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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甘之如饴 ...
(一)钟意
“玉娘,那将军不会是钟意你吧?每次来啊,都只看你一个人的场子~”小厮把尾音拖得老长,故意打她的趣。
屋内的其他戏子都跟着笑,或是逗趣的或是嘲讽的,将军喜欢戏子,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常玉只端坐在梳妆镜前专心地往嘴上抹着胭脂,海棠红的舞裙衬得她肌肤白皙。
镜中的女子唇红齿白,一对媚眼晶莹水润,年仅十六却浑身透着娇媚与风情。常玉对外以“玉娘”自称,唱腔与舞步一绝,被封为戏院的顶尖招牌。男人们听她的戏赞她为神仙,女人们看她的戏啐她为妖女。
她拖着宽大的舞裙走到二楼舞台的正上方,倚在横栏上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常玉不紧不慢地等着,果然在下一秒与那人对视。
他是一身常服打扮,黑色金边长袍素而不寡,很是搭他——他好像向来是这番打扮。但常玉仍然记得初见他时他穿的还是一件青色的书生服,被她笑像抢了人家衣服的土匪头子。
魏今的确与书生形象不搭,尽管他的颜放哪都能被称作美男子。他的“美”不能说是美,应该说是硬朗。他眉眼深邃,眉峰凌厉,眼皮薄唇也薄,皮肤因常年打仗而呈小麦色,眼角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小疤痕。
四目相对,常玉毫不怯场,甚至还朝他抛了个媚眼,引得席上其他人的目光也注视过来。
这就是女人们称她为妖女的原因喽,说她败坏风气勾引良家妇男。
常玉不以为然,要真是良家才不会被勾走咧,更何况她也只勾了将军一人。
*
常玉上了台,纤纤玉手,水袖起舞,青葱指尖下捏着圆扇的细棍,拨开珠帘,露出那张粉脂玉黛的脸。
她的嗓音娇俏,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曼妙的歌音顺着婉转的调起伏。常玉是长的勾人,对魏今也有私心,但业务水平也是强的没话说,占了个招牌的名号名不虚实。
魏今这次出门没带侍卫,此刻正倚在席上慢条斯理地抿茶。他的眼神毫不吝啬地在她脸上流转,喉结随吞咽起伏。
“将军!”她唤他,脸上的妆容还未卸下就朝他跑来,隔了一定的距离方才停下。“将军,我唱得好不好?”她的眸中闪着水润的光泽,此刻宛如一个翘首以盼,等待表扬的孩童。
“玉儿真美,”他勾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在她耳后,眉目中尽是温柔。
冰凉的指尖擦过耳朵,勾起一阵酥麻感,常玉娇嗔道:“将军!人家是问你唱得好不好……”“嗯,玉儿真棒。”常玉不再去计较他哄小孩儿似的夸奖,适可而止。
她笑嘻嘻地跑回去换衣服,一块木牌在逃跑中掉落出来。小姑娘雀跃地跳着,浑然不知。
魏今弯腰拾起木牌,手工制的桃木小巧精致,镌刻着女孩独有的清秀的字迹——常玉。
她叫常玉?魏今凝眉。
等到常玉换上桃粉色的长裙出来,他将木牌归还予她,笑道:“原来你叫常玉……为何我数次问你,你都不答?”常玉故作惊讶地接过木牌,搪塞道“我的名字不好听。”
没等魏今开口,她拉住他衣袖的一角轻轻地晃,撒娇道:“将军,你带我出戏院吧。我想看看院外面是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繁华……就一次,好不好将军?”
魏今没法拒绝,将她的面掩在怀里,凭借他的身份轻易便带她出去。瞧着小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发酸。
她像只供人观赏的金丝雀,被禁锢在这明亮的高堂,鲜花掌声不断,自由却从未获许。
今日街上很是热闹,拱桥上人群熙攘。少年相互追逐,手中的糖画栩栩如生,常玉的小脑袋只到他肩头,他看见小姑娘眼里流出羡艳之情。
“将军!”常玉倚靠在木栏上,身后千万盏明灯从河面升起,光影璀璨,浪漫如佳话。
“我们也去放一盏孔明灯吧?”
(二)许愿
他心思飘忽,这才想起今日是元宵节,亦想起他和常玉的初遇。
母亲在世时家中的气氛一向活跃,他是开朗健谈的少年,和同龄的孩子们嬉戏打闹,挨了不少父亲的鞭子。父亲责备他一点也没个将军的样子,他便不服气:“将军就一定得像您那样板着个脸吗?”父亲的训斥从来容不得半点儿违逆,他又挨了不少鞭。
他痛地缩在长凳上,最后还是勉强地站起来,母亲果然站在门外,脸上挂着两行泪。
小魏今心中一阵愧疚,他在心里斥责自己,而后露出了个没脸没皮的笑“娘,我不疼。”
“阿今……”母亲慈爱地看着他,似是在回答他问父亲的问题,“阿今,你做自己就足够好了。”
母亲是在新年走的。也好,她那样一个爱热闹的人,留在了一个永远热闹的节日。
安顿好母亲的后事,他有足足半个月没出过府,整日里郁郁寡欢。
还是侍卫阿昭劝到“今日京城好生热闹”,魏今才独自走出了将军府。
他突然想起来,今日是元宵,然而这份团圆的喜庆却不再属于他。
再走着,他就进了戏楼。正逢上君王爱戏的时代,朝堂官人、黎明百姓也颇爱戏曲,看戏成了雅俗共赏的项目。
魏合挑了处人少的处坐下,这场戏刚要结束,台下一片喝彩。他听见群众呼喊着一个叫作“玉娘”的名字,放眼望去,只从人缝中看见一张化了戏妆的小白脸,提着宽大的衣摆,急忙忙地跑向了后台。
他碰巧听到点儿尾声,但也能猜出来刚刚这伶人唱的,是大名鼎鼎的《将军出塞》,这出戏以一个妻子的视角歌颂丈夫远征沙场的传奇,而戏中这位将军丈夫的原型,正是他的父亲,前将军魏阻。
只不过这“玉娘“演的,倒真不像他母亲,父亲常年出征在外,母亲并没有像作曲人所想的那样哭断了肠,终日郁郁而寡欢。母亲一向是端庄而温和的,她管教着年幼的魏今,却并不压抑孩童肆意快乐的天性,每当提到丈夫,她温婉的笑意、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魏今起身走出戏院,却听见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步子轻快,一只小手朝他衣袖伸来。魏今转身,一张粉黛未施的小脸仰着看他。
“将军~”少女长相明媚娇俏,声音却清脆甜美,魏今想起朝廷上一个丞相送给府上的风铃。风一吹,就融化了人心。
他认出这是演《将军出塞》的那个白脸伶人。父亲身体不如从前,他不久前才从少将军接管将军之位。知道他身份的寻常百姓自是不多,更何况她只是个因戏楼规定而封闭在戏院的小戏子。
魏今没再去想这无聊问题,眼前这少女眼中燃起的热情抚平了一点他烦躁的心情,他便没什么不耐烦,“何事?”
“早就远闻将军大名,今日才算知道百闻不如一见!”
他年轻刚上任,还不至于到此。联想到戏里那位将军,魏今不知她是否将她错认成父亲。少女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于热情,脸上露出羞怯之色,连忙说自己失态。
“无碍。“魏今顿了一会儿,“使命使然,承蒙厚爱。”
此后魏今便常来戏院,也许是放松消遣,也许又是为了欣赏某个人的戏。魏今有时也会像其他看客一样为她的精彩表演献上一匹红绢,再无其他交集。
直到某次她被一位贵客缠上,那纨绔子弟也不避着他人,戏语不过又上手拨弄常玉挽起的发。许是燃起了他嫉恶如仇的正义感,魏今折了那纨绔的手,牵着瑟缩的常玉上了戏楼顶楼。
常玉牵着宽大的裙摆,小跑在他身后。她的手腕很细,魏今后知后觉到,女孩子的手是不能乱牵的。
顶楼能眺望整个京城。小姑娘还是涨红着脸,那张脸上比第一次见他时褪了些稚气。魏今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眸子里有一整座城的灯火璀璨,抬头和他灼烧的目光对视时,晶莹的泪珠没能忍住。
终于滑落。
从那以后,小姑娘就赖上了他,每次演出完她便兴奋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跟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她总有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也有花样百出的夸人招式,魏今每每被她逗得弯了唇角。
“将军!将军?”常玉拽着他的衣摆,“好不好嘛?我们也去放一个孔明灯……”
魏今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神,连忙应允。
“听玉儿的。”
卖孔明灯的大娘很会来事,见两人容貌绝佳,甚是般配,连忙拿了个四角的大孔明灯来。“这个孔明灯上写字——求学求官,财源姻缘,二位呀写下祝福,可就有情人不分离咯!”
魏今心下一动,转眼便见常玉举起笔,低头在孔明灯的一面上认真写着。魏今见她起笔流畅,不禁慨然,她一未念过书的姑娘,竟能写出如此秀丽之字。
常玉举起灯,将干的墨展给他看,暗黄色的灯纸上的几个大字,令他的心砰砰直跳,只因她写的每一笔,都与自己有关。
“只此一愿——愿指军平安喜乐。”
“玉儿为何只祝愿我的?”魏今接过笔,笔杆在她的额上轻轻一敲,唇却不自觉得微勾,提笔在灯的另一面写着。
与常玉的精雕细琢不同,他写得快,常玉看见他挥笔时手腕摆动的幅度,他的手背处也有一道小疤,从虎口处蔓延,尽管过了时日也显得触目惊心。常玉仿佛能透过旧伤看见他在战场上与敌人死拼,挥起冰冷的长枪。
常玉踮起脚,勉强够到他下巴,便在他唇下不远处快速地记上一吻,蜻蜓点水般,即刻便脱离。
这样的吻,两人不是第一次,很多次在戏楼,魏今都会在她表演结束后将她拉到后台。两人便在漆黑的幕布后接吻,幕前的热闹与幕后的暧昧,无数个夜晚让少男少女滋生不该有的情愫。
常玉知道,她和魏今没有可能,以前没有,现在不能有,以后也不会有。
魏今压下心中想把地拉到怀里狠狠亲一顿的欲望,先放完灯再亲,也不迟。
魏今已经写好了,他放下笔,便看到那颗小脑袋凑过来看他写的什么,魏今嗅到她的发香,清甜馥郁,“国——泰——民——安”常玉一字一顿地念着。
“将军为何许如比宏大的愿望?”常玉抿唇笑。
“有了国泰民安,才有我的儿女情长。”魏今再次提笔,笑看她一眼,她便顺着她的手看去。
“魏今常玉——执手偕老”魏今写下私人的心意,常玉知道,这个心愿中,他不是全百姓的将军,只是个普通的,想与心仪之人长相厮守的男人。
(三)同起居
“才回来啊玉儿,你不会跑外面去了吧?”
常玉坐在梳妆镜前细细地拆着自己的发钗,玉色骨钗闪着盈亮剔透的光泽,被主人随意地丢在屉子里,砸出清脆的声响。
“嗯,是啊。”她没看不怀好意的同行一眼,自顾自地开始解发辫。
“你不知道擅自出去可是犯了大罪的么,你小心让江姨娘知道了……”金枝皱着眉似是担忧,可唇角还是不由地上扬。
“就没有好果子吃?”常玉补充完她的话,在镜子里和她对视,“金枝,你到底是戏子,演技却是拙劣,难怪连我这一根小小的钗子都挣不到。”
“你刚刚……”常玉弯了红唇,抬起衣袖从屉子里拿起方才随手扔的骨钗,“是在看这个吧?”她年纪不大,相貌却着实娇俏,媚眼看她时,却又像一只垂涎猎物的狐狸。
“金枝,你不必说出仿若这些担心我的话,你早便向江姨娘泄了密不是么?”
常玉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人多眼杂,她那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哪怕金枝不是因为嫉妒告状,江姨娘自己找不到她也会发现。
可看着金枝那副被她气势怔到的样子,她微微弯下腰,将唇凑到她耳边。
“那你猜,你之前偷看官的银子害江姨娘白白挨罚的事情,我会不会说出去。”
金枝战栗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早就听同行说过她不好惹,可她还是嫉妒心作祟,她现在后悔捅了狐狸窝了。
“玉娘,你出来。”
江姨娘叉着腰站在楼梯口,脸色很差,“你可是我们戏院的活招牌,怎么可以做出这样触碰底线的事情!你可知道,我们戏院最忌讳的就是戏子外出了,更何况你名气儿大,就是我也难保你……”
“江姨娘,我知道了。我今日就收拾东西。”常玉在心里苦笑,戏院的规矩是很离奇,但江姨娘也能保住她。这背后赚钱的东家定不会放走她这个钱罐子,只是巧了,江姨娘偏偏有意这东家,也早就看她不顺。
常玉收拾着行囊,瞥见金枝躲在屋外偷笑。她拉开屉子,玉色骨钗静静地躺在那里,光泽鲜亮。
这是戏院赏她的钗子,给她这个笼中花瓶的赏赐。
常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戏院,行囊轻便,不带走一身功名。
*
“主君,府外有位女子找你。”阿昭忍着笑“好像是您画上的那位……”
魏今捧书的手一抖,连忙从架子上扯过衣服。
见到常玉,魏今连忙接过行囊,她小脸煞白略显局促,下一刻扑进他的怀里啜泣起来。
魏今轻轻抚了抚她抽动的薄肩,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玉儿还想回去吗?我去跟管事的说。”
“不……不想。”
少女抬头望着他,漆黑的眸染上一层氤氲,“将军……我想你。”
“我想和你一同起居,和你朝夕共处。”
魏今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强烈地跳动了一下,余波久久未平。
常玉在将军府住下了。魏今给她安排了最好的房间,还有一直跟着自己的小丫鬟。
明环是从小跟在魏今身边的丫鬟,和常玉年纪相仿。常玉身边向来没有仆从,也不习惯主仆之间的相处模式,和明环聊了几句两人便成了朋友。
“自从老夫人走了之后,将军就性情大变,后来每次回府将军都难掩笑意,我们府上都猜到将军是有心仪之人了。”
常玉笑盈盈地看着她,不禁开口道“真羡慕你啊,年幼清纯。”
明环感到奇怪,“什么呀,小姐明明和我一般年纪。”
在将军府的一个月内,常玉跟着厨娘学了几道好菜,带着明环跑去街上闲逛,和魏今跑去打猎。
“玉儿呢?”魏今见明环一人在屋,他才一会儿没看着她,她又不知跑哪里去了。“酒馆。”明环知道将军脾气好,尤其是对常玉,可她一人去酒馆不让跟随,着实让人担忧。
魏今赶到酒馆的时候,常玉正倚靠在一个衣衫半敞的男人怀里,而另一个白脸公子正捏着葡萄往她嘴边送。
他闷闷的,一挥手叫那俩人走了。
常玉脸上红晕,半眯着眸子眼神迷离,不像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倒真像个引诱猎物的妖精。
“你生气了?”
“没有。”魏今走近了,在她身边蹲下来。
“我很心疼。”魏今轻轻抓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相比起来,他的眼神干净认真。
他比常玉要高很多,此刻蹲在她身边却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你有心事,为何不和我说?”
“你饮酒麻痹自己,不如让我来做你的良药。”
魏今看到常玉的神色从惊奇到感动,突然又有一丝怒气闪过,最后竟是悲哀。
“魏今,你真蠢。”她第一次叫他全名,却不是温情的。“你是我见过最蠢最蠢的人。”
当常玉以为她要问为什么的时候,魏今认真地看着她。
“你喜欢我吗?”
常玉内心决了堤,连连点头。
“我也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后来常玉回想起这段没头没脑的话,才知道他们感情的真挚。
*
“明环,你在做什么呀?”常玉见明环抱来几匹布料,又在柜子里挑挑拣拣。“这些是上面送来的上好布料,小姐你摸摸。”
常玉将手指放上去抚了抚,微笑道“这些是要送去做成府上的衣物吗?我可以拿些来吗?”
常玉留下了一匹青色的布料,又跟着明环去了帛衣阁。
今晚魏今难得的没有回来吃饭。常玉小口喝着粥,心中莫名失落。
直到入夜,常玉猛然睁眼,发现一个大男人站在自己床边。
魏今一身酒气,此刻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些天两人喝酒赏月,常玉知道他酒量特别好,轻易不会醉。
常玉笑弯了眼,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肚子,“你在这站着干嘛?”
跟按了开关一样,下一刻男人倒下来直直地压在她身上。常玉被压得喘不过气,怎么也推不开他。
她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乖乖,下来。”
魏今真的就一骨碌的滚到她身边躺好,可这样一来又压住了被子。
罢了,和醉酒的人计较什么。常玉把自己的被子让给他,刚刚起身时却又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别走玉儿,别走。”常玉拍了拍他的手背,哄小孩儿似的“我不走,乖。”
“玉儿,我一定会娶你为妻的。”
常玉猜到今天定是老将军说他什么了,她听着他一直重复喃喃娶她,陷入了沉思。
子时,常玉坐在门槛上望月发呆。她从小便在戏院学艺,却因才华遭得金枝和江姨娘妒忌,因容貌惹得富家纨绔惦记。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唱戏,她喜欢在京城里游逛,喜欢骑马射箭,喜欢在花灯上许下期盼。
可她明明已经得到想要的生活了,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行清泪滑下时,常玉感觉到一件衣裳被搭在自己肩上。此刻她仿佛得到了答案。
(四)事筵
过几日皇宫要举办一场事筵,为魏今征战北疆鼓舞士气。
魏今特意嘱咐了常玉不要出门,常玉点头应允。
明环叹了口气,“每次将军要出征,我们府里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的。”
“将军英勇善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常玉缝补着手中的布料,江南织的丝绸很软绵,常玉一针一线慢条斯理地缝,却还是不慎扎到了手指。
“哎呀小姐!”明环连忙去找止血,“不用不用,”常玉连忙制止,“明环,不用把我当作养尊处优的小姐。将军身上的伤我见过,和这比起来我都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木门被敲响。明环去敲门而后发现是老将军身边的丫鬟。
“老将军请小姐去一趟。”丫鬟传话,明环回头看了眼常玉,而后道“不好意思啊,将军下令让小姐不要出门。”
常玉愣了愣,见丫鬟不肯走,便起身和明环说“我去一趟,没事的。”
*
宴席上,几个舞女载歌载舞,飘舞的衣袖挥弄着纸醉与金迷。
“李三家,朕听闻你戏院上有一个招牌,说来朕最近一直忙于政务,今日这大好机会怎么没把那伶人请来,也好给士兵们壮壮士气。”
李三家是戏院的东家,他前几月一听江姨娘擅自把常玉送走了气得火冒三丈,知道她去了将军府后连连上门,可每次都是魏今的人出来回拒,最后一次魏今本人出来警告。他只是想把常玉强行带回去,断然不可能为了生意得罪将军府。
“这玉娘……现在怕是在将军府。”
尽管魏今有意隐瞒,皇帝还是听到了些许风声。一心为朝廷的将军怎么能在关键时刻痴迷于一个小小的戏子。
皇帝正要开口,只听“唰”得一声,剑鞘划破帷幔,刀锋直逼皇座而来。
距离最近的魏今连忙夺过侍卫的剑,横劈上刀面。刀光剑影之间,持剑之人被震在地上,还没来及爬起便被围上来的侍卫制服。
“谁派你来的!”
行刺之人猛然抬头,用一种凶恶的眼神瞪着龙椅上的皇帝,而后发疯般得大笑道“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征服北疆,我们的人已经摸透你们所有底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客被押走,笑声却一路响荡。原本欢闹的宴席顿时气氛紧张。
魏今看着人离开,绷紧了手指,下一秒最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走快点!”
常玉被老将军身边的侍卫反扣着双手,少女走得慢,一下便被踹了腿倒坐在地上。
魏今捏紧双拳准备上前,被阿昭一把拉住,阿昭压低声音焦急道:“主君,冷静一点!”
“这是何意啊?”皇帝刚经受了生死,此刻更是格外警惕。
“回陛下,此女子乃是北疆人,以戏子‘玉娘’的身份潜伏在将军府,这一月以来不断向外透露情报,证据确凿,还望陛下处置。”侍卫丝毫不惜玉,常玉刚直起身子便又被他踹倒。
她头发散乱,魏今送她的发钗松垮垮挂着,她丝毫不反抗,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罪证。
“这是她传出的信鸽,被我们发现后射下,我们还在她房间里发现了一种慢性的毒草药,结合府上的厨子说她一直在学习做菜,看来也是在想法给将军下毒。”
李三家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自己院里养大的姑娘居然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皇帝听罢,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一眼魏今,“你父亲魏阻为我朝立下赫赫功名,朕信他教子有方,你的功劳朕也都看在眼里。魏今,你来说,这女子的身份,你可知情?”
魏今拱手作揖,缓慢开口道:“臣知情。”
一刹那,朝廷上四座皆惊。常玉此刻才抬头,满是错愕,他此番承认,便是定下了与她私通的死罪。
魏今却从怀内拿出一块木牌,正是先前常玉所佩戴的。“陛下请看这块木牌,常人可能不认识,但我和陛下,绝对认识。”
原本暴怒的皇帝接过木牌,顿时惊愕,“她居然是北疆皇族。”
“没错,她就是十年前北疆之战中幸存的唯一皇族,现在应是北疆的公主。我发现其女的身份之后便故意引诱她入将军府,在此期间给她透露的也全是我刻意捏造的错误信息。为的就是让她为我们所用。”
魏今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激扬。
“我心向朝廷,还望陛下相信!我魏今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背弃家国信义之人!”
常玉撑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顿时泄了气力,她感觉头脑晕眩,仿佛看了个反转的剧本,自己却是那戏中之人。
她好像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她是皇宫里幸福快乐的小公主,享受着父皇母后的疼爱,她学写字学弹琴,从小便被夸天资聪颖。
华丽的裙摆一转,变成了宽大的戏服,她诠释着自己的角色,日复一日做着枯燥乏味的事,直至遇上自己的目标。
“你的任务就是潜伏南定,得取军事情报,暗中给南定将军投毒。”
“为什么是我?皇叔你贪于皇位,明明是你联合外敌杀了我父皇母后!”
“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一命,你早就和父母丧命黄泉了,你不过是亡族,我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你就应该效忠于我。”
......
(五)做质
常玉再次醒来时,双手已经被镣铐拴住,她低头盯着地上的干草发呆,静静地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
这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常玉,你可知罪?”魏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语气冰冷,下巴上冒出青灰色的胡茬,尽显沧桑。
常玉和他对视,他其实过得很糙,魏今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常玉知道他身上成年累月旧伤叠新伤,也见过他一人吃咸菜馒头的落寞模样,可每次见她,魏今永远干净得体,五官硬朗。
她想问他还好吗,他明明洗清了冤屈,还是南定那个大义凛然,风光霁月的将军。可她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失神。
常玉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要是问出来会很蠢,她现在是敌国奸细的身份,早该被千疮百孔。
“知罪。”
“好。”魏今明明是十足的肯定句,话中却有九分哆嗦。他走到常玉身后,捏住她的手肘。
下一秒,常玉被剧烈的疼痛压得惊叫,空洞的牢房响彻她的哀鸣。
胳膊处断裂般的疼痛牵制全身,随后是密密麻麻的疼感,如被侵蚀骨髓。
魏今折了她一只手臂。
疼痛感和不知名为何物的情感冲昏了常玉的头脑,她几乎没能听清魏今所说的话。
“圣上恩明,愿意给你一个死在故国的结局。”
*
南定修订了战争事宜,八月十四即刻出征。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间,次日即是中秋月圆之日。战士们如若凯旋归来便是家和,如若死于疆土,便是一家之悲剧。
南定皇帝之所以如此心狠,便是告诫士兵们此战一定要拿出必胜的决心。
魏今回府时,看见明环正在往外扔东西,他上前一看便明白了。明环愤愤地把钗子衣物往外砸去,“那个坏女人,我们府上如此好心招待她,把她当做主人,她居然想害死将军!真是蛇蝎心肠!”
魏今没有阻拦,只是在地上一堆物品中发现一角独特的布色。他弯腰抽出来,而后抖开。
青色布料为主的缎衣,领口镶银色流云滚边,衣摆的玄色向竹林深处蔓延。袖口一点没完工的地方还有星点血迹。
是他的尺码,亦是他初见她时穿的模样。
“将军,我这就把这些东西都拿去烧了。”明环找来一块布想要包上,“住手!”魏今厉声制止,他从未用这般语气呵斥过下人,如今却是一点也控制不住情绪。
他压低声音掩饰住自己的哭腔“收拾一下我和她的衣物,我们明日上路。”
*
常玉有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魏今了,她的右手没法抬起,也不愿吃饭。许是还要拿她做人质,魏今收走了她的发钗怕她自尽。
下午魏今终于来了,这次他刮了胡茬,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带了一壶酒,还有两个碟。
魏今递给她一个,“放心,你还有用,这里面没有毒。”
常玉抬眼看他,她的头发散乱,脸上却很干净,为了保全人质,他们没有给她用刑。
她左手接过酒,苦笑道:“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坦白喝酒。我们都隐藏得太深,错把浮于表面的爱意以假乱真。”
魏今张了张口,却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直到常玉都笑了,“魏今,你今天来不过就是和我干瞪眼的吧?”
“我送你回家。”魏今再也坐不住,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只留常玉一人在那回想这句话的含义。
送她回家?身死故国也算是一种成全了。
次日一早,常玉就被几个侍卫押起身。山高路远,这次常玉乖乖的吃了早餐。
魏今已经骑驾马上,玄色甲胄,长发束起。他俯视着被押着的少女,她今天格外漂亮,眼尾微挑,眸色清亮。只是乌黑的发上有些许朴素。
魏今从怀中拿出那支发钗,还算温柔地插入她的发中,而后在她耳边低声道“还给你了,你可以随时拿它杀了我。”
“上来。”他向她伸出一只手,上面布满茧子,常年握枪十分有力。
常玉也不知为何,她一个人质要坐在后面。魏今让她抱好自己时她没好气地说“我的右手,你废的。”
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启程,魏今驾马的速度很快,常玉只能贴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直到黄昏之时,她终于忍不住道“我不舒服……”
常玉知道他们还要一个时辰才能休息,她不知道自己一个罪犯拿什么在赌。
魏今命令全军扎营休息了。
魏今走进帐篷时,她正在闭目养神。常玉听着他的脚步声,刚举起钗子的左手被魏今轻松握住。
“你说过你随便我杀。”
“那也得凭你本事不是么?”魏今单膝跪在她身后,“忍一忍。”
咯吱
常玉咬紧牙关,还是没忍住闷哼一声,魏今叠起手帕,温柔地拭去她额上的细汗。
她现在双手都自由了。
“魏今,我看不懂你。”常玉直视着他的眼睛,她不信他们之间没有动过真情。
“真假又如何呢?我们之间,注定是无果。”魏今说着,却颤颤巍巍地靠近她的唇瓣。
常玉主动迎合上他。
柔软的唇瓣相触,温缓地贴合。她欲抽身之时,魏今骤然贴近。他一手慢慢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则抚上她的细腰,慢慢上滑。
他压着她的身子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说以往的温情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么玉儿,我想让你看看我滚烫的真心。
魏今偏过头,一颗冰凉的泪珠划过。
“我会送你回你的北疆,往后就把我忘了吧。”他连忙逃离似的出了帐篷。
吃过饭后南定军继续上路。常玉靠在魏今身上,感受着马儿的颠簸。她想起魏今教她射箭,那时他环抱着她握住她的双手,带她捏着弓羽。
“野兔很可怜,没有家还要流亡他人之手。”
“玉儿喜欢它吗?那我们给它一个家。”
可惜那只小野兔刚得到温馨不久就被黄鼠狼给叼走了,常玉哭了好久,再不肯养小动物。
(六)尾声
无边无际的疆域终于露出了白边,大漠刮起了风沙,入秋的风带点凉意。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北疆的前军披金戴甲,前军的布旗是北疆国的标志,一头虎视眈眈蔑视敌方的狮子。
此时已经快到北疆城池,北疆军自然是准备不够充足。
魏今示意常玉下马,阿昭走上跟前。
“和你们君王说,这是十年前你们流落南定的公主。”
少女站在风沙中,乌黑的发散乱几缕发丝在面上,她的长相正符合北疆的娇艳。她直直望着北疆将军,由阿昭带她开出一条道。
北疆将军示意原地不动,派了一支军队护送公主。
魏今目送常玉离开,便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和圣上商讨过,其实南定能赢的胜率不大。
自从北疆新帝上任,严刑律法,征收重税,百姓士兵苦不堪言。帝王的野心培养出一个表面没有内乱士兵精锐的国家。
如若真拼起仗,南定未必打得过北疆,只有抓住北疆内部的患乱才有机会重建北疆。
魏今也正是借此机会为常玉搏回一条生路,只是为打消圣上顾虑忍痛崴了心上人的手的真相……常玉不知道也好。
魏今去找她喝酒那晚,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她说。
他动了真心,从第一次见她起,她的一颦一笑都在牵扯着他。
那个写下两人长相守的灯笼掉入河里被他拾到,他晾干了重新放飞,只求心愿所达。
他教她涉猎时的猎物根本不是野兔,是他从朋友那得来的一只名贵的家兔,很漂亮,毛纯洁无瑕,眼圆而润。魏今觉得像她,也知道常玉会心软救下它。
他知道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事,他想说他不在意。甜甜的叫着将军的是她,仇恨地瞥着他的也是她。
他从未想过算计利用她,在识破她身份时他麻痹自己为她掩埋证据。后来他才明白为什么常玉还是会被暴露,因为北疆派了三人。
宴席上的刺客,潜伏十年的常玉,不过是为了掩护一人——阿昭。
不管阿昭是否是为了任务卖出常玉,他是魏今最后一个能信任保护常玉的人。
这场战争还是没能避免。但魏今已经心无挂念了。
硝烟弥漫,血红的残阳映照着空气中的血腥,几只长枪扎入土丘,又被战士拔起。号角声凄惨着哀嚎,尸横遍野满地血河,几个时辰后疆漠上已无一片净土。
魏今嘶吼着,前军随他赶着快马,在一片混乱中杀到了城门。
可令魏今绝望的是,那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少女,此刻正站在城楼上,无数箭羽指向她。
北疆王站在城楼上俯视着他,他身边是邀功的阿昭,这一刻魏今才知道,他赌错了。
“不过是一枚被弃的棋子。”北疆王轻蔑地笑着,“魏今,你父亲当年联合我杀了前君王,合作还很愉快呢。”
北疆王拿过阿昭的弓箭,准心正对着常玉,魏今心下狠狠一抖。
“听你的侍卫说,你一个将军居然喜欢上了戏子?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你愿不愿意,拿你的命,来换我们北疆公主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贪婪地盯着他,拉弓上弦,享受这种逼迫他求饶的感觉。
“住手!”魏今怒吼,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说的只拿我一人来换,我和你换。”
北疆王得意得大笑,却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被一尖锐的物体刺入喉咙,常玉挣开侍卫的压制,拔出手中的钗子,一时间血液飞溅。
北疆王捂着脖子上的血洞,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你杀了我父王母后!你还想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爱人……”常玉怒吼着再次举起发钗。
一支箭簇扎穿少女的胸口,两只,三只,四只……
常玉什么也没再听清,胸口的血染成玫瑰,她脸上飞溅的血液开出了花,美得惊心动魄。
常玉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她知道自己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因为魏今的眼泪比血液还要滚烫。
“魏今……替我……替我报仇。”常玉感觉嗓子眼全呛了血,她听不见魏今撕心裂肺喊的什么,只能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用仅存的一点气力温柔地摩挲着。
“山高水长……将军……我们,我们来世……再……见。”
*
城门被打开,新一波北疆军蓄势待发,这场恶战一直持续到中秋傍晚,最终以南定险胜为定局。
圣上为南定军举办了庆功宴,魏今得了功劳,以此婉拒了宴席。
南定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格外稳定,国家富饶,百姓安定。
京城还是格外热闹,有情人诉说着浓情蜜意,小孩拿着灯笼糖画互相追逐,一个讲书的先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年的战争。
有人赞扬将军的英勇善战,有人批判他差点为了一己私心放弃国家,有人歌颂将军和戏子的情深义重。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啊?”一个小孩打断大家的七嘴八舌,撑着脑袋期待地望向说书先生。
“后来啊,那位百姓称赞的将军在回来后得了失心疯。他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穿着一件青色的缎衣,疯疯癫癫的唱着戏。”
“有一回啊,有个下人擅自洗了他的衣服,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下人们给将军请了名医开药,谁知有一天将军倒在了床榻上。”
“再一查,将军根本就没有吃大夫给开的药,他在自己的一日三餐里都下了毒。”
“将军思念过度,长期服用爱人留下的毒自尽了。”
“可他至死都不知,那戏子从未怪过她,她并非漏洞百出,而是早已和他同一郑营了。”
番外——常玉
*
第一次见你时我做了充足的准备,比我背剧本还要认真!今天我说谎了,其实青色和你很搭。
*
将军,将军,将军(感情一定一定要到位)你长得真好看,要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我都要喜欢你了呢。
*
你总是来看我的戏,将军,你也太容易上钩了,可惜喜欢上的是我这个坏女人。
*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
你今天怎么没来?
*
我不想唱戏了,院里的金枝欺负我,不过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
今天和你对视的时候,你前面那位公子以为我是在看他哈哈哈哈
将军,我只引诱你一人。
*
原来和喜欢的人亲吻,像喝了酒一样晕晕的。
*
其实我今天是故意掉的木牌,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恨我。
你看出来了吗?算啦,在我们就此别过前我再许最后一个愿望,陪我逛京城!
京城真好看,是不是和你一起才好看?
我原本想在今今晚和你分离,可是你说有了国泰民安,才有我们执手偕老。
将军,如果我们注定是不同立场呢?
*
我今天收到北疆的密信了,他们居然派了人监视我。
我故意借金枝和江姨娘离开戏院,来到你的身边,我目的不纯,对不起。
可是我说想你,是真的。
*
我不能喜欢你,绝对不能。
*
北疆真是疯了,居然送来剂量这么大的慢性毒药。
我只是怕你死太快了我会暴露才给药掺水的。
*
我感觉我病了,我像是一个很矛盾的个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小兔子死掉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昨晚做噩梦,梦见你死掉了,被我毒死的。
对不起魏今,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死哇呜呜呜呜……
我今天就把那些药都丢掉。
*
醉酒了好难受。
我知道你给我的情报是错误的。但我还是给了北疆。
原来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我不能和你坦诚相待。
你说我们彼此喜欢就足够了,是这个意思吗?
你会原谅我吗?
你为什么不怪我,魏今,你真是蠢透了。
*
明环今天拿来了好多匹布料,我一眼就相中了一匹青色的。我决心要回北疆啦,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
如果我不是北疆的公主,你也不是南定的将军,我们是不是就能像普通恋人一样生活。
是我贪心了。
*
我想留在你身边,可是我还有自己的使命。
皇叔趁战争发动变乱杀害我父王母后,将六岁的我送到南定做奸细。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辉煌北疆夺回我的公主之位吗?
不,
生我养我的是父王母后,是南定。
魏今,其实我是可以和你同一立场的对吗?北疆已经被皇叔搅得内部溃烂,你只是解救了百姓对吗?
*
这几天我的内心格外煎熬,家国,情感,权利,自由……
究竟如何才是对的。
*
我想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我想做你的妻,想你替我挽发,我为你更衣。
我想要普通安定的生活。
待我报仇以后,你娶我可好?魏今。
*
北疆让我去想方设法也要参加事筵,可你说危险,不让我出门。我相信你。
送你的缎衣快要完工啦,不过没关系,以后我还会给你织很多很多。
扎到手啦,好疼呀,要是你在就能给我吹吹了。
新人新作,打算从短篇写起,希望尝试不同的题材和风格,还在努力学习中~还望点进这篇文章的宝宝们可以给点建议啦,有什么想看的题材滴我也会写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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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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