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孩提-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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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翎看见的册子用黑墨一笔笔详细记着：
“
844、8、13
曹家米面-河宋精品米，1文/1斤，买10斤
王二-腿肉，7文/1斤，买3斤
……
宋婆-菜，青菜，3文/2斤，买半斤，鸡蛋，1文/2个，买十个
……
844年10月16日
曹家米面-河宋精品米，3文/4斤，购入40斤
李屠户-梅花肉，6文/1斤，购入3斤
……
宋婆-时蔬，白菜，1文/1斤，购入两斤，鸡蛋，1文/2个，购入十个。注：宋婆送了一个鸡蛋
……
”
这里面确实写的详细，哪怕最开始那些字像狗爬一般，也写得详细。到了后来，字确实好看了很多，上面的字也书面了起来。而且越来越会砍价，同样的东西越买越便宜。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些东西算下来，半两银子都不到！这个小人，真当她是是什么善人吗？
她轻笑一下，天生的皇帝种，什么污秽事在小时候都见过，怎么是个良善的人。更别说修仙后，跟在她师父面前，见了多少奴模婢样的世人。成了大仙人之后更是如此！甚至，就在刚刚就是一个说出名头，东海教育界都要抖一抖的主任，在她面前，五体投地。
她只是依着，书上写的道德去自我约束罢了。
天底下谁能去管司道德不道德。
季翎一巴掌就要去打谈小满的脸，她看见小人竟然伸手来挡，嘴上还准备说些什么，一时间加了些力气！只是哪怕她怕一巴掌把这个小人打成冰粉，用的是身体的力量掌掴，也不是谈小满能挡得住的。
谈小满两只手去抵季翎挥过来的一个手掌，被打得往后跌飞了好几步，想要给季翎看的账本落到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摊开来。谈小满撞到地上，强自“嘶”了好几下，才道：
“仙师，你的账本在地上。”
“你刚刚看的是我的账本。”
“那是我的账本。”
季翎挑了挑眉，觉得好像事情脱了掌控。
她强自镇定着，没有第一时间去扶谈小满，而是哼了一声，弯下腰去捡那个沾了干净地面上，少不可见的尘土的封面上写着“账本”的账本，只见上面写着：
“
844、8、13
红喜酒楼-香稻村米-贡米长粒那种，7文/1斤，买40斤
红喜酒楼-仙宴的猪里脊，50文/1斤，买3斤
红喜酒楼-白仙菇，10文/1斤，买1斤
……
四时斋-日日鲜贡菜，买了三全套，100文/一套，土豆、山药、青菜、白菜、豆腐、包白、萝卜、丝瓜、豇豆、红豆、绿豆一样来了三斤
……
844年11月10日
红喜酒楼-白仙菇，9文/1斤，购入3斤，
胡家大院-圆珠香米，7文/1斤，购入20斤
胡家大院-鲜牛棒骨，40文/1根，购入3根
……
四时斋-时蔬全套，90文/套，购入3套。注：这家姜蒜不好
合：
欠红喜酒楼688文
欠胡家大院566文
欠四时斋450文，
欠醉仙楼176文，注：饮酒不好，只能当调料
欠好肆328文
欠野味好林400文
共：2608文钱
……
欠野味好林400文
共：3174文
”
季翎认得。上面的红喜酒楼，便是小人她以前的酒楼。胡家大院是做汤锅的，四时斋里面都是蔬菜，醉仙楼全是小食和酒。好肆是味道极好的一家小店，这家竟然能单卖调味。野味好林她听过，镇上的大多野味都是他们卖的。
全都是白雪镇里面说得出名号，能招待仙人的几家饭店。
季翎不知道做些什么反应，按这上面的价格算一下，差不得一个月要吃四两多的银子，怪不得记到后面已经是，“共：3174文”。
这个小人，以为递的十两银票全是自己的开销。而那样记账，是等自己工钱到了，就把欠的这些补齐。这个小人，是在说，“仙师，我没有吃你的。”
季翎被震撼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有如何反应。
她甚至不敢想这个小人，是不是也记了其他的帐，比如“客栈费”“热气费”。
季翎不敢去想这个小人。
那个小人已经没有“嘶嘶嘶”了，只是仍然在地上半撑着身体，起不来。
季翎想过来了。
怪不得这个小人“跟着”她吃了三个月，还是那么瘦弱。原来，这个小人，吃她的剩饭剩菜，仅仅是因为省钱。
说起来好笑，这个小人知道她的饭量，她在之前想故意留多一点菜和饭，让小人多吃一点。过了大概一天，小人就把饭菜都做少了些，而且淡素得吓人，吓得季翎赶忙说，自己已经突破难题，食欲重振，不要再做那么少的饭菜了。
季翎不敢去看那个半撑着身体，用着那一双琥珀宝石看着她的小人。
她是一个不懂好心的混账。
季翎用了好轻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
小满，对不起。
你下山去吧。
和我在一起生活，总会受好多不可理喻的气。
是我误会你的好心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下山去吧。”
这个这么好的小人，没有不对的地方，从头到脚，都没有。甚至，这个小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全心全意的对待她。
可偏偏自己，一丝目光都没有停留在她身上。
那个小人轻声说道：
“仙师，是我自己没有打开账本，是我自己故意分开记的。
我知道仙师的大恩大德，所以仙师只是恨我不争气。
何况仙师现在还在向我道歉，我知道仙师生气是有理由的。
没关系。
何况，仙师肯定要补偿我的，对吧？”
“你说是不是啊，仙师？”
季翎听着那个强撑着痛，作中气十足的小人声音，心里觉得难受极了，她沙哑着道：
“对，我会补偿你。”
说完，季翎就往厨房外走了，走得格外缓慢，好似厨房里干净得没什么灰尘的地面是什么泥泞的路一般。
她无颜面对这个，被她那般臆想的小孩子。
“仙师，你确定你要走吗？”
只是还没有走两步，季翎听到身后追来声音。那是多么平淡、多么冷静的声音啊。
季翎顿足了脚步，道：
“我，我只是给你拿药，我没想走。”
为了增加信服力，季翎还转过身来，面上如覆冰雪，平淡稳定、看不出什么神色。
那小人倒是不在意她的冷淡，只是莞尔一笑，道：
“仙师，那我们今天晚上吃挂面吧，这顿饭我不想做了。”
季翎很想说，你不做就不做，我来做。随即便放弃，她确实做不来。她点了点头，道：
“好。”
谈小满被她的严肃逗乐了，说道：
“仙师，你知道吗，《东海地理》里面说的，人愤怒的做了决定，回过头发现自己才是错误一方，就会强装冷静，假装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仙师，你是这种人吗？”
季翎立刻高声反驳道：
“我不是，我没想假装没发生过，我是去拿药。”
“而且我反应过来之后不是马上道歉了吗。”
一时间，冰雪消融，天蓝的颜色都灵动起来。
季翎，竟然在这个小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为从容的淡定，让她忍不住靠近。
季翎将小人抱了起来，道：
“我抱你去你房间，给你上药，估计你屁股摔得痛死了。
你怎么不找我要钱，欠了那么多，你是要丢我白山的脸吗？
你说，你是不是悄悄还给自己加了什么‘客栈费’‘热气费’。”
谈小满轻轻搂着季翎的腰，道：
“仙师，我这还剩了一两银子呢，有钱给那些小农。那些大酒楼，哪里敢要你的钱啊，都是我非要给的，没丢你的脸。
我只是欠钱欠久了，忘了，还想着用完了再找你。
仙师，我只算那些算的明白的。算不明白的，我就记着。
仙师，我已经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你的恩情了。
《凡事百俗》里写着的，往往一个“天师”就能三五村供奉了，那些天师不过灵感境、灵触境，便能借助些灵物，惩妖除魔。而教我的那些夫子，最差的都是灵存境的仙人，《凡事百俗》说凡人里面的话本子里纵横天下的游侠儿差不多就是这般。
仙师，就只是这个学费，我就怎么都还不清了。”
说完，谈小满停了一下，总结道：
“仙师，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季翎沉默，觉得这个小人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她道：
“你，过几天我带你下山还钱，顺便给你撑撑场面。你，要去看你娘吗？”
她觉得这个小人没有娘，她觉得这个小人把她当成她娘了。
谈小满歪了歪头，道：
“仙师，不用了，我一年自己回去一回就行，我娘倒是巴不得我不回去。还钱也不用，直接让员外还就行了。
倒是我要下山去买点衣服，在山上的衣服不够热。”
季翎沉默了一下，没有提让自己给她买衣服。这个小人，连吃饭这种东西都要分开算，还别说让自己给她买衣服了。随即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人，她撇过头道：
“以后我一个月给六两银子，一人三两，不然少吃多少，就扣你工钱多少。
你看，你要是吃多点，身体好点，我一巴掌能给你打成这样？怪你没用。”
谈小满撞了她腰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给你省钱还不好，有够你败的。”
宛如时空倒流。
曾几何时，她也给她师父说过类似的一句话。
只是接过了白山的一切之后，才知道她师父是远超她想象的富有。她师父是怎么说的？
她师父说的是，因为你，我宽了好多的心。
季翎放低了声音，道：
“那我给你一千两的银票，自己拿去慢慢省吧，我也懒得管账了，行吧。
免得我败家。”
谈小满“呃” 了一下，道：
“一千两。”
季翎故作疑惑道：
“怎么，不够吗？那就两千两。”
谈小满沉默了一声，道：
“仙师，我讨厌仙人。我讨厌你。”
季翎哈哈笑了一声，轻轻踹开房门，把她放到床上，道：
“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拿药。”
季翎，不知道小人的这一句轻声的讨厌，有几分真。最起码，谈小满是脑子里有种类型的念头的。
是真的有讨厌的意思吧。
千两的银子对季翎来说也是一个大数目，因为季翎她用不到这么多的金银，所以家中常常只有百余两的闲钱。
不过若要去换银子，怕是天下少有几个国家能同她的财富比。
同白山比，同冰道圣地比。
同她曾经那个抠抠搜搜的师父，节俭了一生后遗留给她的东西比。
没人能和她的师父比较的。没人。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孩提-第2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