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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顾山青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后面大概是自己想明白了,烧也退了,感冒也好了,终于能回公司上班去了。
      只是周围人明显能感觉到他更加沉默了,往常方案做得不好,还能听顾山青骂一骂他们,这回顾山青好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把方案丢回去,甩给他们两个字:“重做。”
      众人纷纷表示,比起这个沉默寡言的顾总,他们其实还是更怀念原来那头老暴龙,至少那头老暴龙会在骂你的时候直截了当告诉你哪里有问题,而不是惜字如金只扔下来俩字,让你猜哪里需要改。
      作为贴身秘书,李希娜和韩小苏经常能看到顾山青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对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身边照旧没有其他人,每天下了班就拎着鱼竿,开车去翠湖公园钓鱼。
      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爱好,他说钓鱼的时候能放空大脑,心静。
      但希娜从没见他钓上来什么大鱼。
      有回她耐不住好奇心,也跟着去了。
      大晚上的,夜寒露重,希娜穿着单层的冲锋衣冻得瑟瑟发抖,脸上还被咬了几个蚊子包,就这么坐了三四个小时,都没见顾山青鱼线动一下,希娜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哆哆嗦嗦说顾总要不咱先回去吧,我真扛不住了,顾山青这才依依不舍收了线。
      回去李希娜就给应如琢发微信,附上顾山青坐湖边钓鱼的视频说:“你家老头疯了,天天晚上跑去湖边喂蚊子,你管管啊。”
      应如琢回了她个“?”。
      李希娜跟他说:“差不多得了啊,你这回真给他吓着了,一把破年纪了还跑来钓鱼,一条鱼都钓不上来他钓什么劲儿呢。”
      应如琢挺轻松的:“他乐意钓让他钓呗,难得老年人有点业余爱好,你不大力支持也就算了,背后嘀咕人家是什么意思?”
      李希娜说:“我怕他钓着钓着钓上来条美人鱼,回头再把您忘了。”
      这句话杀伤力甚大,对面再没回消息过来了。
      李希娜收了手机冷笑一声,小样儿,就这点能耐了。
      翠湖公园离市中心四十来公里,开车怎么也要开一个来小时,那地方偏僻,都快到机场了,李希娜总觉得不安全,想劝顾山青别去了,顾山青却根本不听她的。
      结果没几天,顾山青就在去的路上出意外了。
      车辆追尾造成的车祸,顾山青是被追的那个。
      李希娜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候脑子嗡的一声,起身的时候膝盖一软,直接单膝跪地上了,差点站不起来。
      韩小苏疑惑看过来,问她怎么了,她声音颤抖,说顾总出车祸了,刚送到市一抢救。
      其实在她之前,第一个接到电话的人是应如琢,因为他是顾山青的紧急联系人。应如琢冷静地听完医生的通知,把白大褂脱了转身就走,同组的人哎哎两声,说如琢你干嘛去啊,应如琢充耳不闻。
      下楼的时候因为眼花,从七八级台阶上摔下来,手机钢化膜碎了,他没时间理,爬起来拖着伤腿狂奔到校门口,打了辆车就去市一医院了。
      他和李希娜,还有中荣其他几个高管在手术室门口碰见了。
      李希娜见了他,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顺着往下看,掩嘴惊呼道:“天哪,应总助你的腿……”
      应如琢低头。
      他今天穿的是条水蓝色的牛仔裤,颜色浅,这会儿左腿膝盖下方的位置破了点洞,浸染了一大片鲜红。
      是刚才楼梯上摔下来磕的。
      应如琢只看了一眼就抬了头,说:“没事,摔了下,顾山青怎么样了?”
      李希娜摇摇头:“不太好。”
      “拍了CT,说是颞顶部硬脑膜外血肿,血肿量大,需要开颅。”
      应如琢喃喃重复一遍:“开颅?”
      其实不止,还有多处单根肋骨骨折和多处软组织损伤,不过李希娜一看应如琢摇晃欲倒那样子,想着还是先别说了。
      她上前扶住应如琢,低声道:“没事的,顾总吉人自有天相。你先去把你腿上的伤处理一下吧,这儿有我呢。”
      应如琢僵立着没有反应,她叹口气,给韩小苏使眼色,去护士站叫来了值班护士,强行把他带去处理伤口了。
      李希娜本想安抚完其他几个高管,再去接他过来,结果上完药他自己就跑回来了,守在手术室门口凄凄望着,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跟被抛弃的小寡妇似的。
      也差不多了。李希娜心想,这回要是顾总下不了手术台,或者醒不过来,那他跟个小寡妇也什么区别了。
      她走到他旁边,打量他的神色,没忍住,揶揄道:“这回真把他搞死了,满意了?”
      应如琢嗓音喑哑:“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希娜说:“我为什么没心情?里面躺着的又不是我对象。”
      应如琢抿着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半晌,才听他哑声质问:“他一个人往那么远的地方跑,你们就没人跟着点他?”
      李希娜惊奇:“咦?你叫我们跟着他?不是吧应总助,这居然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不是最讨厌被人跟了吗?”
      应如琢一下哑口无言。
      李希娜斜睨着他:“这回知道为什么顾总老想找人跟着你了吧?没脾气了吧?”
      “……”
      “早跟你说差不多得了,说到底顾总不还是担心你,怕你出事么,这几年他护你护的跟什么似的啊,那是你掉根头发他都心疼。就说艾文星那事儿吧,他为了给你出口气,硬是兜了个大圈子,祸水东引到人家薛子言身上,确保你这辈子不会再被艾文星惦记上才算完。他自己身边都不带保镖,却给你配了好几个,你以为只是为了监视你啊?监视你,手机里那一个定位不就够用了么,用得着费这个人力?他那点心思都拿来应付你了,除了你可再没人让他这么上心了。”
      希娜犹嫌不够似的,继续戳他心窝子:“就这么走了也好么,遂了你的愿了,往后再没人管着你跟着你了。”
      这话对应如琢来说跟刀子似的,直往心口插,他受不住,颤声哀求她:“别说这种话……”
      李希娜看一眼他凄凉的表情,闭上嘴不说了。
      三四个小时之后,手术结束,医生说血肿已经基本清除,接下来就是等待麻醉苏醒,观察后续的颅内压情况。
      顾山青中途醒来过一次,不过只有几分钟,刚握上应如琢的手张口,说完“戒指”两个字,就再次昏了过去。
      应如琢被吓得不轻,慌忙按床头铃,叫医生过来,问怎么回事,医生淡定回他:“哦,没事,有部分硬脑膜外血肿的病人是会出现中间清醒期的,他颅内压控制得还好,应该过阵子就醒了,你不用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应如琢跪在床边握着顾山青的手,眼里心底一片酸涩。
      他太任性了,总以为他们还能有很多个以后,可顾山青已经四十岁了,他不年轻了,他还能有几个五年陪他一起折腾呢?
      诚如希娜所说,这么多年来顾山青对他的掌控已成习惯,他将自己视若稚子,事事操心,时时挂念,看得比任何人都紧,恨不得能将他放在心口,融入骨血。
      他害怕失去,所以唯有牢牢抓住这一切。叫他改,他怎么改?他根本就改不了!
      应如琢握着他的手,吻他的手背,吻他的指节,明明平时那么温暖的掌心,这时候居然也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应如琢想哭,眼睛却像被什么干涩的硬块堵住了一样,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他只能趴在床沿边默默祈祷,祈祷顾山青快点醒来。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应如琢凝望着他昏迷的面容想,你让我去哪我去哪,你不想我走我就再也不跑了,我允许你监视我、控制我,我愿意乖乖活在你的掌心里,只要你能醒过来……
      ……
      顾山青彻底苏醒,是在三天后的凌晨。
      他感觉身体右侧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睁开眼就看见应如琢正趴在他右手边,小心翼翼蜷缩成了一团,眼睛紧紧闭着。
      顾山青屏息,怀疑自己看错。
      那时把话说得那么绝情,甚至连结婚戒指都还回来了,他还以为两个人已经彻底结束了,谁能料到一睁眼,又看见这个人躺在身边,柔软的仿佛一只不设防的小动物一样。
      顾山青慢慢往旁边挪了挪,想给他多留一点地方,让他躺的舒服一些。
      结果刚有点动作,应如琢就猛然惊醒了,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灯亮着微弱的光,两人四目相对,应如琢眼圈倏地红了。
      “你、你还知道醒?”他咬牙道,却因为声音里的颤抖半点都凶狠不起来。
      顾山青抬手,默不作声在身上四处摸。
      应如琢爬起来,疑惑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顾山青虚弱道:“你的戒指。”
      应如琢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
      他是在找自己扔给他的那枚戒指!
      刚醒就找戒指,他想干什么,以为自己是大情圣吗?!
      应如琢气得发抖,忍无可忍在他肩膀捶了一拳,还不敢太用力。
      “什么戒指,什么戒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戒指!你好端端的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钓鱼很好玩吗!好玩吗?!”
      顾山青安静望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好好,不找了,我不找了,你别生气。”
      这话并没有能安抚应如琢,他看起来更恼火了:“不行!你要找啊,我的戒指呢?我的戒指被你藏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戒指还给我!”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明明是他把戒指扔了不要的,现在反倒反咬一口,说顾山青给他藏起来了,顾山青想笑,笑着笑着又有点想哭。
      “心肝儿,不是不要戒指了吗?”他眼底发酸。
      “我没有说不要它。”应如琢低头看着他,那模样好像是他把戒指抢走了,竟比他还要委屈。
      “你想好了。”顾山青神态认真,“这回要回去,可就不许丢了,还要不要了?”
      应如琢眼睛红红瞪着他,不说话。
      顾山青一见他这样,心里就有分寸了,说话也有底气了:“你要是不要,就算了,我再给它找个好人家。”
      应如琢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整个人都呆了一瞬,随即面容扭曲地扑了上去。
      “顾山青!你混蛋!!”
      他扑到顾山青怀里,再顾不上什么伤情了,狠狠捶顾山青的肩,哭得分外伤心。
      “那是我的东西,我的!就算我不要了也是我的!你凭什么给别人?你这个混蛋!混蛋!!”
      翻来覆去他只会骂这一句话,真被气坏了似的,死死抓着顾山青胸前衣服不肯放手,眼泪犹如决堤洪水,哗啦啦淌湿了一大片。
      怎么能留这么多眼泪呢,顾山青听他哭得心脏都颤,摸他的后脑勺,轻柔安抚他。
      “好了好了,不哭啊,不哭,是你的,都是你的。”
      “你别给别人……”应如琢不肯相信,声音哽咽的强调,“我要它的,我要的,我不丢了,你别给别人……”
      顾山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心说你这个小家伙,平时不是装的挺硬气的么?真要把戒指送人了,你又不乐意。
      还能给谁呢,这辈子他也就他一个了,光着一个就已经耗尽他半生心力了,他能搭进去半条命。
      顾山青侧头,吻他微凉的耳尖。
      “哭什么啊,是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叔叔都给你守着呢。”
      应如琢不理他,只管埋在他胸口哭,还不忘呜咽着骂他混蛋。
      “我混蛋,我混蛋。”顾山青被骂也毫不介意,低声哄他。
      混蛋又怎么了?顾山青不以为意,别管什么路子,能把人弄回来,那就是他有本事。
      小东西哭得伤心专注,头也不抬,连顾山青什么时候把他整个人圈进怀里都不曾察觉,一丝反抗没有,乖得不像样。
      顾山青搂着他的腰,长叹了口气,心想,这一遭车祸出的可真是值了。
      这回总算能把这个小东西彻底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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