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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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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八月末的江南,很反常地开始下雪。
烟尘一样的雪沙在风里扬成白色的云。
季卷拨开一片白蒙蒙的雪,踏入章秀的早餐店。
“你怎么来了!”章秀拿着个干毛巾掸桌子似的掸开她身上的雪珠,“要命了穿这么点。”
季卷搓了搓冰冷的鼻子,“我路过看到你这亮着灯,下雪怎么还开门啊。”
大概是体质比较强,虽然天气极冷,她也没太多感觉,随便套了个卫衣就出门了。
“小……小花呢?”季卷朝里面张望。
章秀对这个小名接受度良好,主要是季家妹妹特别喜欢这个名字,于是她也跟着喊了。
“今天这天气,我让小花在家写作业了。”
“……她会写吗?”
“我哪看得懂,”章秀放下毛巾去烧锅了,“吃点带汤的?暖暖胃。”
“馄饨吧。”
季卷往里面找了个靠墙的座位。
她隔着窗户往外看,其实什么也看不到。风雪像沙尘暴一样浸满这个世界。
章秀端着一大碗馄饨过来,“不稀奇,我年轻那会,七八月见过更大的雪。”
“更大?那年发生什么事了吗?”季卷来了兴致。
章秀在耳朵上揉了揉,消热。
“没什么事啊,就是天气异常吧,过几天就正常了。不过损失啊什么的肯定有点的,恶劣天气嘛。”
季卷点点头。
也许过几天,这一切在普通人心里也只是一场比较特别的天气变化。
那挺好的。季卷想。
手机突然收到雨杉的消息,对方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一张一百多人的大合照,他们在大衍面前布阵施法,然后比V。
最前面的是雨杉灿烂的笑脸,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比的是中指。
6。
没有素质。
对着她比干什么,对大衍比啊。
季卷也有点想去凑热闹,赶紧随便扒拉了几口就要走。
“哎等等等等,”章秀张开个红色大花袄子扑过来,“穿上衣服再走!”
季卷还没来得及拒绝,整个人就被裹进了大花袄子里。
章秀念念叨叨:“我真不知道你们小姑娘怎么想的,这什么温度啊敢这么玩,我儿子昨天都冻倒了,今天在家熬药喝,一家人都要跟着闻那个味!”
行吧。
季卷就顶着这身大棉袄晃悠进了地底。
不出所料的,雨杉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笑。
“哈哈哈哈!卷姐,您造型真犀利,真带劲!大女人的时尚单品!”雨杉笑得扁桃体都露出来了,还不忘掏出手机咔咔拍照。
季卷不高兴搭理她,越和她掰扯这人越起劲。
季卷花好一阵,终于琢磨出个【护心术】,专门针对心脏保护,别的哪也不管。
经过动物临床试验,加上志愿者人体试验,基本可以确定阻挡大衍80%的攻击没什么问题。
至于剩下的20%,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她每天都要过来给这群守着大衍的伏魔阵成员加固护心术。
防止大衍随时出世。
“护心术破之前会有提示,类似‘滴——’这种提示音,你们有10秒时间可以跑,知道吗?”
季卷又提醒了一遍。
虽然一个法术的提示音是电子音很奇怪,但总比没有好。
该说不说,还挺智能。
众人纷纷应声说知道了。
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季卷抬头望向大衍。
禁锢的咒文已经隐隐暗淡,周不烦当年预测的没错,也许真的就要出世了。
“别担心,有咱们呢,到时候我们几百个人一起上,有你没你都一样。”雨杉拍着季卷的肩膀,很仗义地说。
季卷莫名抬手摸了摸胸口。
雨杉:“少自摸了,你去忙吧,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嗯,那我去了。”
季卷传送回地面,凛风夹着雪珠吹得她眯了眯眼。
周不烦最近已经避无可避,大衍守卫森严,她的那些“心腹”也死的死,跑的跑。她好像在培育新的魔物,在世间作乱,从而逼出能够供她吸食的妖类。
也真是怪了,魔物作乱,急着出来维护秩序的竟然是化形后的妖怪。
用花三娘的话来说:“我们妖比人还希望世界和平。没了你们,我们日子怎么过?我酒卖给谁?”
话糙理不糙。
这些妖早就融入人类社会,甚至比真的人还要如鱼得水。
花三娘总是感慨:“做人好啊做人妙,能做人谁想做妖?”
季卷提醒她:“你可小心点,你这里好几只大妖,够她吃好久。”
花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带这么吓妖的啊。”
她这里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老弱病残,顶不住什么食妖狂魔。
“三娘竟然知道怕了。”文舟推着轮椅出来,手里捧着个保温壶,“你要的酒。”
花三娘接过那个紫色保温壶,打开发现里面热气腾腾,还飘着枸杞和红枣。
“……你真的够了。”
“少喝酒,伤身体……不对,你们妖类有这个设定吗?”季卷表示疑惑。
“什么设定不设定,说得像写小说。我们的身体和人的八九不离十。”
文舟:“八九不离十不是这么用的。”
季卷在他们房子周围转了一圈,说:“我给你们弄几个防护阵吧,真得小心点,周不烦最近被逼急了。”
话音刚落,其他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他们好像很不好受。
季卷宽慰他们:“她被魔物干扰到大脑了……走火入魔,走火入魔知道吧,就是那个意思。总之保护好自己。”
文舟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问:“你身体最近还好吗?心口还总是疼吗?”
“好多了。”利落地布好阵法,季卷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样应该没太大问题,有情况及时联系我。”
说着她就要离开。
文舟叮嘱:“不舒服的话要来找我。”
“嗯。”
一开始,季卷总是心口突突地疼,她以为生了什么病或者后遗症,查也查不出,听说文舟会治点疑难杂症,所以总来找他开药。
后来习惯了就懒得来了。
雨杉听了她的经历,说:“你大概不知道师哥的能力。”
季卷确实没见过。
雨杉抬手摸上了她的胸口,在左胸靠中间的部位按了一下。
“这里。”
“心脏?”季卷不明所以。
“其实我想过,老师为什么执着于找荆冀和周不言。”雨杉慢吞吞说,“消耗品。”
“荆冀的能力可以极大提高她的容错率,毕竟她一个人要和我们这么多人为敌,而且脑子也不如以前好使,荆冀的能力相当于游戏里的回档,对她来说非常关键。”
“师哥的能力则是另一种兜底。甚至可以说是天生就巧合地可以用来应对大衍的,一种百分百成功的兜底。”
“他的能力——是可以送你一颗完好的心脏,很神奇吧?我们都不知道他这个能力是怎么被发现的,或者有任何用处,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都当这个能力不存在。比荆冀的不存在还彻底。”
季卷不太懂:“什么叫送一颗心脏?凭空变出来?”
“能量不会凭空出现或者消失啊笨蛋。”雨杉看起来不想描述得太细致,“师哥应该是她的一张底牌,可以和大衍硬拼一场的底牌。”
说完,雨杉露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表情:“现在这张牌,他用在你身上了。”
季卷有点懂了。
简单来说,当天的她确实被杀死了,以心脏损坏的方式。
但是周不言用能力,牺牲自己,帮她修好了心脏。
“那我的心,现在算谁的?”她去摸心口,发现雨杉的手还搭在她胸上。
这看起来像揩油的动作,却似乎有种隔着生命河流对话的意味。
雨杉面无表情地捏了一把:“爱算谁算谁的,你们俩自己商量。”
?
对话需要捏吗?
两个人像是故意插科打诨着,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着边际的乐子话。
最后,雨杉忽然一头埋进季卷胸口。蒸腾的热气浸湿了两个人。
“都没了。”家人朋友师长同伴。都这样那样莫名其妙地再也见不到了。
季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的安慰方式一直很单一,就是由己及人。
“没关系,我也会没的。”季卷说。
雨杉终于彻底地哭出声,她窝在季卷怀里,真的很想把这个人打一顿。
季卷:“如果上天承诺实现你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愿?”
雨杉:“世界毁灭。”
“……这个愿望的前提是世界不能毁灭。”
“那我不要了!送给你了。”
“?”季卷很无语,“我以为你会想要所有人复活,然后大年三十包饺砸。”
“我不爱吃饺子……不是,我没开玩笑。”雨杉还埋着头落泪,她一下一下吸着鼻涕,“如果有这种机会,我会送给你。”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因为有你这个世界才不会毁灭,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雨杉问,“你想要什么?”
季卷摸摸鼻子,若有所思地说:“我大概还是想包饺子。”
雨杉没说话,也没太露出期待的样子,她在季卷胸口蹭了蹭,抬起来一张干净的脸。
季卷大惊:“你的眼泪鼻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