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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漫长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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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归的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尚灵冬耳边。
她猛地站起来:“不可能!师父您怎么可能是当年闯入旷神岛的人呢?您从不杀人的!”
清归仰头看她:“我的确从没杀过人,但我当年随道宗派众弟子闯入旷神岛,却也是事实。”
他避开尚灵冬的目光,缓缓低下头:“那年我十七岁,刚刚拜入道宗派不久。一天,万长策召集派里几百名弟子,要我们跟他一起攻入旷神岛。”
“我那时第一次听说旷神岛,以为他要带我们去斩妖除魔,兴高采烈地跟着队伍出发了。”
“直到……直到他们在岛上大开杀戒,我才明白,原来我们这次要杀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清归用手捂住眼睛,仿佛眼前是不想看到的画面。
尚灵冬放缓语气:“原来您是被骗去的,这不能算数。”
清归努力平复情绪,接着道:“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杀,慌乱中左躲右藏,只想赶快找到一条离开旷神岛的路。”
“当我路过一间空屋子时,听到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我走进去,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女孩,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那就是八岁时的你。”
尚灵冬坐回清归身边:“于是,您在离开的时候,把我也带上了?”
清归呼出一口气:“我当时问过你,你爹娘在哪?你说,爹娘不在了。我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吗?你说,没有了。我怕把你丢在那,迟早也要遭遇不测,于是带你一起离开了。”
尚灵冬问:“您又是怎么知道,旷神岛岛主和岛主夫人是我爹娘的呢?”
清归道:“我带你离开旷神岛后,问过你爹娘的名字,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尚灵冬疑道:“原来刚离开旷神岛的时候,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可后来,我却完全不记得八岁之前的事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失忆?”
清归望着她,满眼皆是愧疚:“是我清除了你八岁前的记忆。那时,我带你一路逃亡,不知不觉走到落昏山,在那里得以栖身。”
“可你受了太大刺激,整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缩在墙角流泪。一有人靠近你,你就大喊大叫,拳打脚踢,几日下来,已是奄奄一息。”
“我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强行清除了你的记忆。只可惜,我那时法力有限,用了最笨拙的方法,被清除掉的记忆,怕是再也无法恢复了。”
他轻声问:“冬儿,我擅作主张,让你连爹娘的样子都不记得了,你怪我吗?
尚灵冬笑着摇头:“师父,我怎会怪您?您都是为我好,如果当时不那么做,或许我活不到今天。”
清归弯了弯唇角,神情终于不再紧绷。
尚灵冬眼睛一转:“师父,您当初带我从旷神岛逃到落昏山,您应该还记得去旷神岛的路吧?
“不记得了……”清归面色迷茫,“怕被人发现,我们走的都是荒山野岭,极易迷失方向。我确是一边走,一边画了张地图,可那张地图不知被遗失在哪里,找不到了。”
“哦,这样啊……”尚灵冬有些失望,“师父,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当初闯入旷神岛的人里,有没有忠义城的人?”
清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是因为那个客景初吗?”
尚灵冬脸上一热:“师父,这跟客景初有什么关系?您就说有没有,我日后报仇,总得知道仇家是谁啊。”
清归回忆道:“那天岛上只有两伙人,一伙是道宗派的人,一伙是旷神岛的人,没有忠义城的人。”
尚灵冬道:“师父,您确定?”
清归想了想:“确定。”
听到清归的答案,尚灵冬心上压的石头终于落地。
清归望着尚灵冬的侧脸:“冬儿,轮到我问你问题了。”
尚灵冬愣了愣:“师父想问什么?”
清归微微皱眉:“他们为什么把你抓起来?”
尚灵冬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客重善说,我的玉佩是他义弟的随身之物,要我归还给他。”
清归低声念道:“他义弟的随身之物……”
尚灵冬笑道:“他的义弟,就是我爹,我脖子上戴的和他之前见的,的确是同一块玉佩。”
清归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后师父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要多长个心眼儿,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明白吗?”
尚灵冬抬起头:“师父,您要去哪?”
清归起身,看向远处山峰:“天亮之前,我就要回落昏山了。”
尚灵冬也站起来:“好不容易下趟山,您不多待几天吗?”
“不了,在山上待久了,反而不适应这里的热闹繁华。落昏山上的日子虽然冷清,却让人心安。”清归笑了笑,“冬儿,你想同我一道回落昏山吗?”
尚灵冬小声道:“师父……”
清归接着道:“如今,你已改名换姓,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过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被仇恨所困,不被凡俗所扰,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尚灵冬张了张嘴。
清归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如果你在山上待腻了,我们也可以去其它地方。天涯海角,师父都陪着你。”
尚灵冬愣怔半晌,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师父。我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了旷神岛与道宗派的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过以前的生活呢?”
她勉强笑了笑:“不过师父,在我心里,落昏山永远是我的家,您永远是我的亲人。如果有一天,我做完想做的事,会回去看望您的。”
清归的目光暗淡下来:“冬儿,灭门之恨,杀亲之仇,我没有资格劝你放下,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尚灵冬疑道:“什么事?”
清归道:“在你有能力全身而退之前,不要去找万长策报仇。”
尚灵冬犹豫:“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清归打断她,“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报仇,以卵击石,丢了性命。”
尚灵冬不情不愿道:“我答应您,在我有能力全身而退之前,绝不去找万长策报仇。”
清归点点头,从衣服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的百余种阵法,都是我这些年自创的。之前让你跟我学,你总是嫌麻烦,我把它们记录成册,你挑些喜欢的学一学,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尚灵冬接过小册子,塞进口袋里:“谢谢师父,我一定好好保管。”
清归又掏出瓷盒,递到她面前:“剩下这几颗凝清丹你留下。”
尚灵冬推辞:“我不要,这是须闻道长给您的,您自己留着吧。”
清归拉过她的手,把瓷盒放在她手心里:“让你留下,你就留下,这几颗丸药放在我这里,和熏衣服的香料没什么区别,怪浪费的。”
尚灵冬接过瓷盒,再道一声:“谢谢师父。”
清归低头看着她:“冬儿,下一步打算去哪?”
尚灵冬想了想:“我打算继续寻找旷神岛,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埋葬我爹娘的地方。我想回去,为旷神岛上的冤死者收埋尸骨。”
清归撩起她额前碎发,别在耳后:“冬儿长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师父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如果在外面待够了,就回落昏山。”
说完,他转身朝树林深处走去,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尚灵冬望着清归孤寂的背影,心头冒出一个悲伤的念头:之前和师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深夜的树林异常安静,只偶尔听见几声鸟鸣。天上的云漂浮不定,遮住了月光。
尚灵冬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
她闭上眼睛,按照清归的描述,努力回忆十年前的场景,可直到太阳穴刺痛,也没想起来。
她双臂环住身体,又在冰冷的岩石上坐一会儿,才起身走向树屋,推开木门,躺在窄窄的木床上。
半睡半醒间,一夜很快过去。
再次睁眼时,望辰已从附近村庄买来食物。
没等到客景初,三人心情都有些复杂,围在桌旁,沉默地吃着东西。
据望辰带回的消息,自他们逃出城主府牢房之后,整个忠义城都加强了防守,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就连忠义城附近的村子,也都进驻了侍卫,拿着他们几人的画像,挨家挨户地搜查。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进城出城,都难上加难。
漫长等待中,时间终于过去三天。
尚灵冬按捺不住,提议道:“三天时间客景初都没有出来,估计发生了意外。不如趁现在夜深人静,潜入城主府,把人带出来。”
望辰道:“现在要从城主府里带出一个人,难度太大。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被关在哪。”
白应笑急道:“可是,客大哥明天就要娶石隐隐了,如果我们再不去救他,恐怕生米要煮成熟饭了。”
望辰想了想:“明天婚礼,宾客众多,我混进城主府,找机会把人带出来。如果晚上我还没回来,你们就离开这里,继续往西走。”
尚灵冬:“我跟你一起去。”
白应笑:“我也要一起去。”
望辰看他们一眼:“我一人进城,不引人注意,三人一起行动,目标就太过明显了。而且,如果景初逃出来了,这里得有人与他汇合。”
尚灵冬心知,除了客景初,望辰并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行动,便道:“也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商定完这件事,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的休息,想事的想事。
第二天一早,望辰简单乔装过后,独自离开树屋。
尚灵冬和白应笑则留在树屋里,继续等待客景初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