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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没有人记得叶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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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电话还能联系的上的同一届同学、甚至是比他小一届两届的学弟学妹,焦急地问他们记不记得初三(3)班的叶茴时,他们有些说不知道有这个人,有些说三班根本没有这个人。
他们茫然地问他是不是记忆错乱了,或者精神出了问题。
他回乡拜访退休的校长。
“何校长,当初您还亲自斥责过叶茴,说她好好的一个学生,作风却像个太妹。您还记得她当初欺负我的事吗?因为这个您将她罚站在太阳底下。”他殷切地望着何校长。
他多么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记得曾经有那个叫“叶茴”的坏女生。
何校长目光悠长地陷入回忆之中,皱着眉想了许久,仍旧是摇了摇头,“没有这个人。这么调皮的孩子,我不可能不记得。”
他去找华金超,“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当初在三班时,她就坐在我后桌……”
华金超满脸问号地打断他,“坐在你后桌的女生,不是章洁吗?”
“什么?”边圆愣住了,“章洁不是坐在你前桌的吗?”
华金超笑了,“你记错了吧?我前桌是个男生,叫梅伟。”
“不对。梅伟是坐在叶茴后桌的。”
“你怎么了,边圆。你是不是记忆出现错乱了?”华金超一脸古怪地望着边圆。
所以,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几个的座位顺序是:他自己—叶茴—章洁—梅伟—华金超。
而在华金超的记忆里,他们几个的座位顺序是:边圆—章洁—梅伟—他自己。
少了个叶茴。为什么会这样?
“那我问你,三班有多少人?”边圆问道。
“41人呀。”
“不对,是42人。”边圆十分肯定道。
“对,应该是42人,你后来转班了嘛。”华金超尴尬笑道。自从边圆转班后,就没怎么同三班同学走近过。初三嘛,大家学习也忙,就没有很在意他,他本来就是从一班分班过来的,在三班也没待几个月。三班也没几人把他当成自己班人。
“不,我是说,连我在内有43个人,我走了,还有42个人。”边圆急急道。
“你有空多休息吧,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华金超奇怪地看着他。
大家都在同一个学校,又是同一个年级段的。华金超对边圆并不陌生,还在一班的时候,大家相互间便认识,但算不上熟。他们俩性格不同,边圆性格比较沉默,读书好,能进年级段前二十。后来一班分班,他被分到了他们三班,成绩便直速下降。班里的老师知道他是年级段的优等生,对他多番努力,也没将他的成绩再提回原来的水平。
后来他转到别的班去,老师们当着他们同学的面提起来,也还是颇为惋惜。
“我当年从三班转到六班,不就是为了躲避叶茴吗?我就是因为叶茴的霸凌,才导致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的。”边圆急急抓住想起身离开的华金超,像他提及当年转班的原因。
华金超眼里有着万分的同情,他觉得边圆似乎是疯了,“边圆,当年你同校领导说,是因为你没有办法适应三班的环境,导致学习退步的。”
“不可能,明明是叶茴……”
华金超打断边圆,继续道,“校领导惋惜成绩优异的你一直在退步,又不能只为了你就将分班出去的学生再合并回一班。但一班分班到六班的同学最多,校领导最终决定帮你转到六班去,你性格内向,或许熟悉的同学多一点,可能让你也能更容易适应一点。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你适应环境的能力真得很差,一班分班出去的同学全都适应了,你到毕业都没有适应,学习成绩还越来越差。学校老师也没办法,总不能只顾你一个。”
作为从初一进校就是三班的人,边圆说他无法适应三班的环境要转班,他和其他三班同学一样,心里是很膈应的。
边圆这人性格内敛沉默,不太愿意和同学一起玩。本来他们俩也没什么交情,是边圆一再请求,他才出来见他一面的。
可谁知这边圆跟疯了一样,说了一堆胡话。硬是说他们三班有个叫“叶茴”的人霸凌他。他从初一到初三一直在三班,三班有没有“叶茴”这个人他会不知道吗?
华金超性格素来开朗活泼,别说三班,整个年级段的人他都知道。当年一个年级段,都找不出一个叫“叶茴”的人。
在华金超眼里,边圆就是逃避现实。到现在还接受不了他自己当年从一个优等生,突然退步成了差生的事实。本来老师眼里定能考进重点高中的好苗子,最后成绩勉强到只读了个职高,原本带着优等生光环泊他从此泯然于众。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无法接受。唯有幻想出一个导致他失败的原因,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他人,他才能更好过一些。而那个被他幻想出来承担自己失败的责任的人,就是他杜撰出来的“叶茴”。只要他认定有“叶茴”的存在,他就能把他的失败全都归结给“叶茴”,这样他才能好过一些。
他站起身,拍了拍边圆,“边圆,放下吧。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必执着于当年的那点‘成就’呢?小时成绩优异,后来突然退步的人多得是。再说了,读书好过得不好的人也很多。你也不算最差的。”
“真的有叶茴,真的有叶茴,她欺负我,打我骂我,逼我喝猫尿,让我学狗叫,把我吊在树上。她是校园霸凌者,她该受到惩罚。你们为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边圆无助地嘶吼着。
不可能没有叶茴的,那些年被叶茴霸凌的痛,身心的折磨,十几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忆犹新。他承受的痛苦,每一分每一毫,都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痛苦的往事。
就连他的父母,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当初莫名其妙成绩就下降了,我们和学校老师想了很多办法,也帮不了你。老师说你分班后一直适应不了环境,我和你爸一直就怀疑,你肯定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他崩溃地嚎啕,“我没有谈恋爱,我被霸凌了。爸!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当初有多痛苦,有多生不如死!我当时有多想死你们知道吗?”
“那你怎么不去死?什么叶茴?你哪有和我们说过这个人。哪有人把你吊树上,你是不是疯了?”
他绝望地看向冷笑着呵斥他的母亲。
父母原本很疼爱他,他成绩优异,是父母的骄傲。可是当他成为差生,又进了职高后,父母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了。
如今毕业后上班,过着糊口的日子,父母明里暗里也多有抱怨,说他不好好赚钱,不知道体恤家里的困难。
现下对他说话更是不耐烦,“你一个男生,怎么可能被一个女生吊在树上?你不要再为你自己当年成绩下滑找借口了。”
他求助地看向姑姑和家里的亲戚,当年他被叶茴吊在树上的事,被姑姑传得整个亲戚圈都知道。
可是大家都无语地看着他,纷纷同他父母说,实在不行带他去精神科看看。
姑姑阴阳怪气地笑着对他说,“边圆,你别看你姑姑是乡下人,但姑姑也知道直播是怎么回事。你做直播,杜撰虚无的故事引流,这些我们都懂。但是你不能谎话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当真了呀。大富靠命,我看你啊,就没有那赚钱的命。就像当初你成绩突然下滑了一样,就是没有那做优等生的命。”
父母听后,脸色更差了。父亲绑着脸怒道,“别再丢脸了,那直播什么的你也别做了。一天天的竟整些不正经的事干。你都这样了,我们也不指望你有多少出息了。好好上班才是正道。你都这把年纪了,早该攒钱买房娶个媳妇了,一天天不知道你在瞎琢磨什么。”
边圆浑身冰冷,像堕入冰渊一般,仿佛看不到任何光亮。
他当年的痛,这么多年的恨,仿佛都虚无得可笑。
“真的有叶茴,真的有叶茴这个人。”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不停地在街上念叨着。
镇上的人吩吩叹惜,“当年好好的一个孩子,后来就跟鬼上身了一样,越来越不像样了。”
“谁说不是呢,感觉跟疯了一样,他父母都不想认他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江城的,只知道这个冰冷繁华的大都市,唯一的好处竟是没人会在意他。不会有人嘲笑他是怎么从高堂跌落。没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没有人嘲笑他像个疯子一样。
可是他被叶茴毁了的一生,该怎么算呢?
他时常梦到自己是一家纽约私人医院的心外科医生,,挽救了很多生命,在自己的领域内是排得上号的名医,受人尊敬爱戴。国内几家医院开高价邀请他回国做培训指导,他的人生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