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爹［穿越］》听枫戏雨

12、爹亲不让我跟傻子玩儿

　　韩想没有搭理方唯真，确定人没事连忙站起身胡乱擦了把眼泪:“大生哥，劳烦你帮我看着他，我去找大夫。”

　　别看方唯真话说得呛人，可他的语气已经很虚弱了，即便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可状态依旧不容大意。

　　“你在这儿，我去找。”

　　刘大生心中纠结一瞬，还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不等韩想动作便转身跑了出去。

　　其实，他心里对韩想还是有些意见的，先是那个无理蛮横的小公子，这会儿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书肆老板，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惹事儿的小哥儿。

　　可刘大生转念一想，这小哥儿说到底也着实是个可怜之人，惹上这两个人应当也非他所愿，怪只怪小哥儿太过心软，平白累了自己也累了旁人。

　　但话又说回来，这人毕竟是安礼兄弟的夫郎，他刘大生即便再看不惯，多少还是得帮着点儿的。

　　刘大生心思几转，却脚下生风不敢耽搁片刻，他可得快些回去，汉子与哥儿毕竟有别，虽然事出有因，那他也不能让那两人单独相处太久。

　　“那人便是你的夫君？”

　　只扫到了刘大生匆忙的背影，方唯真随口一提，又转头望向坐在榻边一直低头搓着袖摆的小哥儿，心里头的滋味儿格外复杂。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同他一样傻的人呐，明明是不相干的人，明明两个人身份有别，这深更半夜的还是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

　　方唯真整个人都虚弱的不成样子，可逗弄韩想的心思依旧格外的活泛。

　　他生性偏爱好颜色的人，若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幅画作，一头栽到那个人的身上，搞得自己如今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笑话。

　　“我爹亲不让我跟傻子玩儿。”

　　韩想眼皮都不抬，气哼哼的怼他，手指仍然有些不自控的颤抖，显然还在后怕。

　　就差那么一点儿，还好都来得及。

　　方唯真被小哥儿这副倔强可爱的样子逗笑，他视线在韩想低垂的眉眼上久久停留，半真半假的努力喘息着打趣:“那日若是遇见的人是你就好了，说不定这会儿孩子都满地跑了。”

　　韩想被他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气得耳根通红，终于撩起眼皮扫了方唯真一眼，那眼神儿嫌弃的很:“你想多了，我不跟傻子生小孩儿。”

　　“呵~”方唯真着实被韩想的话逗得不行，想痛快笑笑却依旧没有多少力气。

　　“这会儿厉害了，也不知道刚刚是谁那么担心我，眼泪掉得那叫一个凶，都快把我手臂烫伤了。”

　　方唯真狐狸眼弯起，虽然他眼皮有些沉重，但此刻，他心里却是久违的轻松。

　　想到刚刚自己没出息的样子，韩想起身将榻前的烛芯拨了拨，语气有些许尴尬:“我那是吓的，你冷不丁见到死人你不害怕吗？”

　　说罢他也没再回去坐着，就站在榻前低头望着方唯真，视线毫不避闪地与其对视:“你，为了一个男……汉子将自己磋磨成这样，值得吗？”

　　韩想不等方唯真回答又继续道:“你的事我也了解不少，我知双亲的冷漠才是最后一根稻草，只是我不明白，明明一开始揽月潇洒的你，怎的就胆小懦弱至此？”

　　这一句，韩想不光是问面前的方唯真，更是质问那时的自己。

　　前世他痛恨父亲的食言，又怨极了陈阿姨的虚伪，性向的问题无人倾诉，就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叫他日日惶恐。

　　弟弟出生的那天他站上了一栋废弃楼房的天台，既然没有人爱他，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不如早早离开，一了百了。

　　就在他准备轻身一跃的那刻，一个拾荒的老人扑过来救了他，老人力气很大，不等他挣扎便将他带去了他的“家”，给了他一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新鲜糕点。

　　韩想视线扫过这个自己不曾注意的角落，破旧的被褥、用废弃编织袋勉强搭起的帐篷，明明那么辛酸，可老人说出这是他的家的那一刻，脸上的满足将他深深的震撼。

　　老人并没有追问他的原由，只是拍拍被褥让他好好睡一觉，告诉他有什么决定睡醒了在做。

　　韩想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躺在老人的被褥上，韩想想了许多，发现比起老人遭遇，自己还是太不知足了。

　　那日他虽然仍未彻底想通，但总算坚定了自己，不再被亲情裹胁，不再期待谁的关心与理解，大胆的做自己，他要更努力的学习，日后才有资本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转天他买了好多东西打算郑重的跟老人道个谢，如果老人愿意，他想把老人当做自己的责任，父亲给他的零花钱不算少，赡养一个老人绰绰有余。

　　他脚步轻快，却再也找不到老人的“家”，他一连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老人的踪迹，就在他即将放弃、失魂落魄的又去到了那个天台时，终于在熟悉的角落看到了熟悉的帐篷和老人“熟睡”的背影。

　　只是，当他走得近了，才发现老人面色安详，已经没了呼吸。

　　韩想想不通，他就前一日没有过来而已，他就来迟了一日而已，怎么就晚了一步？

　　韩想知道自己年纪不够，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强压下心头的迷茫报了警寻求帮助，警察叔叔成功比对了老人的DNA，当老人的家人匆匆赶来韩想这才知道，老人并不是孤苦无依的拾荒者。

　　原来，老人得了绝症，当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便不肯浪费积蓄在病房里等死，在去医院准备化疗的前夕，老人留给儿女一封遗嘱，便带着自己的小部分积蓄踏上了通往未知旅行的火车。

　　为了省钱，老人背着这床被褥，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景色，夜里就找一个不怎么起眼儿的角落，随地一铺对付着一宿又一宿。

　　韩想所在的城市是老人打算的最后一个目的地，那日老人用尽全力将韩想救下后，便按着计划游走遍了这座城市，当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时，便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回到这个天台，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最后黑暗的降临。

　　老人的家人哭得很悲痛，半点不似作假，这让韩想一直揪着的心缓和了不少，他忍着眼泪拒绝了老人家人的感谢，深深地看了老人最后一眼，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从此心中再没了牵挂。

　　如今历史再现，韩想不知便罢，可既然让他察觉知晓，他怎能再任由一条生命陨落于自己眼前。

　　可看着方唯真轻佻却难掩死寂的双眼，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即便今日他成功阻止了这人的轻生，可明日呢？

　　后日呢？

　　在那些自己无法时刻监视他的往后呢？

　　这人自己一日想不通，那便一日不算得救。

　　韩想不会劝导人，只能凭感觉尽力而为。

　　小哥儿的一声声质问，叫方唯真神情有些恍惚，恍然梦回他与那人初识的点滴，以及父亲和爹亲在得知自己竟爱上一个小子时，那两双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睛。

　　他从小就爱丹青，只是没有像如今这般魔怔，自从与那人断了过往，他像是自虐般的，整日躲在卧房内沉迷画作，只是想着证明自己，哪怕不再以那人为稿，他也能画出世间最痴情的眸子，有时画得累了，他会去街上走一走，试图碰见一双可以取代那人的眼睛。

　　他知自己心里大致是病了，可想要自救却不得章法，只能寄希望于此。

　　他抓着那一点点少得可怜亲情，强忍着轻生的念头，努力舔舐着自己的伤疤，却不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以为他们到底是没有忍心，才会在他吃到苦果时将他接回家，却不想恰巧意外听到双亲的谈话。

　　原来，他们之所以能重新接受自己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他永远也忘不掉父亲那句“既是如此，待孩子落地后，便将他赶走吧，疯疯魔魔的，若是再把乖孙传染了就不好了。”

　　还有爹亲的那声毫不犹豫的“好”，及大大地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日方唯真在他双亲卧房的窗后站了好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慢慢挪回自己的卧房。

　　也是从那日后，前来他家拜访的媒人络绎不绝，差点儿踏破了方家的门槛。

　　他一气之下，便将所有关于双眸、或者说整张宣纸上只有一双眼睛的画作抱到馄饨馆外，向路过的行人撒去，自此他便得了一个疯癫的称号，人人对他敬而远之，来说合的媒人也少了许多。

　　知他故意捣乱，父亲便换了法子，特意给他盘了一间书肆来哄他开心，方唯真为图清净假意配合，等将书肆房契拿到手便在书肆内支了个床榻，这一住就是两年。

　　这两年如他的所料，他的名声越来越坏，坏到方圆百里的小哥儿都视他如洪水猛兽。

　　知他实在无药可医，渐渐地双亲也不再坚持，只是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有时街上偶遇也全然当作陌生人。

　　方唯真勉强不在意，心里却难受万分，可……救同小哥儿所问，值得吗？

　　那个潇洒恣意的自己该被这些困住困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