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个小跟班》坏蛋猫两只

47、顾家寨

　　顾家寨其实不叫顾家寨。这是一个零散、杂乱的无名村寨。山民聚在此地报团求生。

　　山下的人，有叫顾家寨，还有叫王家寨、张家寨的。叫什么，取决于自家亲戚或是相识的山民姓什么。

　　顾家寨十几户人家，能凑出十几个姓氏来。一户人家不过两三人，多的不过三五人。

　　山中环境恶劣，缺衣少食，能活下来的小孩不多。这样的山寨在夏国越来越少。

　　有银两的会想办法到山下村庄定居。留在山上的都是没办法的。只不过，一个山寨很难走出一户，多数人都是死在山里。饿死的，被野兽咬死的，山民越来越少。

　　顾真是顾家寨的寨主。说是寨主，实际没有什么权利。就是平时喊话的作用。至于山民听不听，全凭自己的心意和理解。顾真也不管，他说过就行。

　　选顾真当传话筒，就是看他儿子多。顾家人多，儿子又个个高大力气也大。

　　顾家在寨子里是大户。

　　顾祖父大名顾真，娶妻宋英。两人育有五子，老大到老四分别叫顾一、顾言、顾九、顾鼎。

　　一言九鼎，顾祖父唯一识得且非常认同的成语。

　　到顾老五时，完蛋，没有认识的成语了。而且，理论上应该凑不齐另外一个成语。

　　最终在顾真苦思冥想下，顾老五取名为顾老五。

　　多好的名字，既对应顾老五家中排行第五，又能告诉外人他有五个儿子。能养活五个儿子的山民多了不起。

　　顾祖父取名虽然逐渐潦草，但对五个儿子是一视同仁。

　　他们是山民，下山做赘婿都算条好出路。顾千阳和顾千帆还跟顾老五姓顾，全了顾老五的脸面。李春花对顾家人都不差。因此，顾真和宋英对李春花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顾一和顾九娶的都是王氏女，两女出自同一家。王家也是山民，目前已经没有长辈在了。徒留两个孤女。

　　顾一娶的是妹妹，两人有两子一女。大儿顾光，比顾千阳小，才十二岁。小儿顾明，十一岁。女儿顾月，八岁。

　　顾九娶的是姐姐，两人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顾香，今年九岁。顾香身体不大好。儿子顾磊，今年7岁。

　　两对各论各的辈分，喊得乱七八糟的。后来，他们干脆直接喊大名了。

　　顾言一直单着，是个光棍。

　　前面十几二十年，顾真和宋英为他的婚事愁白头。顾言年纪比顾老五大几岁，今年已经四十。现在彻底不用愁了。二老已经死心。

　　顾言倒是看得开，好几个侄子侄女，不怕死后没人给自己摔盆。山里人也不讲究这个。死了拉去更远的山里埋完了事。山民可没有银钱操办丧事。

　　顾家寨打光棍的汉子多得是。光着到顾真这个年纪的大有人在。不过鲜少有人能活到顾真这把年纪。

　　山寨中汉子居多。女人以及哥儿很少。在山寨中长大的女人，很少会再嫁到山寨里去。不少山寨只能靠换亲来解决男人的终身大事。

　　顾家只有五个儿子，没有女人和哥儿换亲给顾言。这倒省去顾家二老的烦恼。

　　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鼎一年前刚娶亲，娶的是山脚下的一个寡妇。寡妇丈夫死后，寡妇带着一个女儿被赶出婆家。娘家也不愿收留。寡妇干脆带着女儿上山求口饭吃。最后嫁给了顾鼎。

　　寡妇名唤白玉英，是个干瘦的妇人。寡妇带来的女儿才六岁，跟寡妇亡夫姓，叫做唐婷。

　　白玉英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最开心的莫过于顾祖父。他的孙儿辈，光明磊落还差一个呢。

　　好消息，到孙儿辈出生时，顾祖父多识了一个成语。

　　第二大开心的是白玉英。从前听说山民凶猛，饿极了连小孩都吃。她是走投无路才选择上山。

　　她以前就见过顾鼎。顾鼎经常带野鸡野兔到他们的村子里卖。村民见是山里人，都会狠狠压价。野鸡能卖十文一斤，山民只能卖六七文一斤。山民不卖，去其他的村子也是这个价。

　　至于进城，山民进城都要交进城费。你一从城门口进去，官差就要在后头跟着。官府怕山民闹事。

　　山民何尝不怕官府，能不进城就不进城。直接从村里买杂粮还是比城里便宜的。

　　顾鼎没去过城里，都是去附近的村落。十次有两次会被压狠价，野鸡只愿给四文一斤。顾鼎每次都是笑着拒绝，脸上看不出恼怒。

　　白玉英撞见好几次，觉得顾鼎是个好脾气的人。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跟了顾鼎。

　　不过山寨情况乱得狠，白玉英管唐婷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唐婷到顾家寨后，出顾家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白玉英每次都会跟着。

　　直到五个月前，白玉英怀孕精力有限，唐婷才第一次没在母亲的陪同下走出顾家。

　　有了身孕，白玉英算是彻底在顾家寨安顿下来。安顾家的心，也安她自己的心。

　　顾家还没吃饭，好在天热不怕饭菜凉。王家姐妹把几人剩下的包子、烙饼热一热端上桌。包子、烙饼单独摆两盘。

　　几家人这才坐下准备吃饭。

　　小孩吃得最欢。包子、烙饼都要用粮食来做。山上最缺的就是粮食。他们没地，没办法种粮食。

　　顾家寨所在的山头，石块多，大多是坚硬的黄土，很难开垦成梯田。适合种粮食的地方很少。就算有，也是零散的指甲盖大的一块地。养活一家人很难。寨子里的人，就是这样东一块西一块在各种犄角旮旯里种些粮食糊口。

　　种的最多是红薯一类的粗粮，结果多，不挑地。水稻没办法种的。小麦也很少。

　　山上野菜多，山民舍不得田地去种菜。像是顾家今晚就有一大盆的水煮野菜。加点盐水煮熟，菜汤是绿黑绿黑的，吃起来又涩又苦。

　　粮食少，顾家很少吃包子、烙饼。几个小孩吃得很开心。连唐婷都很喜欢。她以前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顾家还有一大盆肉。晒干的腊肉和新鲜的肉一起炖煮，两种口感的肉，吃起来味道不错。

　　顾老五看向他爹，“听刘叔说，进城的费用涨到十五文？”

　　刘叔是顾家寨的一员，是个猎人。可以说，顾家寨能养活这么多人，多是依仗刘叔。大伙或多或少都有跟刘叔学过几招捕猎的本事。

　　前不久，刘叔下山卖野物。山下农户只愿给四文一斤。三斤重的野鸡只值十二文，不够一斤猪肉值钱。

　　刘叔不肯卖。跑完附近几条村，都是这个价。刘叔气不过，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一气之下想跑去城里卖。

　　一到城门口，刘叔就后悔了。山民进城的费用由原先的十文涨到十五文。

　　刘叔小时候进城还是两文，后来慢慢变成五文、八文、十文。直到现在变成十五文。

　　光进城就要去掉一只野鸡。进去还不一定能卖出去。刘叔最终灰溜溜提着野鸡走了。

　　他兜到其他远些的村庄叫卖。回去的路上经过翠竹村。顾老五成亲时，刘叔来过。来都来了，刘叔顺带去看顾老五。回去时还可以跟老伙计顾真说下他儿子近况。

　　虽然顾真前几日刚来翠竹村吃孙哥儿的酒席。

　　当时，李万里还没决定来顾家寨。但顾老五和李春花是计划两个人走一趟。顾老五说要回顾家寨，刘叔回寨就跟顾真说了。

　　因此，顾一早早地在山下等他们。

　　顾真叹了口气，“朝廷这是要逼我们下山。”顾真没说的是朝廷是要断他们的后路。

　　山民多是年轻的汉子，不用交田地税，只有人丁税。若是遇到要征兵，山民往深山一钻，想抓人都抓不到。

　　朝廷一只想逼山民下山。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地，下山又能做什么？当乞丐？难道是他们喜欢呆在山上吗？

　　何不食肉糜。

　　顾一气愤地说：“怪不得最近卖肉，都只给四五文一斤。原来是收到风声了。我们卖不到城里，只能卖给农户，可不得使劲压我们的价。”

　　无奈他们还真不能不卖。山民需要换取食盐、粮食、布料。

　　现在，顾家寨卖东西只能走到很远很远的村落。一来一回不止一天。

　　小孩还在无忧无虑地吃着晚饭。大人撇着眉毛为以后发愁。

　　顾光见大人不吃，夹起一块烙饼放到顾真碗里，“给祖父吃。”

　　接着继续夹菜给其他人，“给祖母吃、爹娘吃。二叔、三叔吃......”

　　其他小孩纷纷效仿，连李万里碗里都被夹了烙饼和肉。

　　唐婷在心里犹豫许久，终于决定跟着一起夹菜给大人。顾家人对她好，她是知道的。只是还没等她动筷，小孩们已经夹完一轮，放下筷子拿起烙饼继续吃起来。

　　唐婷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泻千里。她只好作罢。

　　下次，下次一定要更快。不再犹豫。顾家人对她好，她也想对顾家人好。

　　小孩都没往大人碗里夹野菜，看来都知道这个难吃。

　　山民原本跟翠竹村村民一样，多数都是农民。因为战乱躲到山上成为流民。

　　夏国成立后，给了这些人户籍。第一代山民不敢下山。等第二代、第三代确定夏国真的没有战争却下不来山。

　　失去的土地、人口、金钱再也回不来。在山上还能挖野菜充饥，下山连野菜都没有。像他们这种，招工都不会招他们。哪个老板喜欢不稳定的因素？

　　留在山上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一个满是创伤又充满希望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