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虫》司清池

1、1.捡到醉鬼了

　　夏天空气燥热，入夜的风也少的可怜。十点后的良德街遍布讨生活的人，闻着炒面和烧烤的香味，许炎背着肥重的书包，面无表情的穿过他们拐弯进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里有一间很大的酒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节奏感很强的音乐伴着音响发出鼓点般沉重的噪音，吵得人心慌。许炎习以为常的跨过地上挡路的醉鬼，无意地瞥一眼他。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的也很干净，挺好看的。最好看的是他那双杏眼，像今天早上下的毛毛雨，湿漉漉、轻飘飘的。

　　继续往前走着，空空如也的大脑不想思考任何东西，只是麻木的往那个名为家的牢笼走回去。

　　“诶——这有个醉鬼诶！还挺好看——”

　　“走，带回去！”

　　“不用！拐角那边没有监控，拉过去吧！”

　　许炎翻了个白眼，丝滑转身，对着那两个酒臭味很浓的大叔，不耐烦的喊：“大叔——你们要带我哥去哪？”

　　“你，你哥？”

　　许炎蹲下，把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肩膀上，用力把他整个人扯起来。拍拍他的脸，低垂的头没有一点反应，身体也软弱无力宛如一条死鱼。“不然是你哥？”许炎揽着醉迷糊的男人，反唇相讥。

　　“走，走了！”

　　“靠——你哥你干嘛扔这！真晦气——”

　　“行了！别说了——”

　　看着两个醉汉东倒西歪的走远，许炎才嫌弃的把男人的脸退远，酒臭味从他半张的嘴传过来，恶心死了。许炎空一只手摸摸他的口袋，从左侧裤兜找到了他的钱包。

　　“温庭——”许炎看着他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借着紫蓝的灯光勉强看清。

　　“嗯？”

　　“还记得怎么回家吗？”

　　“嗯。”

　　“走个直线。”

　　许炎松开手，看着他歪歪扭扭走了一步，立刻给皇天后土拜个早年。

　　吐了口气，许炎把人捞起来，瞥到他红得十分明显的额头，随意的揉揉，就带着他往附近的酒店走去。

　　“客人，三楼2003号房可以吗？”

　　“可以。”许炎侧着脖子让温庭靠着自己，把他的身份证递过去，反手从书包里掏了掏，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

　　“客人可以了。明天早上7点到9:30有免费的早餐，这是餐票。”

　　“谢谢。”许炎拿好证件和餐票就连拖带拽的把人扯到电梯里。

　　把人扔到床上，许炎把人的外衣扒了鞋子脱了，塞进被子里就准备走人了。转身的时候，手被拉住了。

　　“……别走”

　　一股力把转身准备说明情况的许炎拽倒，倒床被书包的东西膈了一下后背，没来得及呼痛，一个正常体重的成年人又压了上来，许炎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醉鬼温庭东蹭蹭西蹭蹭像一条蛆一样扭来扭去，许炎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在自己脖子上作乱。

　　“唔……难受——”

　　人一掀开，许炎鲤鱼打挺翻起来半抱着温庭往厕所冲，可惜还是迟了半步。温庭吐在了许炎的校服上。崩溃了，许炎勒紧温庭的腰，想把他拦腰截断，听到他第二次反胃的动静，许炎赶紧把他按在马桶那让他吐。见他吐得辛苦，还心软的给他拍背。

　　等温庭吐得只剩苦水，许炎扯了纸巾嫌弃的给他擦了嘴，就在他盖马桶冲水的时候，意外收到温庭感激的亲亲。

　　许炎不可思议地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熟睡发出轻微鼾声的温庭，摸摸被亲的嘴角，感觉自己臭的要命。

　　我脏了——

　　白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溜进来，打在眼睛上晃得的人睡不安稳。感觉身边蜷缩的人动了动，突然弹坐起来，许炎伸出手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打开床头灯，眯着眼睛看时间。

　　温庭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调底下晃晃悠悠飘着的校服，被子底下的手摸摸自己，又瑟缩的摸摸许炎。“你……你，你成年了吗？”温庭颤抖着声音询问，脸色苍白得可怕，不知道是因为宿醉醒来还是别的什么。

　　“呵呵……你很幸运，我休学了一年，现在已经成年了。”感觉到他的害怕，许炎恶劣了笑了两声，看他冷汗直流才悠悠的说出来。

　　“……谢，谢谢！”温庭一下子松了口气，哭丧着脸，劫后余生般说道。

　　“……”谢谢？

　　没有多说什么许炎翻身下床去拿自己的校服穿上。温庭鸵鸟一样瞄了一眼许炎被四角内裤包裹的挺翘的臀部，搓搓鼻子，心虚的说：“你今天还要上课吗？要不请个假吧。”

　　“嗯，我会请的。这个酒店有免费早餐，起床吃点吧。”许炎停顿了一下，思考几秒，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把温庭的衣服拿下来丢到床上。

　　“好。”温庭红着脸尴尬的拿走内裤，藏在被子里不敢动。直到许炎进到浴室洗漱才快速穿好衣服。

　　许炎拿着手机给班主任发消息，见温庭出来就收好手机，把他的身份证还给他，背好书包准备吃完早餐去退房。

　　“我把房间的钱给你吧。多少钱？”

　　“458”

　　许炎收回手机看到金额两千，抬眸看过去，温庭正尴尬的背着手，无措的笑着。

　　“对出来的1542是对我昨夜的好评？”

　　“不！不！不…不是！”

　　“我不卖笑，涉黄且犯法。”

　　“不是的！这是补偿！昨天，昨天很抱歉！”温庭移开视线躲避许炎冷淡的目光，嘲讽性太强。

　　“我不接受金钱补偿。”

　　“那，那你要什么？”

　　“还没想好，下次告诉你。”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嗯。”许炎加上温庭的微信，就往楼下的餐厅去了。拿了一份粥和炒面大块朵颐，吃完了温庭还在喝那瓶牛奶。起身去装面，许炎顺便拿了两个甜玉米和红薯，又装了一杯温豆浆。

　　回到位置就拿走温庭半天不吸一口的冻牛奶放到一旁，把豆浆推过去，又拿了玉米和红薯放到他冰凉的手心，而后自顾自的吃起来。

　　三两口吃完，许炎抬头看温庭还在愣神，就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直到他回神才好心劝道：“豆浆不过敏的话就喝这个吧，早上别喝冷的容易闹肚子。昨天没发生什么，别担心了，赶紧吃吧。”

　　温庭回神，看着许炎清澈平和的眼睛，愧疚的咧了一下嘴角，嗫嚅着道歉。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一个高中生照顾自己这个陌生人都是一件不好的事。“…对不起！”

　　“……那就把东西吃了吧。”好奇怪的人。许炎扫了眼温庭浓重的黑眼圈和微微凹陷的脸颊，叹了口气平淡的说。低头把东西吃完，许炎就率先离开了，免得影响他的食欲。

　　离开酒店后，许炎没有回家，拎着书包往医院去了。高三暑假补习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凑巧今天请了假就去一趟医院探望一下妈妈。

　　在走廊里坐着等待，许炎无聊的拿出手机背单词，继母的信息弹出来许炎点进去回了句，退出来就看到温庭的头像，是一片黄色的枫叶。点进他的朋友圈，只有两三条内容时间隔的很久，最近一条是昨天的，昨天去了猫咖和小猫的合照。

　　太开心了，所以去酒，还喝醉了？

　　“小炎——”

　　一道温柔沧桑的女声传来，许炎抬头就看到穿着病服，瘦削的快要就地飞升的杜良玉。眼前的妈妈比上一次见到她更瘦了，也不知道这个医院有没有认真治疗她，不过许炎自觉自己没有资格置喙这个。“妈妈……你要去散步吗？”许炎走过去握住妈妈瘦骨嶙峋的手臂搀扶着她，担心外面的风把她吹走了。

　　“小炎，最近过得开心吗？”杜良玉在儿子的搀扶下走到休息区的大树下，擦擦额头的细汗，打起精神关心儿子最近的生活。自从帮儿子办了休学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本人了，只能从儿子寄来的明信片或信件里得知他的近况，现在见到他本人，免不得想要亲自问问。

　　“挺好的，休学后我去了很多地方旅游，就像给你的信里写得那样，我挺开心的。上个月姐姐帮我复学了，我已经补习一个月了，能跟得上学习进度的。”

　　“学习的话尽力就好，别太勉强自己。你还喜欢吃葡萄吗？上次姐姐给我带的葡萄还有，你拿回去吃吧。”杜良玉取下自己的发夹笑着把儿子过长的头发别起来，看到儿子心疼的眼神，轻轻地拍拍他的手。“小炎啊，你过得开开心心的，妈妈就很满足了。”

　　“我最近都很开心，昨天我还做了好人好事。妈妈你要不要夸奖我？”许炎抬高一点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的笑着说，他弯起的笑眼和妈妈很像，眼角下垂宛如友善的狗狗。

　　“我的好儿子，真棒！跟妈妈说说吧。”杜良玉看着儿子越发与自己相似的脸，心疼的描摹着，离婚后自己住进了医院，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这几个孩子了。闻言，也顺着他的小得意问下去。

　　“我回家经过酒吧那条路，捡到一个喝醉酒的男生，有人要捡尸我制止了，我还把他送到酒店了。”

　　“哇——小炎太棒了！你怎么这么勇敢！那位男生一定很感激你！”杜良玉捏捏他的耳垂，慈爱的笑着夸奖他。赞扬他的爱意从眼角的皱纹跑出来，绵绵的传过去，像云朵一样包围着眼含泪光的许炎。

　　“妈妈，我昨天特别勇敢！你听我说……”

　　许炎跳起来生动形象的给妈妈表演他昨天的英雄事迹，关了静音的手机在木椅上亮了又灭、亮了又灭，但是谁也没有管手机里那个名为爸的电话。这里只有勇敢的儿子和温柔的妈妈在开心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