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燎夜天》陌上灯影

4、警铃

　　宾客皆至，少长咸集。
　　虽说是家宴，但裴崇韬名望太盛，结缘太广，前来拜会的人依旧不少。
　　庭燎照夜，添酒奏乐，宴席正式开始。

　　起先独奏琵琶的少女苏暮泠，如今坐在其他乐伶中间。
　　笙、箫、笛、筝、箜篌、琵琶以及两名舞姬，组成了一支十二人的伎乐队伍，丝竹管弦齐发，韶音绕梁不绝。
　　与第一曲琵琶的清健豪气不同，这一支新乐悠扬婉转，如暖风吹得满堂花醉、燕舞莺歌，据说是从蜀国宫廷传出来的花间派新曲。

　　飘飘然之间，酒菜也陆续端上了桌，琼筵瑶席，觥筹交错。

　　就在筵席即将进入高潮的时候，庭院之中忽然警铃大作。
　　一名兵士自侧门而入，向裴崇韬耳语了几句。
　　裴崇韬站起身，向宾客们致歉：“寒舍混入了小小蟊贼，不宜搅扰贵客雅兴，舞乐不必停，我去去就来。”

　　裴将军征战沙场多年，背负的杀业不少，仇家自然也不少。
　　裴府看似只是一处普通的高门大院，但暗地里的防务却十分严密，所有出入口均有兵士轮流巡逻。
　　寝居、书房及后院虽无卫兵，却有周明韫夫妇精心布置的牵丝阵机关，如果有人擅闯，势必会触发铜铃警报，迅速锁定闯入者的位置。

　　东南方向，书房。
　　裴崇韬面色一沉，恐怕，这不是普通的蟊贼，而是冲着青冥图来的。
　　那是一张奇怪的帛画，看上去似乎是某处的舆图，但关键性的文字信息却是用异族文字书写的。
　　多年以来，周明韫夫妇都在解读这张帛画的秘密，原本已经摸到一些门路，寻到了蜀国。
　　但五年前，赏乾元去往蜀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五年来，周明韫想过很多办法，沿着可能的路线一一搜寻，四处托人打听，但赏乾元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了无音讯。
　　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是在邛州。

　　后来蜀国的形势一日比一日混乱，她只好先带着女儿回到中原，将青冥图带给了姑父裴崇韬，希望依靠他的力量，寻找丈夫的下落。

　　如今，中原朝廷与蜀国开战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裴崇韬原本想等大军平蜀之后再派兵前往邛州寻人，只是没想到，青冥图安置在书房才几日，就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

　　裴崇韬取了弓箭，带着卫兵朝书房悄悄逼近，逐渐缩小包围圈。
　　可那铜铃一响之后却再没了动静，在夜色的掩护下，四周阒然无声，只有飘渺的丝竹之声从宴会厅远远传来。

　　“不在这里，撤吧。”裴崇韬挥了挥手，回头却与卫队长交换了一个眼色。第一小队佯作撤退，步伐整齐，第二小队已在噪声的掩护中悄悄补位。

　　游廊的灯笼渐次点亮，照得书房外的池塘水光潋滟。
　　裴崇韬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塘的水面，终于，池中冒出一个小小的气泡。
　　裴崇韬立刻挽弓，朝池中射了一箭。箭矢落处，翻涌起一圈圈血色的涟漪。
　　第二小队已全部就位，对准水中万箭齐发。

　　确认书房也没有异常后，裴崇韬屏退下属，打开密格，里面的青冥图安然无恙。
　　他松了口气，看来那不速之客还没得手就已经被发现了。

　　“将军，是否现在准备捞尸？”卫队长在屋外问。
　　“不，宾客众多，眼线驳杂，最好不要声张，就回报说蟊贼已经擒住。”
　　裴崇韬重新将门落了锁，“你们先在这里守着，其他院落也应加强戒备，捞尸的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