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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五章、猫、逗猫棒和酒

      傅元嘉忍着头疼,翻看着秘书一早便递交的资料,他的公司,他无人交托,无人依靠,再难受也得强撑着完成工作。

      秘书中途进来,重新换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傅元嘉眼光逗留在电脑屏幕上,伸手拉过咖啡杯,小啜了口问:“韦乐生今天来了吗?”

      “韦……”秘书职业干练的脸上现出一丝困惑,她蹙着眉头,随后直截了当地向老板回应,“是哪个部门的?我马上去问问。”

      傅元嘉抿住咖啡,有些含糊:“不用了,谢谢。”

      等秘书离开办公室,傅元嘉往后一倾,靠着椅背,把咖啡一饮而尽。

      他两边太阳穴处隐隐作痛,胃也像压着石块一般发沉,这所有的不适,包括心上的异样滋味,全“归功”于昨天他自己的心血来潮。

      酒,猫,逗猫棒,以及一个他原以为会恨之入骨,真接触之后,非但兴不起半分怨憎,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人。

      昨晚本来只是打算在特殊的日子里稍微破个戒,与韦乐生喝两杯,问问元应工作时的事情,就算以他当时的状态,那似乎是饮鸩止渴的不智,傅元嘉也想,至少在生日即将到来的时刻,他还是可以稍稍放纵一把。

      可是万万没想到,半道杀出只程咬金猫,趁他从冰箱里取冰块,悄无声息地偷袭成功,顺着他的裤腿就往上爬……

      好小啊——傅元嘉震惊于“溜溜”的体型而发出了惊呼,他的视线也瞬间被那只黑白杂斑的软毛生灵给攫得牢牢的。

      受再多元应那些“猛男必看”的视频照片“荼毒”,仍是比不过被一只活生生的小猫主动上身来得震撼,傅元嘉眼见着小猫不为所动,仍然坚定不移地往上爬着,脑子里空白一片。

      多亏韦乐生及时出现,把他从猫爪中“救出”。

      但是接着,事情却更加失控了。

      在把小猫递给傅元嘉的同时,韦乐生圆圆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笑意,他问:“你以前没有抱过猫吗?”

      傅元嘉无法逞强。

      他确实没有抱过猫,狗也没有——如果有人要追问的话。

      眼前这小东西虽然看着弱弱小小,叫声也又细又嗲,被韦乐生提着后颈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似乎乖巧温顺得很。

      但是……

      傅元嘉咽了口唾沫:“抱?能抱吗?怎么抱?”

      韦乐生似乎也被这高深莫测的三连问题给问倒了,怔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嘴唇,说:“呃,你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

      傅元嘉轻出口气,依言照做。

      “然后,伸出手来。”

      尽管自觉把两只手掌摊开的模样颇像乞讨,但傅元嘉还是忍着性子,向韦乐生展开了双手。

      韦乐生提着“溜溜”,小心翼翼地放在傅元嘉双掌正中,边吩咐着:“你可以一只手托住它的屁股,竖起来抱。”

      傅元嘉在手心接触到柔软温暖的猫身霎那,连带着头皮也不由发麻,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猫完全挪到了他这边,由着韦乐生将他摆布成托猫竖抱的姿态,低头看向小猫。

      “溜溜”胆子不小,它被傅元嘉一抱,也就索性顺势趴上了厚实的胸膛,努力地缩起身体,开始入睡。

      傅元嘉僵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瞧着小猫真就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了,茫然迷离的目光只好再次求助地投向韦乐生。

      韦乐生试图掩饰忍笑,但由于面颊丰满,到底没那能耐压制住两边肉乎乎微微的抖动,傅元嘉撇嘴低声:“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可以趁机摸一摸。”韦乐生答得很正经。

      “……”傅元嘉右手的食指顺过小猫的后脑勺,他失神了一秒,再度转向韦乐生,“能放下来吗?它的……它的窝你买了没有?”

      韦乐生点点头,引着仿佛抱着一臂弯鸡蛋,或者是新生婴儿的傅元嘉,慢慢地回到客厅。

      就韦乐生跟猫相处的经验而言,猫其实是不大需要窝的,它们最喜欢睡觉的地方常常是人的床,不过在摸不清傅元嘉的癖性之前,他还是为“溜溜”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软狗窝。

      傅元嘉抱着已经睡沉的小猫,极缓极慢地半跪下来,托住“溜溜”,当他成功地把小猫放进窝里后,起身不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然后他听见韦乐生的笑声,他一转头,那圆圆的多啦A梦顿时露出窘迫的表情,支支吾吾地道歉。

      “你挺能给我添麻烦的。”傅元嘉微扬嘴角,同是忍俊不禁。

      “对不起。”韦乐生听到这话,神色瞬间僵硬,垂下头去,说出的话,与“猫”南辕北辙,“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元应。”

      这几个字他说得速度不快,声音干涩,死死板板,毫无波折,听起来像是被逼无奈才勉强出声。

      傅元嘉凝着低头的韦乐生,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那为了给他送猫而特地就职成公司保安的胖子僵硬的身形,以及异乎寻常的语气。

      有时候痛得狠了,伤处就会滋生出一种麻木,攫夺个体正常且顺畅表露喜怒哀乐的能力。

      他当然是懂的。

      毕竟自傅元应去后,他这个哥哥,没有哭过,没有喊过,什么借酒浇愁,看破红尘之类的异样举动,一概欠奉。

      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工作着,“工作狂”的属性仿佛就能概括傅元嘉全部的人生。

      于是傅元嘉很轻易地便从韦乐生那极易为人误解的表态中窥到前警察难以表述的痛苦,他张了张嘴,原是想说“这不怪你”,可是话到唇边,却怎么也冲不出篱笆。

      有一个声音悄悄在他心中响起——你真的不怪他吗?

      真的。

      傅元嘉迟疑了一阵,到底是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下来。

      习惯于理性思考的人拒绝随意迁怒。

      元应的过早离世,一定要有人负责的话,首先就该是他本人才是,对“警察”职业的选择,傅元嘉实际是不大支持的,除开对组织体制天然的排斥,这个职业本身就意味着更高的人身危险。

      其中包括了付出生命。

      他们是知道的,只是都没想到,命运的獠牙会那么快、那么准地咬中傅元应——如果有错,那最该受责备,或许是他这个哥哥,他太低估了元应生活的风险。

      命运借歹徒的凶器,夺去了元应的未来,也近乎抹去了他的希望,若是韦乐生也有过错,不会也不能是主犯。

      他的痛苦是虚无性质的,人生漫漫,无边无际,却似已无可追可盼的人事,而眼前这人,在元应溅血身亡的当场,应该也是挣扎了很久,才能稍稍从愧疚与无力的啃噬中,得以缓解吧。

      不恨,也不怪……甚至是渴望靠近……不然又怎么会硬把人拉来看猫?

      然而他刚想说话,却还是没能成功,一个“我”字半卡在牙关,就被一声极细、极嗲的“咪——”打断。

      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看向“溜溜”,原本熟睡的小猫此时居然又醒了,从窝里跳了出来,“咪咪咪”地叫着。

      韦乐生看着发愣的傅元嘉,以及懵懂的“溜溜”,倏然福至心灵,神来之笔,猛一步上前,弯腰拿起猫窝旁的逗猫棒,直接塞进傅元嘉手中。

      傅元嘉一怔,自然而然地轻轻一挥,大惑不解:“这是什么?”

      不等韦乐生回答,“溜溜”先行蹿了上来,尽管猫幼体型小,但身姿却非常矫健,一纵一跳,向着逗猫棒上五颜六色的羽毛出爪如电,收招落地,悄然无声,在傅元嘉瞠目之际已经转了过来,发动第二波袭击。

      “这是逗猫棒,小猫很喜欢玩。”韦乐生在一旁平静地解说,像是在做纪录片。

      傅元嘉瞥了韦乐生一眼,手腕晃动,逗猫棒从左跑到右,“溜溜”也眨眼间飞了过去。

      “好像真的喜欢。”

      “是啊,尤其是小猫,贪玩好动,很好逗的。”韦乐生殷勤地解释,“据说猫妈妈教小猫捕猎也是差不多的方式。”

      傅元嘉没有回应,他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生趣,有规律地将逗猫棒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地挥动,小猫也很灵活地跟着他的指挥,又跳又蹦,嘴里不住发着“咪咪”的叫声。

      反复了两三分钟,傅元嘉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闭一闭眼,侧身将逗猫棒往韦乐生怀里一拍,越过他,大步径直向厨房走去。

      韦乐生在五秒钟后也跟进了厨房,傅元嘉已经一口气把满杯酒喝掉了一半,他匆匆扫了眼韦乐生,继续仰头,把剩下的半杯一口气喝干。

      连带着眼中不慎滑出的泪。

      为什么会这么失控?

      傅元嘉暗自苦笑,他一向冷静克制,偶尔纵情,也自有分寸,可是今晚屡屡失态,先是被一只小猫惊呆成木鸡,接着又逗那只猫,逗出了满心的伤。

      眼眶发热、眼前模糊,幸好还有足够的自制力躲过了在韦乐生面前落泪的窘境,傅元嘉只能借着喝酒,来掩饰难看的脆弱。

      “……元嘉,酒不要这样喝。”韦乐生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傅元嘉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过去,霎那间大感错愕。

      他们的距离虽不是近在咫尺,却也足够让傅元嘉清楚地分辨出韦乐生通红的眼,以及眸里浓重的水雾。

      “我跟你喝,慢慢喝,好不好?”

      傅元嘉深吸了口气,转身在另一个杯子里倒上酒,递给韦乐生。

      韦乐生接过,稍作犹豫,举了举酒杯:“敬元应。”

      “敬元应。”傅元嘉笑了笑,与韦乐生碰了碰杯。

      于是昨夜的酒,就成了他今天头疼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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