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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巢 ...

  •   “点样呢!注意你手里的移液枪!”
      须佐扶着自己被重击的脑袋,愣愣看着一旁面色不虞的八岐。
      “八岐……”
      八岐大蛇眉心一跳,手中文件夹方向一转:“喊教授!没大没小!”
      须佐被那不留情面的语气教训了,下意识想凑过去抓他,结果一抬手,移液枪的枪头掉在了地上。
      里面吸着的一点溶液被磕了出来。
      他连忙抬头去看八岐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教授看着地上那摊自己废了一小时才筛出来的RNA,深吸口气,笑眯眯的从他手上把移液枪拿过来,将人赶了出去。
      “给我去把昨天实验室里用过的试管,烧杯,培养皿,电泳跑胶板都洗了!”
      须佐不是第一次被八岐大蛇指使去干这些杂活,刚当上他的研究生时,八岐看不惯他,总是刻意刁难。研一能学的东西本就很少,须佐不想让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瓶瓶罐罐上,闲余时就会来实验室跟在师兄师姐身边搭手干活,顺便学点什么。
      直到现在,他跟在八岐身边实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须佐虽然不喜八岐的性格,但他知道跟着八岐他能学到很多。
      今天是他正儿八经单独跟着八岐学做科研,说起来还和那颠覆他们之间关系的一天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若非那管被打碎的样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如此突飞猛进。
      八岐大蛇身体恢复回到办公室后,就将那盒样本带进实验室开始做解析。
      除了被打碎的那管,其余几管里都是从至少有二阶进化腺体提取的信息素,底部沉淀着少量腺体细胞,以保持信息素的活跃。
      经过简单测定,一管是omega的,另外两管是alpha的。
      “如果打碎的那管还在就好了……”八岐看着逐渐停转的离心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气得磨牙。
      某人太勤快了,完事后将他的办公室和休息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找不到一块沾着信息素和细胞样本的试管碎片。
      刚刚还把他好不容易才分离出的RNA给浪费了。
      他越想越气,啪的一下将离心机的盖子合上,拉开里间实验室的门,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冲水槽边苦哈哈刷瓶子的人又下命令。
      “须佐之男!去把之后一周要用的LB琼脂配了然后灭菌倒平板!”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实验室里大气不敢喘的研究生和来做大创的大学生面面相觑。
      一个大二的学弟压着声音问:“学长,那我们干什么啊……”
      将学弟学妹的工作一码全做了的学长一摆手,“没你们事了,回去吧!回头我把数据和实验报告发你们!”
      众人看着刷杯子刷的欢快的须佐,一边感叹这人算是被导师彻底逼疯了,一边庆幸。
      还好有须佐之男,他来了以后,八岐大蛇炮轰其他人的次数快要归零了。

      窗外天光变幻,昏黄落日将丝绸一样的橙色光带投注,蓝蓝绿绿的试剂瓶被暖色附庸,冰冷的溶液得以被赋予生命。
      八岐疲惫的摘了眼镜,揉按眉心缓解双眼的酸涩,门锁被转动,咔哒一声,随着脚步声响起,一杯温水和一瓶盖药被放在他手旁。
      他凝眸看着杯子里的清水,半晌后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抬起头。
      “谁让你进来了?”
      “该吃药了。”须佐余光撇过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没继续催促,而是转身要离开。
      “等等!过来!”八岐在他将要打开房门时叫住了他。
      须佐转过头,抿了抿唇,“我还有几个烧杯没洗……”
      “洗一天了还没洗够?”八岐拿起手边的腰枕砸向他,“过来,去旁边把医疗箱拿来。”
      须佐抬手抓住腰枕快步上前,打量着他,语气急促,“医疗箱……你哪里受伤了?”
      “没受伤……让你拿就快去!”
      Alpha任劳任怨的把腰枕塞回他身后,到一边的冷藏柜旁拿出医疗箱放在他办公桌上。
      “你到底怎么了?”须佐皱着眉,问的有些焦急,八岐却不回答,兀自打开医疗箱,在最底下的一个夹层里取出一套被塑封的医疗注射器。
      他正准备拆开包装,却被一只手抓住手腕。
      “你要干什么?”须佐看着针管前那与普通注射器截然不同的细长针头,神情紧绷,“这不是普通的注射器,这是用来提取信息素的针头……”
      “你知道?”八岐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医用手套和消毒酒精递给他,“那正好,你来吧,帮我提取5ml腺体信息素。”
      须佐之男拿着那手套和酒精,恨得牙痒,“你不知道你刚经历易感期?你腺体哪能……”
      “我哪有那么脆弱?”他不耐烦地转身撩开头发露出后颈腺体,“你动作快点,我今天想早点下班。”
      他实在没见过那个博士上班天天拿自己做实验材料的,须佐之男捏着针管,心里万般不愿意,可是这几日与八岐的深入了解,让他知道这人犟起来有多难缠,他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和八岐有争执。
      如果这两日不是他自作多情,八岐的很多行为已经暗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如此,争吵就会让这层关系变得如履薄冰——他不想这样,他想要维系好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于是生来强势暴躁,说一不二的alpha被迫耐下性子,试图“讲道理”。
      “过几天可以吗,过几天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取,这实验不那么着急不是吗?”
      八岐大蛇闻言转头看他,眼神不耐,“怎么不着急?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东西送来我这,就是让我查下去的,现在各个方向的线索都断了,我不应该想办法继续推进下去吗?”
      “那这件事情和你自己的信息素有什么关系?”须佐不解,掰着他的肩膀看他,“那几支信息素和你有什么关系?”
      Omega沉默了,他眼神瞟向电脑屏幕,看着上面标红的那道碱基序列,很久后道,“我那天……被诱导易感,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管信息素。”
      “你来的时候味道散了不少,但是——那信息素的味道和你的一样。”
      握着他肩膀的双手收缩了下,须佐不可置信的反问,“你是说,有人窃取我的信息素?这不可能!”
      八岐回头瞥他,“不只你的,还有我的,看到那道红色的碱基序列了吗?不需要去库里比对,我太熟悉了,和我的腺体信息素碱基序列一样。”
      “如果你没有勤快的把试管碎片收拾了,这图表上还会有一道你的碱基序列。”
      “你……”须佐瞠目结舌,“你没事为什么背自己的碱基序列?”
      人体基因组的碱基序列数目不小,更不用说其中有大量重复且无用的密码子序列,在数目或排列中,仅仅是一个ACC的颠倒或者一个UGU的重复,都会导致很多序列片段的表达作用天差地别。要记住这些碱基序列的不同,不亚于脑子里安装了一台计算机。
      “我只是对这一段序列很熟悉。”八岐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我是学什么的?对这东西敏感一些也不奇怪吧。你什么时候要是有我这个本事,你也能去评教授职称了。”
      为什么会对这段序列熟悉的原因他没有多说。借着黄昏,omega的眉眼混杂着暖色,平静的神情难掩倦意,须佐垂眸凝视他,却敏锐察觉自己离他近了一分。
      他问道,“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我们的腺体细胞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被人窃取……”
      “这几管细胞很年轻,不是这几年被采样,我猜测是在幼体未分化时就被留存了下来。现有的线索指向了你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你要不要联想一下他们为什么要取你的腺体细胞?”
      八岐冷笑了下,转身将实验数据向下划,将一个曲线图表给他看,“黑色的是一个普通alpha腺体信息素能量曲线,是对照组,另外三道是那三管信息素。”
      图表上,黑色的曲线在最下方,平缓的弯出一道S形线条,而橙色和蓝色的两条曲线却在一开始就陡然升高,形成两道更有曲度的曲线,最夸张的是最上方的紫色曲线,比其他三道曲线更加陡峭,几乎是以“指数爆炸”的垂直趋势向上走去。
      “怎么会这样?”须佐有一定的专业知识,他看得懂这张图上几道曲线代表着什么。
      这三管腺体细胞的拥有者,信息素中蕴含的能量远远高于普通人的腺体能量。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脊背发凉。
      “你知道【禁果】实验室吗?”八岐向他挑起了新的话题。
      “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天照公司里最核心的技术就是【禁果】实验室遗留的项目之一,这是高天原集团的核心机密,除了伊邪那岐,天照还有他,无人知晓。
      “【禁果】实验室有个有关腺体能量与能量剥离应用的项目,也是后来被社会诟病有悖人伦,紧急叫停的项目,后来【禁果】实验室被政府取缔,这项研究被封存,不了了之。但是项目进行中的一些实验材料丢失了。”
      八岐喝了一口温水,抬头看着他,“你的腺体是几级?”
      须佐沉沉看着他,脑子里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过了一遍,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是……娜美阿姨和我爸以前是一起做这项研究的人,你知道这些不奇怪——我是二级腺体,我之所以会被我爸领养也是因为他发现我有二级腺体分化的潜能。”
      他目光投向图表,“腺体分化十分困难,很少有人能自我分化,我也是后来……在集团的帮助下分化成功的。”
      八岐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这几条曲线里应该有一条是天照的。另一条……我不知道是谁的。”
      须佐回头看向八岐,欲言又止。
      “不敢问啊?”八岐察觉到他的目光,指尖点了点紫色的曲线,回眸冲他笑了下,“我是三级腺体,应该也是……唯一的一个三级腺体拥有者,最上面的曲线是我的,这也是我笃定那段碱基序列是我的原因。”
      三级腺体,拥有着可以支撑一座城市数十年运转的能量,那么庞大的能量被压缩在一枚小小的腺体里——须佐知道腺体分化要经历怎样的痛苦,他自认为已是意志坚定之人,也差点没能在分化过程中坚持住。
      他分化时经历过什么?须佐心里一揪,下意识想要去握住他,然而他刚伸出手,就听见八岐道:
      “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说不定还有一个三级腺体存在呢?所以我要验证一下。目前的材料太少了,如果那管材料没被我打碎就好了……”八岐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须佐的动作,“不过现有的线索都说明你小时候呆过的孤儿院一定和【禁果】有关系,如果可以在去孤儿院前有更多的数据……”
      “你来抽我的信息素吧。”须佐忽然就握住了他的手,“那份样本被我扔了,我再还你一份。”
      八岐顺着被握住的手看上去,目光撞进那双眼里,便无法移开视线。
      太奇怪了,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被这双眼睛吸引,一次又一次因这双眼里含着的光触动内心?
      鼻尖微动,八岐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薰衣草味道。
      是他的信息素……
      八岐回过神来,下意识移开视线,一边暗自反省自己怎么又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一边嘲讽他:“你本来就要负责。”
      “嗯,我负责,全都负责。”须佐拉着他笑起来,年轻帅气的脸上带着纵容的温柔。
      八岐直觉这话有哪里不对,却想了半天没觉出破绽,于是他一巴掌扇在须佐肩膀上,“找个凳子坐下,转过去!”
      细长的针头扎进腺体时,须佐下意识攥紧拳头,剧烈的疼痛从脆弱的腺体蔓延向全身,随着针管抽动信息素,一种被侵犯的危机感让他喉咙里溢出哼声。
      八岐顿了下,淡淡道,“忍着,不然扎歪了残废了我可不负责。”
      须佐额角渗汗,咬紧了牙关,“我没事……还好没有抽你的信息素,我可下不去手。”
      八岐眨了下眼,晦涩的情绪在心里起起伏伏,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一会就抽取了5ml的信息素。
      浅粉色的液体在针管里闪烁如闪电一样细碎的金光,很好看。
      “你的二阶分化能力是什么?”八岐看着针管里的液体,突然问。
      “不是什么很强的能力,可以短暂化作电流,提高速度。但不能用力太猛,会很累。”
      腺体经过分化后溢出的能量会让主体的身体机能异于常人,甚至可以出现一些超自然能力,然而这种超凡脱俗的“进化”也有着相当大的隐患,越是强大的能力,相应也会付出严重的代价。
      怪不得那天他能那么快冲上来推开他,躲过硫酸。
      八岐想着,将取出的样品放进液氮罐里保存。
      “你那天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能力,不怕被人发现,然后抓你去解剖吗?”
      须佐后颈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八岐,专注道,“那时候哪顾得了那么多……你没事就是万幸啊,就算被抓起来了,说不定主刀解剖研究我的是你呢?”
      八岐看着他那不觉心大,反而认为自己做了很正确的事情的表情。
      这人是这样的,总是将外人的安危置于自身之上。
      他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橡胶手套被他扔进实验品废弃桶,啪的一声,“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你可以下班了,走人吧。”
      须佐一愣,歘地坐起身,“不一起走吗?”
      八岐垂眸,“我要做实验。”
      “不差这一晚上的”须佐起身拉他,“走啊,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回谁的家?”Omega忽而抬了头,挑着眉眼看着他,玩味道:“如果去你家?伊邪那岐和天照应该都在吧,那我是该以什么身份和你回去?哥哥?还是老师?”
      他老神在在的挑了下须佐的下巴,“要是我家……我为什么让你去我家?”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了!须佐震惊,仿佛前两天那个给了他房门密码,说“如果你喜欢我就只能喜欢我的人”不是眼前这个人。
      “你!”alpha憋了一天的委屈和腺体的胀痛一起涌了上来。
      “你嘴里有句好话,有句真话吗?”
      须佐之男恨恨拍开他的手,欺身而上,捏住他的下巴作势要吻。
      “我被你使唤了一天,说道了一天,任劳任怨一句重的不敢说,你现在还想和我吵架?”
      “上班的时候,我要顾及你是教授,我的老师,现在下班了!你是我的omega!”
      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八岐心虚的抿唇,对方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带着酒精的味道,有些痒,有些醉人。
      但是他也不甘被压制,梗着脖子不服软的嘴硬。
      “无论上班下班,你都是学生,我也一直是你的老师,什么时候都不能变。”
      “哦?”须佐真是被他气着了,眯起眼凉凉一笑,手上用了力。
      “那八岐教授教教我,人要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自己给的承诺都能忘!”
      “我给你什么承诺了?”
      “你说以后让我自己开门进来,你说让我喜欢你就只能喜欢你!”
      Omega看着气势汹汹的alpha,忽然笑的狡黠。
      “哦……这样,我又没说‘你可以把我这当你的家。’或者‘我也喜欢你。’这样的话。”
      须佐愣住了。
      八岐反客为主,揉着他的头发说,“小金毛,你想多了吧~我什么时候说你把我追到手了?”
      Alpha受伤的退后一步,“我们做了……不止一次!”
      “嗯,谢谢你帮我度过易感期,给你补偿呀,你说的,给你一个追求的机会。”
      Omega笑眯眯的,狐狸一样狡猾。
      须佐之男如遭雷击,呐呐自语,“那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八岐心情舒畅的站起身,回头去拿外套,“看你表现。”
      然而他刚转过头,alpha忽然扑上来从背后将他抱住了。
      丝丝缕缕薰衣草的信息素裹着些许麝香味,缠了上来。
      “我今天很听你话,还把你的材料补齐了,能不能给点甜头?”
      紧贴后背的体温,心跳,萦绕耳边的呼吸声,信息素,让八岐玩闹的神色收敛起来,他嗅着信息素的味道,生理上下意识放松下来。
      百分百的契合度……真是难搞。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最后的橙黄被深蓝吞没,夜晚铺开灿烂的星河,他不合时宜的想起那双金色的眼瞳。
      总是透亮的,诚挚的,只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Alpha抱着他,鼻尖在他后颈腺体上嗅闻亲吻。
      “好累,腺体好痛,教授……可以给我你的信息素吗?”
      Omega脑海里的那双眼睛渐渐模糊了。
      “好啊。”他说着,转身揽住须佐的肩,盯着他的眼睛,吻住了他的唇。
      空气中浮动起微甜的木樨花香,与麝香薰衣草的味道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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