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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四章 ...

  •   腊月里的雪下得紧,庭院里的梅枝都压弯了腰。玉文裹紧狐裘,在廊下踟蹰了半日,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滨海的房门。屋内烛火摇曳,滨海正倚在榻上咳得厉害,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公子怎的病成这样?”玉文急步上前,伸手探他额头,触手滚烫,“可是着了风寒?为何不请大夫?”滨海勉强一笑,声音嘶哑:“不妨事的,许是前日冒雪出门受了凉。”玉文见他气息微弱,心疼不已,忙命丫鬟去请城中最好的郎中来。

      这一夜,玉文衣不解带地守在滨海床前,煎药递水,寸步不离。滨海迷迷糊糊中,只觉有双温暖的手时时抚过他的额头,替他掖好被角。待东方既白时,他烧终于退了些,睁眼正看见玉文趴在床沿睡着,乌发垂落,在素白床幔上洒下一片柔影。滨海心中一暖,轻轻将自己的锦被盖在她身上。玉文惊醒,见他醒了,忙问:“可觉得好些了?”滨海凝视着她关切的眉眼,轻声道:“有你在旁,便好多了。”玉文耳尖一红,低头替他理了理枕畔的药碗。窗外雪光映进来,照得室内一片清亮,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却都听见彼此心跳如擂鼓。

      此事很快传到了雪蕊耳中。雪蕊是玉文的胞姐,生得姿容艳丽,性格却有些孤傲。她与滨海早有婚约,原以为两人情投意合,不想近日却见玉文对滨海格外上心。此刻她站在庭院中,望着梅树上未融的积雪,心中疑云渐起——难道玉文对滨海动了心?这念头一起,她只觉胸口发闷。要知道玉文自幼与她亲密无间,可若真为了一个男子反目,那该如何是好?雪蕊越想越不安,决定试探妹妹一番。

      次日午后,雪蕊特意来到玉文闺房。玉文正坐在窗前刺绣,见姐姐进来,忙起身相迎。雪蕊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日听丫鬟说,妹妹守了滨海一夜?”玉文脸上一热,低头道:“姐姐莫要听她们瞎说。滨海病得重,我不过略尽了些心意。”雪蕊凝视着她,试探道:“你...莫不是对滨海动了真情?”玉文闻言大惊,连连摇头:“姐姐何出此言!滨海是你的未婚夫婿,我只当他是兄长一般敬重。”说着,眼眶都红了。雪蕊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心中稍安,面上却仍装出忧虑的模样:“我原也不信,可前日我亲眼见他瞧你的眼神不一般。”玉文急道:“姐姐莫要胡思乱想!他定是病糊涂了。”雪蕊叹了口气:“若真是我多心便好了。”说罢,轻轻握住玉文的手,“好妹妹,你我从小一处长大,我信得过你。”玉文扑进姐姐怀里,泣声道:“姐姐若不信我,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姐妹二人相拥而泣,一时倒显得格外亲密。

      几日后,滨海的病痊愈了。他特意备下厚礼,上门向玉文道谢。雪蕊在屏风后冷眼旁观,见滨海望着玉文时目光温柔,心中又起疑窦。难道前日妹妹是在骗我?她越想越坐不住,待滨海告辞后,竟偷偷跟踪起他来。

      滨海骑着马出了城,径直往城郊的破庙而去。雪蕊躲在树后,见他下马走进庙门,忙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庙内光线昏暗,雪蕊看见滨海跪在一座牌位前,低声道:“娘,我来看您了。这些日子我时常梦见您,您是不是放心不下我?”牌位上赫然写着“亡妻林氏之灵位”。雪蕊大惊,原来滨海竟是有过妻室的!她正想退出去,却听滨海继续说道:“那日玉文姑娘照顾我,倒让我想起了亡妻临终前的模样。她待我那般体贴,让我好生感动。只可惜,我已是心有所属之人了。”雪蕊听得一头雾水:“他心有所属?难道不是我?”正疑惑间,忽闻庙外有人声,一个小尼姑走了进来,说道:“施主既已放下执念,又何必再来看我?”雪蕊定睛一看,那尼姑竟是前日在城中见过的一位道姑,生得眉清目秀,神情却十分冷淡。滨海起身苦笑道:“我只是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尼姑摇头道:“我已遁入空门,施主请回吧。”说罢转身离去。滨海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原来你心意已决,我又何苦纠缠……”

      雪蕊躲在佛像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这才明白,滨海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那位已故的亡妻和眼前这位出家的女子,哪里轮得到自己?更遑论玉文了。她又羞又愧,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竟为了莫须有的猜疑,对亲妹妹撒了谎、使了手段,实在是太不应该!想到玉文那日伤心哭泣的模样,雪蕊悔不当初。她悄悄退出庙门,骑上马一路疾驰回家。

      回到家中,雪蕊直奔玉文的房间。玉文正在看书,见姐姐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吓了一跳。雪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好妹妹,姐姐错了!姐姐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撒谎试探。你能原谅我吗?”玉文慌忙将她扶起:“姐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雪蕊抽抽搭搭地把自己跟踪滨海、发现真相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玉文听了又惊又叹,待姐姐说完,她握住雪蕊的手,柔声道:“姐姐,我从未怪过你。我知道你是太在乎滨海,才会胡思乱想。其实我对他真的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半分逾矩之念。”雪蕊哭道:“是我不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玉文笑道:“傻姐姐,咱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着,命丫鬟拿来帕子给雪蕊擦脸。雪蕊破涕为笑,将玉文紧紧搂在怀里。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得室内暖融融的。姐妹俩相视而笑,只觉经历了这场风波,彼此的心反而贴得更近了。

      傍晚时分,滨海再次来访,说是要向雪蕊赔罪。原来他在庙中察觉有人跟踪,猜出是雪蕊,便特意前来解释。他坦诚自己曾有过一段婚姻,亡妻早逝后他一度心灰意冷,直到遇见雪蕊,才重新有了生活的勇气。至于那位尼姑,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因看破红尘而出家,他只是去做个了断。“我如今心里只有你,”滨海凝视着雪蕊的眼睛,认真地说,“请你相信我。”雪蕊又羞又喜,低头道:“是我不好,不该胡乱猜疑。”滨海握住她的手:“不怪你,是我没有早些把心里话告诉你。”一旁的玉文看着这对璧人冰释前嫌,心中也十分欣慰。她悄悄退到廊下,望着天边如血的晚霞,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夜色渐深,雪蕊送滨海出门。两人并肩走在庭院里,月光如水,映得满地碎琼乱玉。滨海轻声道:“等开春冰雪消融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雪蕊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她抬头望见玉文正站在楼上望着他们,便朝她挥了挥手。玉文也笑着挥手回应。这一刻,所有的误会与阴霾都已散去,只剩下亲情与爱情的温暖,在这寒冬的夜晚里,像一团跳动的篝火,将人心烘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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