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88、第 88 章

　　辛苦了四年，秦宋玉勇敢地杀进就业市场。
　　一溜儿的证书，一条条闪光的奖励，虽然依然免不了被当成没招到男老师的替补，但总归能替补上就行。几千年来身体构造导致的歧视，怎么可能说消弭就消弭？不开历史的倒车都算是无数人奋斗来的最好结果。
　　秦宋玉也曾考虑过留在省城，毕竟各种资源都比较多，医疗条件也比较好。家长们年纪上来了，以后就医总会方便一些。然而，省城教师编的竞争不是一般的大，本科生大把，研究生成群，谁稀罕？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回老家。十八线的小城，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巧了，就是常星的母校。学校不咋地，贵在有编制。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小小宿舍，三尺讲台，大概就是一位新老师的起点。张丽之觉得苦尽甘来，姑娘工作稳定离家近，还有什么不满意？常林只觉得自己的厨艺又有了用武之地。孩子门不在的这几年，他但凡做些硬菜，张丽就拿医生的检查报告堵他。这个憋屈！
　　许多人都羡慕老师的寒暑假。可是，老师的寒暑假和学生的寒暑假完全是两种假。学生放完假，老师还有大把总结和收尾工作要做，甚至新学期计划都要规划落实先，之后还有各种培训、进修。下一学期开始前，又得提前到校，开学准备、工作会议、年级组备课串讲等。
　　开学之后，早九晚五是不可能的，老师的作息跟着学生走，排到早晚自习就很要命。班主任就更惨些，从晨练到晚上学生宿舍熄灯就寝，全方位跟进，简直就是钢铁侠一般的存在。
　　说白了，什么工作都不轻松。冷暖自知罢了。
　　父母并不在意子女有多大出息，只要能有份稳定的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就挺好。不然，老师也不会成为就业大热门。

　　跟按部就班找工作的秦宋玉不同，常星在继续深造。
　　曾经，张丽也想让秦宋玉考研，谁都知道学历越高工作越好，可秦宋玉用严峻的就业形势说服了张丽。参加工作后想深造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迟几年毕业，变数太多。啃老，尤其是大学毕业后还啃老，真的不习惯。
　　孙明明也毕业了。
　　她的成绩想拼公费很难，自费的话，家里大概已经供不起。如今的小孩子都被各种才艺班和补习班割韭菜，她弟弟在这方面的花销已然不少。她也不是不能打零工挣钱，但每逢寒暑假她都要回家给弟弟补习。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怪圈。
　　研究生读不成，不如参加工作。成绩好能进好学校，好学校毕业竞争力较强。这大概也是孙明明唯一能得到的安慰。她倒是成了秦宋玉没能当成的化验员，在一家大型的食品科技公司天天抽样抽检忙得不亦乐乎。
　　她们大学不在一个城市，有联系但是不多。得知迟遇回了小城，她有着说不出的怅然。被家里宠爱的孩子才会离不开家，她现在已经懂得用适当的距离保护自己。

　　如今全家人除了常星，都是打工人。
　　虽说常星在上学，但行程比打工人还忙。因一台晚会，春节差点都回不来。不怪得到了年纪父母就开始催婚催生，哪怕她们都长大了，并不闹腾，可家里少个人，居然也觉得冷清许多，缺乏过年那种你说我笑他们吵吵闹闹的氛围感。
　　秦宋玉参加工作，虽然薪资平平，但总算看到回头钱，说话也有了底气。
　　“咱们明年到外面过年吧，东南亚旅游气候适宜、经济实惠，过年的氛围也好。”
　　旅游业蓬勃至今，小老百姓们立下了汗马功劳。出国不是什么新鲜事，最担心的语言障碍若有秦宋玉陪同那自然就不是问题。
　　张丽有点喜出望外。虽然在家过年是传统，可出国旅游是时尚啊！不趁着现在精神抖擞的时候出门，难道要七老八十美食咬不动美景看不清的时候才出门吗？
　　为着这样美好的愿景，新一年的工作都不那么烦人了。

　　新老师打磨了半年，渐渐如鱼得水。
　　秦宋玉看过很多网络视频，化学老师们个个妙语如珠，导入做好，课堂积极性高，学习效果也非常显著。可惜，up主们个人色彩比较重，她恰恰缺了那么点演技，根本学不来。幸亏日常教学也没有严格到堂堂课都能拿出来被观摩的地步，做到表述简洁清晰、重难点突出就可以了。偶尔发散开去，也是点到为止。
　　学生们有的喜欢年轻些的老师，代沟差距不大，新奇点子多，偶尔可以讨价还价；有的则喜欢年纪大写的，教学经验丰富，偶尔跟不上时代，方便他们偷懒耍滑。可哪个老师教哪个班并不以学生的意志为转移。
　　供需无法双向选择，吐槽就成家常便饭。学生吐槽老师太过死板不够灵活作业太多，简直就是自己淋过雨就想撕了别人的伞；老师吐槽学生眼大心空好高骛远靠嘴硬撑起半边天。妈也，平时写作文写报告咋不见你们这么能呢！
　　化学课一周四节，带三个班。被迫当复读机的确有点审美疲劳，也难怪很多老教师已经开始凭本能上课。只要大纲不大改，备课都能走过场。
　　一年过去，紧跟前辈步伐的迟遇老师终于摆脱了“职场新人”的桎梏，可以放飞自我。学校会统一备课，也允许老师们开创新的教学方式。只要你按照大纲走，不拉课时，不掉进度，主打一个迎合学生口味，成绩为王。
　　学校也是个小社会，无论在哪里，秦宋玉都没有当出头鸟的习惯，随大流省事。学校通知搞公开课，好的，准备。其实，那些创新课、公开课，更多的是一种交流和探索，真要按照这种模式落实到日常教学，累死个人。最后删删减减，还是怎么省事怎么来。领导们高瞻远瞩未雨绸缪会下棋，基层教师只求顺利完成教学任务，最好均分能得个好名次。
　　日复一日，铁打的老师流水的学生。还是那间教室，还是那些知识，讲台上站的也还是那个老师，台下听课的人却换了一轮又一轮。
　　随着年龄的增长，催婚也是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常星还好，虽然结婚还没影，但男朋友就没缺过，家里人最多担心她挑花眼。秦宋玉简直就是个绝缘体，张丽很伤脑筋。不是都说老师很容易找对象吗？她家这个怎么就纹丝不动？
　　“你说说你，是不是平时当老师板着个脸习惯了？”
　　秦宋玉觉得冤枉。她只在有人搭讪的时候板着脸好嘛，对学生她都是春风般温暖！要不是完美塑造了理科女木讷古板不解风情的人设，她大概已经被学校的热心大姐拖去相了八百次亲！还好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大龄女青年成排，根本不多她一个。

　　有时候，她也想过是不是满足一下家长心愿，但这种圣母的心态刚刚冒头就被她掐灭。这样的孝顺对很多人都是一种伤害。结婚了感情好不好？要不要生孩子？两个家庭是否门当户对还是要单方面扶贫？
　　算了算了，何必吃饱了撑的给自己的生活增加难度。
　　常星倒是结婚了，丈夫是跟她一拍即合开舞蹈室的搭档。
　　秦宋玉也不知道这样工作和生活都相互交融密不可分的夫妻关系究竟会怎样，她又不是长辈，操不到那份心。
　　父母拗不过孩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适用的。张丽退休之后虽然眼馋别人家的奶娃娃，但在广场舞同好中听多了各种婆媳大战鸡娃成狂，她又觉得时不时跟闺女出门旅个游见个世面比成天当房奴孩奴幸福许多。
　　邻居们也有提到迟遇怎么迟迟不结婚的事，但也只是自家议论，并不会在外面瞎嚷嚷。如今大把将单身进行到底的男男女女，她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而且，谁敢保证以后自家的孩子都出息，不会考到她工作的学校去？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要积点口德。

　　秦宋玉在教室岗位上一干就是四十年。因为日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趋势，轮到她退休的时候，退休年龄已经延迟到65岁。不乏有人辛辛苦苦交了社保，一天养老金都没领呢就跟阎王爷那儿排队去了。
　　常星虽然结了婚，但是为了事业也是挺拼的，直到三十八岁才冒着风险生了个娃，只把常林激动得老泪纵横。
　　两老根本没捞到带孙辈的机会，也没去跟孩子们住一起讨人嫌。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老夫老妻搭伴过日子，相互之间总能搭把手。而且小女儿离得又不远，一个电话过去，半个小时就来了。常星在省城，来去也方便，一年总能见那么几次，倒是比上大学回来的还勤。
　　先走一步的是常林。
　　常林去世后，秦宋玉接了落单的张丽随她一起去省城。她并没有买房，吃饭靠学校食堂，住处租在学校旁边，步行五分钟。为了方便张丽进出，她特意换到了一楼，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老太太能种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
　　大概是能看得开，张丽的续航能力比较强，九十高龄才溘然长逝。秦宋玉送走老人，硬是坚持着又领了一年退休金才结束任务。
　　哪怕这回的功德值高达九分，她终究还是觉得亏大了。

　　觉得亏大了的秦宋玉等着接下一个任务，却被告知，连环任务已完成。
　　什么情况？当初不是说好集齐七个任务就召唤神龙，不是，召唤抽签筒，用自己积累赫赫功德的发财手抽取“重来一次”的号码牌吗？
　　任务背后的“黑手”也很无语。
　　七是个很玄的数字。七是一个轮回，大年初七是“人日”，人死后七日回魂，七天为一祭。天上有七星，人有七窍七情。
　　故而，幽都任务完成七个，便引生机。
　　偏偏秦宋玉，只做了六个任务，却恰恰积累了四十九点功德。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余下的就是变数，也暗含一线生机。这本是凑巧，但偏偏一个巧字，越发因难得而珍贵。
　　什么亏大了？赚大了好嘛！
　　得知有这种意外之喜，秦宋玉不免给自己坚持刷分的良好品德点赞。她这是弯道超车了吧？是吧？

　　再睁开眼，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农家小院。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