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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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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通宵一宿的燕堇已经洗漱换过一身衣服,但没有化妆,眼里的血丝明显,整个人憔悴不少。直挺挺地站在燕采靓的办公桌前,等候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上班。
门打开,是陶青昉。
她一身职业套装,还端了杯咖啡递向燕堇,“燕小姐,燕总说您有什么需求可以和我说,由我汇总后转告给她。”
燕堇没接,等陶青昉把咖啡放在燕采靓办公桌上,才缓缓启唇,“请问母亲上午有什么安排?”
“燕总上午出席江平市发改委组织的,关于促进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工作会议。”
燕堇知道临时要见到燕采靓有些困难,呼出口浊气,“我昨晚出事了。”
“嗯,您能平安就好。”陶青昉当然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
“我需要华居的法务部配合,我还要以华居集团名义施压市公安局尽快找到罪魁祸首,我需要人脉,需要靠谱的成员完备自己的团队。”
陶青昉端倪眼前燕堇,双目通红,看来小公主这回是摔了大跟头,终于尝到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苦楚。虽然残忍,可她还得说,“这些都没问题,燕总就只有一个问题,您知道的——您准备拿什么来交换这些东西。”
燕堇咬牙,“我们来个对赌吧,两年回本无人酒店项目,如果做到,这些资源归我,做不到,任凭燕总处置。”
陶青昉没有做任何请示的动作,直接答她,“今年年底12月31日封账,不算前期投资,第四季度每月净盈利不少于35万。做不到,下学期去瑞士深造酒店管理专业。”
燕堇瞪大双眼,毫不掩饰她的惊愕。
忽然怕了,这是明确地拿自己的前途在搏这些资源?她脑子霎时间清醒,好像自前天从申城回到江平,她就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倾吞理智。向来严谨,坚守理性的自己,怎么对温华熙有关的事就完全脱离掌控。
她咬了咬口腔嫩肉,摇摇头,“这似乎赌太大了。”
陶青昉面上不显,“您拥有拒绝的权利。”
“抱歉。”
燕堇转身要走,可脑子里全是温华熙的血沾满她双手的场景。
她心里涌起浓烈的恨意,恨对方下手那么重,又恨自己至今没有真正掌握什么资源,为什么连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自己都护不住!那个人只想追求真理、为民发声,又有什么错?
所以,没有权力就什么都护不住吗?!
“为我所用,搏我所愿。”
“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些规则。”
温华熙的声音彷佛就在耳边,“那你真的能坚守本心吗?”——“我觉得我能。”
原来她错了,她需要的不是世俗的成功,能上博弈台的,也只有真正的权力,是世俗里能制衡意图和掌控规则的权力。
陶青昉没有打扰燕堇的犹豫,就在原地等她。
半晌,背对的燕堇转过头,侧目看陶青昉,“这个赌注不小,我需要和燕总讨几个人。”
“谁?”
“蒋秘和张蔚岚。”
“这……”陶青昉顿了顿,“您之前的保镖确实不合格,张蔚岚可以,送给你都没问题。蒋秘可以配合你工作,但不能配合你出差,她是燕总的生活秘书。”
燕堇回过身,似乎摸到燕采靓规则界限,扯出一个笑,“行,那偶尔让陶秘帮我,应该问题不大吧?”
陶青昉颔首,“燕小姐有需要之处,只要有利于华居集团,我肯定不会拒绝。”
燕堇嘴角微勾,眼里却渗着冷意,“希望我在大树底下能好乘凉。”
直到燕堇离开,陶青昉才缓了口气,刚刚燕堇和燕采靓太像了。
她对着耳机那端补充,“小燕总看着很憔悴,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燕采靓没答话,她只能继续问,“那燕总,我们还需要给小燕总的项目使绊子吗?”
陶青昉:“嗯?”
“不用了,看看她真本事到哪儿。我接着开会了。”燕采靓说完就挂掉电话,走回会议现场。
燕采靓冲着身旁的蒋钰道,“你说这人啊,怎么就只想着做自己喜欢的、容易的事。”
“自己喜欢的事容易变成擅长的事,更能让人获得成就感。但,责任是成大事者会思考的事情。”
“你倒是会说话。”
蒋钰笑笑没再接话,心道小燕总实在不懂她妈妈,前两者不用她来求燕总,今天凌晨就已经都给她全部安排上了。
至于讨要自己帮忙,倒是有些意外。
燕堇从华居法务部要了两个人,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需求。
“国内私家侦探是不合法,但我知道你们律师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我需要查清楚那两个人接了谁的活儿,敢来报复我,敢动我的人。”
“我得罪的人是最近热火朝天的代孕机构的,一家叫‘捐L女孩’、一家叫‘彩虹天使’,他们的法定代表人都被抓了,这件事具体是他们组织内部的谁主谋,需要你们进一步调查。”
“我不需要用什么黑吃黑的非法手段,我要光明正大送对方进去。”
对方互相对视确定,“好的。”
燕堇起身,“最后,我需要你们帮我现在运营的无人酒店项目,安排一个全职法务人员,可以隶属华居集团,专门给我和项目跑法务工作。”
“前面的工作我们现在落实,但是要人的需求,得走人力部门协调。”
“你们不确定的地方,和陶秘申请就好。”
“好。”
安排完这部分,燕堇正式和张蔚岚谈话,“我想请你帮我组建一支属于我的保镖队,不是归属华居,也不归于燕总。”
张蔚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大可以汇报上去,我只是需要专业靠谱的人士帮我搭建属于我的保镖队。你可以拒绝,但要做,就需要诚心。”燕堇特意补充一句,“我不需要两面三刀的碟中谍,工资我出得起。”
“明白。”
“最近,还需安排人保护她,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张蔚岚没有多问,她对温华熙亦充满好奇,轻轻点头。
动手的人已经被拘留,不过警方处于人道主义,被安排在其他医院进行救治。尤其是伤了温华熙的那雨衣男肋骨骨折,最严重的是被硫酸泼到眼睛,右眼角膜损伤,估计今后也是半瞎。温华熙属于正当防卫,走正常的司法流程处理即可。关键的还是源头处,必须尽快让这件事尘埃落地。
实际上燕堇早上有早课,忙活这一圈,不得不开学第一天就翘课。
把事情安排好,中午才返回到住处补觉,睡得非常不安稳。
临傍晚,她在一个激灵下醒了过来,看着昏暗的房间,燕堇怅然若失,彷佛被整个世界抛弃。迅速换了身衣服,简单洗漱后就驱车前往医院。
不踏实,非常不踏实,她迫切想见到她。
还没走进病房,就看到罗萍在温华熙床边写东西。
远远望着隆起的被褥,心里空落落的,想起那人豪言壮志的样子,又滋生出难言的欲望——她是所有人的温华熙,可这一刻,她竟然想独占她。
温华熙度过一个非常煎熬的一天,全身上下的疼痛没打倒她,而是妈妈。罗萍全程没有责备她,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带着失望和心痛,叫她不敢为自己辩白,更不敢多看她几眼。
早上所有人都被罗萍劝走,她没有责怪任何一位老师、同学,她知道根源在谁。
六点多正是住院部送餐时间,罗萍知道温华熙身体不方便,一勺一勺喂她喝粥。
温华熙起初不敢看妈妈,吃了几口,拿眼偷瞄罗萍,心一下子揪在一处。
罗萍今年四十六岁,眼角的皱纹明显,鬓角的白发也比暑假见面时多了,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是对自己浓烈的心疼。
她眼睛瞬间跟着通红,本来就憔悴带伤,更显脆弱。
渐渐,两人小声啜泣。
一碗粥,半碗泪,吃得干干净净。
“妈,对不起。”
可是罗萍没应答她,自顾自按着自己的节奏照顾她。
等医生过来换药、发药片,再到中午用过饭后,两人仍然没有对话。
温华熙知道罗萍在生气,自己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罗萍一脸憔悴,不知道她是不是通宵一宿。幸好罗萍中午在陪护床上打个盹,不然她恐怕都得跳起来劝罗萍睡她床了。
“叩叩叩。”是燕堇敲门的动作。
“阿姨好,华熙你好点了吗?”燕堇此时气色比早上好上不少,往时隆重的妆容倒没有来得及安排,只有淡淡底妆和口红,“你们吃过饭了吗?”
罗萍见是上午的小姑娘,起身答,“燕同学你好,你坐,我正好出去走走。”
燕堇主动和罗萍交换联系方式,“您可以叫我小堇或者燕堇,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罗萍颔首,拿过自己写的教案就出门去。
温华熙自清醒过来,并不舒服,麻药过后是细密的疼痛,更重要的是后怕,这件事远远超过她的预估,她对人性的认知得到一次极大的冲击。
原来报复不一定是亲手做的,法治社会中也存在很大安全隐患,亲身经历和听故事有着天壤之别。那些亡命之徒,怎么会轻易被她一个学生制服呢?
她看向燕堇,“对不起。”
燕堇看她这副样子,心疼地说不出话。
缓了一会儿,才问她,“为什么当时明明全身是伤,还要问我有没有事?”
温华熙犹豫许久,眼角泛红,“是我太天真,以为对方最多是给我们一点教训,挨一棍子之类,没有想到对方会找通缉犯下死手。”
“我察觉到有人跟着我们,我没有第一时间跑,让你深陷危险,是我的错。”她眼里愧疚溢出来,“对不起。”
就,只是愧疚吗?
燕堇凭空生出一丝苦涩,心莫名感到刺痛。所以,她对自己和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