要诧异的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