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店风云》连城

1、天使猪的故事

　　被我这个黑心的诅咒了好几年以后，楼下的中药铺终于寿终正寝，关门大吉。我赶紧跑去和房东商量让我从楼上搬到楼下。租金？这个好商量。
　　我看中的其实是店里一壁的柜子，一小格一小格，搁满了各色药材。我没顾上搬自己的东西，先把抽屉一个一个打开，闻着气味猜原先放的是什么。放黑枣的小格子里居然还漏下了两粒，我拈起一粒，对着阳光珍惜地看了好半天，才嘎崩嘎崩嚼上了。
　　我正享受着甘草味道的时候有人敲门，很文雅的敲法，笃笃笃，啄木鸟似的，敲了三下就停了。一定不是来找我的，我的朋友里没有这样的。
　　打开门，居然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小姑娘，还是个好漂亮的小姑娘。散着很卷的头发，只在头顶上扎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乌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瞪着我，不安地咬着嘴唇。
　　我不得不承认，美貌是最好的敲门砖。这一刻我的心已经卡卡碎成两半，准备为小公主效劳。
　　她指指门口的牌子：“这里是药店么？”
　　我一看，“益民中药店”黑呼呼的牌子还挂着呢。药铺老板连吃饭招牌都没撤走，大概是再也不想吃这行饭了。这么大招牌挂着，我只好笑着点头：“你要买什么药？”
　　小姑娘可爱地又红了脸，小裙子悉悉索索了一阵，我想她是在扭来扭去练瑜珈呢。她好容易下了决心，两手往前一伸：“不是我，是他病了。”
　　他？轮到我疑惑了，她不会拿个玩具娃娃来和我玩过家家吧？
　　我接过来，小毯子裹得好好的，露出一个小小的粉红的----猪头！仔细一看，粉红小猪两腮通红，冲天鼻子忽闪忽闪的，竟然是头活猪？说实话，这比接着一个邮包炸弹更不可思议！
　　小姑娘聪明得紧，看出我态度不对，先抽抽答答地哭起来。
　　我没办法，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在家门口这么哭，我住的还是街面房子，一会儿邻居就该嘀嘀咕咕，多影响我名誉。
　　我赶紧一手把小姑娘带进来，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抱着粉红猪。
　　我把粉红猪放在柜子顶上，给了小姑娘最后一粒黑枣。小姑娘年纪小，牙口很好，吃那颗比她年纪还大的黑枣吃得嘛嘛香，吃完了舔舔小嘴，意犹未尽地说：“真好吃。我还能要一粒给翅膀猪吃么？”
　　我遗憾地摇摇头，多好的枣子啊，我还想要一粒呢。慢着，谁是翅膀猪？我随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安静地躺在柜子顶上的粉红猪，明白了。解开小毯子，小猪忽啊忽啊地睡得正香，翻个身，果然露出两只翅膀，最浅最浅的贝壳红。我不由对小姑娘说：“好漂亮的翅膀猪。”
　　小姑娘慌不迭地点头：“是啊，是最漂亮的翅膀猪。但是他病了，他睡了好久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你怎么不送他去宠物医院呢？”
　　小姑娘大怒：“谁说他是宠物？他是我最最好的好伙伴！”
　　我摸摸她的卷发，真喜欢这个小姑娘，我几乎可以看见她有一个纯白的灵魂。
　　“那么我们做个交易，我负责把他叫醒，你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
　　小姑娘高兴得胀红了脸，拼命点头。
　　“好，那我们先认识一下。我叫连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六小月。”
　　呵呵，多可爱的名字，六小月！我伸出手，郑重地和她的小手握了一下，她的脸不可思议地又红了一下，和那只熟睡的翅膀猪说不出的相像。
　　我让她去洗手，然后来当我的助手。她很高兴地走了，我赶紧冲到厨房，打开冰箱，糟糕，忘记了，从乌托邦里来的东东最痛恨土豆还是萝卜？不管了，两样都加上。
　　我把一个土豆和一个萝卜分别塞到柜子的某两个抽屉里。刚放好，六小月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出来了。
　　我严肃地告诉六小月，现在我们开始给翅膀猪治病，助手请打开47号和105号两个抽屉，取出药材。六小月找到抽屉，取出来一看，以为自己拿错了：“不是在这里面吧？”
　　“我是治病的大夫怎么会错？”
　　“可是，可是这是土豆和萝卜啊？”六小月委屈地小声说。
　　“就是土豆和萝卜。现在你去把它们洗干净，切块。”
　　六小月委委屈屈地去了。我跑到楼上乱七八糟的窝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那盏酒精灯。下来的时候六小月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和翅膀猪轻声细语地说话：“你的病就要好啦，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夫。”
　　我大乐，很好很好的大夫？翅膀猪你等着瞧吧。
　　我指挥六小月把切好的土豆萝卜放到锅里，点燃酒精灯开始煮。六小月看了半天，问我：“这是吃的么？”我点头。
　　“可是这土豆和萝卜一锅煮怎么吃啊？”她做了一个鬼脸。
　　我一想，也是。赶紧另外拿一锅赶紧煮了点牛肉，然后一锅炖了。一会就满屋子香味。
　　烧好了我让六小月尝尝味道，以保证我不是要毒死翅膀猪，然后由六小月助手把烧得黑呼呼的土豆和萝卜塞到翅膀猪嘴里。
　　过了几秒钟，奇迹发生了。只听见翅膀猪“扑”地一声，把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鼻子上增加了好几条皱纹，苦着脸张开眼睛。他一看见我，就狠狠地瞪了一眼，看见六小月，露出了亲人的笑容。
　　nnd，什么东西？就知道这溲主意不可能是纯洁的六小月小朋友想出来的？
　　六小月千恩万谢地就要带着翅膀猪走，彻底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不过无所谓，她们的故事她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我把酒精灯赶紧扑灭，让她硬是腾出一只手来，拿上酒精灯。我恢复了大夫的威严面相：“记住，下次翅膀猪再睡着了不醒，你就炖土豆萝卜。”我看见翅膀猪本来眯成一线的眼睛蓦地睁大，瞪圆了。六小月赶紧加上一句：“还要加牛肉。”
　　我窃笑，嘿嘿，你这头乌托邦里来的翅膀猪就慢慢忍着吧，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晚上翅膀猪来搅和我的梦，怒气冲天，前来兴师问罪。
　　“臭连城！你看见我的翅膀就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了，居然这么折腾我？”
　　我大笑：“我知道你是乌托邦来的天使，要一直伴随一个灵智被封闭的小天使，这是你们乌托邦天使转生的唯一途径。”
　　翅膀猪又飞了一圈，试图用短短的后腿踢我：“你都知道了还欺负我！”
　　我左躲右闪，乐不可支：“我忘记了你究竟是不吃萝卜还是不吃土豆，只好两样一起上。”
　　“我不吃萝卜！”翅膀猪一说出口马上后悔，赶紧捂住嘴，滴溜溜的眼睛不甘心地瞪着我。可惜晚了，笑死我了，赶明儿我就告诉六小月，不用那么麻烦切土豆了，萝卜就好。
　　翅膀猪看看斗不赢我，终于服软，打着拱求我帮忙：“你也知道我至少每个月要和我们那边联系一次。我灵魂脱体自然看起来是在睡觉了。”
　　谁让你睡相那么吓人？我心说，嘴里没敢提，总要给点脸面，哪怕是头猪。
　　我这才教他：“下次六小月一点着酒精灯你就醒过来。我做的酒精灯配方特别，燃烧时产生的气体可以把你的想法传输给你们那边的人，你就不用睡觉了！哼哼，这可是我费了老力气做的，全世界就这么一个。要不是我妈嫌通话时太烟气，又有电话这么个宝贝，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翅膀猪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过一会，又哭了：“可是我喜欢睡觉。”
　　“还说你不是猪？”
　　(完)
　　后记：我把楼下收拾完，把楼上的破烂都搬下来，正式入住，还是舍不得把药店的招牌拆下来。就让它挂着吧，没准什么时候我还能遇见象六小月和翅膀猪那样可爱的顾客呢。如果你看见“益民中药店”的招牌，又刚好是周末，请千万进来坐坐，我负责煮茶，你负责讲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