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藤原效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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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气象台发布台风蓝色预警。
21号台风“望舒”于西北太平洋生成，与20号台风“开普勒”呈双台共舞局面，藤原效应里一场雨降落平浔。
细雨透过四方天井落在油伞上，林霜月趁着雨小去看院里古法养鱼的青石缸。
一连几天的暴雨，水体浑浊，氧气密度不足，前几日她察觉几头鲤鱼要死不活，索性捞出另养室内。
缸中造景是几丛长势极好的菖蒲草和米竹，长时间风吹雨淋，纵有伞掩护也倒伏一片，可怜兮兮的，好在生气弥存。
林霜月微吁一口气，错开睡莲枯黄的小圆叶将满溢的水舀出，缸中无鱼，雨也没停，便不急着换水。
齐妙想接完电话路过廊道，隔着稀拉的瓦当滴水认出院中身影，三步并做两步踱至林霜月身边，亲昵搭肩，“月月姐，你又在弄这个缸。”
林霜月清好缸，水瓢放进小桶里，对上齐妙想盈满笑的眼，手中的伞靠她倾斜，点头道：“是啊，大白叮嘱几遍要好好照顾他的鱼缸，我答应了自然要放心上。”
齐妙想抱住林霜月的手臂感慨：“大白真是太幸运了，有你这样美丽又贴心的小姨，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
林霜月被齐妙想挤眉弄眼的模样逗笑，调侃道：“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就收你当我外甥女，来，叫声小姨让我听听。”
齐妙想一噎，细细端详林霜月，郑重道：“虽然但是，还是想叫姐姐，如果可以的话更想叫妹妹，月月姐你都不知道我第一眼见你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叫你小姨显得我多不识好歹。”
这话是真心话，齐妙想是临大新传在读的研二学生，去年暑期“三下乡”活动到平浔县的非遗工坊和漆器博物馆做实践，带教老师是七约馆的执行馆长，临南最年轻的“螺钿漆器髹饰技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林霜雪。
那时时间有限，齐妙想学得皮毛未尽兴就要离开，特问林霜雪要了微信说以后有时间会再来。
时隔一年，齐妙想升至研二，课程很少，专业同学打算毕业就工作的忙着实习攒履历，准备深造的就磨文章发刊了解申博的事，她没有读博的抱负，但也不是得过且过的人，趁着眼下空闲，提早琢磨开题的事。
齐妙想本科毕设就做的非遗项目，拍摄的纪录片在网上小火一把，不仅评上省级优秀毕业生，还涨粉几万接了几个广，分到自媒体网络的一杯羹，只是后来陆续发的几条视频如泥牛入海，收效甚少。
她自知不是有毅力坐学术冷板凳的人，学传媒靠的是对记录美好发掘未知的热爱，在平浔为精美的螺钿漆器折服的那刻，硕士毕设的选题方向几乎确定。
上完课余下空暇几日恰与国庆衔接，齐妙想九月底就抵达平浔。
到线上预约的民宿安顿好直奔林霜雪的工作室，碰上她为研学的学生授课分不开身，便寻思着去七约馆找素材。
那天还不是台风天，天透亮的像玻璃。
她拾阶而下远远听见一声笛响，一辆橙黄的小电驴路过她面前，缓缓停在路边的榕树下。
下来一穿校服的女生，面容被头盔半遮，扣得一丝不苟的海蓝领口上是纤长的天鹅颈，肤若细瓷，青络隐伏显出几许脆弱，仿佛绿枝易折，白皙纤细的手臂摘下头盔，五官才尽露人前。
齐妙想望着她渡上茸茸茫光的侧脸，心里腹诽：“好伟大的一张脸，长得真牛逼啊。”
饱满的鹅蛋脸，玲珑的头骨，极高的面部折叠度。
眼睛黑而亮，漆黑瞳仁下余留一线白，恰到好处地稀释圆润脸颊增添的幼态，又无三白眼的凶戾厌世，同落落大方的骨相美中和成一股清绝坚韧的气质。
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长而粗的辫子搭在单薄肩头，风吹落的碎发于脸侧轻曳，被她撩至耳后
蓝白校服，白色帆布鞋，活像命途多舛但如草坚强的小白花女主。
齐妙想天生颜控，常刷短视频看帅哥美女一看就是一小时，追的星也是内娱公认的两大神颜巨头之一的姜珉，眼下看到美丽实物实在挪不开眼。
女生并未注意到她，板着脸从后座提溜下一个小男孩，冷声警告道：“林从白，这次我不会替你隐瞒，因为喜欢人家就欺负人家这件事真的很没品，你妈有事让我替她见你老师，你不脸红我都脸红，我不打你但是你做好被你爸妈揍的准备。”
小男孩一身脏兮兮，像只滚了泥水垂头受训的小狗。
他煞白着小脸，嗫嚅唇瓣想试着求情打商量，目光触及一双冰冷眼眸，自知是要被大义灭亲，无转圜余地，瑟缩回来静如鹌鹑，蔫蔫认错：“是我错了，小姨，我该打该骂。”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林霜月恨铁不成钢，给林从白打完预防针，才察觉到门口有人盯着自己，正要询问，就听到一句：“这个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原以为是齐妙想玩梗后来当她想被姐姐林霜雪介绍给自己认识，交流一番后，林霜月才明白她为何会问那句话，她虽不认识这个来平浔采风的妹妹，可齐妙想此前是见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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舀水残留骨节的寒浸冷意一入荫房就消失无踪。
七约坊的荫房是一间装有调节室内温度和湿度的木房，设有一双木架，上边零星摆着几件等待荫干的漆器未成品。
电子温湿度计系在木栅栏上，显示出当前二十八摄氏度的室温和百分之七十五的湿度，很适宜生漆干燥的物理条件。
怪的是架子上前几天做的花鸟书签和小葫芦的干燥程度和润度与之不成正比。
林霜月皱了皱眉，不知道是温度计有误差还是漆酚失活。
虽生在螺钿漆器手艺人之家，林霜月从小就清楚自己志不在此，好在其上有个对大漆从不过敏、热爱漆艺且天赋极高的林霜雪在，父母培养重心自然落在姐姐身上。
林霜月从小耳濡目染，跟着父母和姐姐懂得不少门道，算半个行内人，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冒着瘙痒疼痛甚至破相的风险亲手做漆器。
到底是兴趣，学艺不精，她摸不准它们不干的原因也不纠结，林霜雪今晚会回小圆村，到时叫她看看便好，兀自端起两盘荫干的漆珠往外走。
手艺工作间叫蚌语室，小漆匾额，不大一室，放着漆艺工具的黑色的平磨螺钿漆桌占据中央地带，长桌两边摆着几张藤椅，桌案左侧矗着一座黄梨木书柜，放《髹饰录》《中国古代漆器鉴赏》之类的书籍，右侧是一面八扇黑漆螺钿屏风，小小的描金螺钿床放在一隅，上边有只酣睡的法斗。
齐妙想刷着视频，见林霜月一人拖着两盘漆珠，赶忙接过。
“之前就说这个怪眼熟，我终于想起来了，”齐妙想一双眼亮晶晶的，“月月姐，你看它是不是很像小时候小卖铺插满真知味棒棒糖的盖子，有点想吃了。”
经过制胚、打埝和三十多道髹涂的漆珠走过大半工序，未经打磨推光也只是泛着亮泽，面有参差的球，插在木棍上单论形制确实像棒棒糖。
林霜月弯腰找600目的砂纸，回头笑说：“你不是第一个说像的，其实小时候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啊，天然大漆可以吃，还能治病，可太珍贵了，现在市面上鱼目混珠，你能接触到的许多漆器和原料可能是颜色更鲜艳更便宜的腰果漆，腰果漆之类的环保漆实用性强但是到底不是纯天然的，含毒，”林霜月捏了捏齐妙想的腮帮子，悉心叮咛：“你千万别瞎吃，如果买漆器餐具也尽量选信得过的，比如我姐的工作室。”
飘着淡香的温凉触感稍纵即逝，齐妙想揉着脸痴笑，“知道啦，月月姐你这广告打的真好，很自然的广告插入，其实你长得好看又有省级非遗传承人妹妹的加成在，还有演技在，完全可以自立门户，走自媒体这块，破公司尽早离开的好。”
“现在的公司我肯定不会待下去了，不是没想过你说的这条路，可我不想戴着谁的……”林霜月顿了顿，眼色清明道：“什么人的头衔被人注意，不是自视清高，只是我这人太要强又不喜将就，爱硬碰硬所以我姐经常说我是不知变通的一根筋。”
人人都懂长篇大论的人生哲理，那是前人去路的经验总结，可能被人奉作金科玉律，当做人生信条并执意往前的往往是莫比乌斯的另一端，知而无畏，行之灿烂。
“也是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姐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齐妙想解锁屏幕，切到短剧界面，“我刚刚又在看你的剧呢，相信你会像你演过的大女主一样一路虐渣，爱情事业双丰收，气死那些听风就是雨的蠢蛋。”
林霜月草草掠了眼屏幕，定格在齐妙想激动泛红的脸上，笃定道:“你刚刚是不是又跟骂我的网友对战了？真别为这事上火，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我在黑料爆出的黄金二十四小时里就发了澄清声明，也把我有的证据都放出了，信我的当时就信了，不信我的说再多也没用，而且这类人多半早看我不顺眼，我‘塌房’正好满足他们的胜负欲，他们会觉得自己火眼金睛，看人很准，夸张点会迷信自己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先知智慧。”
“可他们怎么想，我压根不在乎，”林霜月伸出戴着儿童手表的手腕晃了晃，“再说，我现在手机都没有，好久没上网了，他们骂我也是浪费流量和情绪，我又看不到。”
豁达不似作假，齐妙想佩服林霜月的好心态，转念想想觉得太有道理，颔首赞同道：“月月姐，你这话还真是精辟，只不过我还是有点看不下去，不过你放心，跟我对线的那些人都被我骂惨了，没等他们回我我就送他们去小黑屋了，气死他们，而且论这方面的战斗力我可是佼佼者，一点也不玻璃心。”
记起林霜月微妙的停顿，齐妙想斟酌几息，很不好意思道：“你知道的嘛，我这漆珠选的碎贝和漆色都是根据我正主的喜好设计的，我粉姜珉这个顶流少不了跟别家吵吵，也算身经百战，嘴皮和心态锻炼出来了，前些天又跟你……额，那个沈星逾的粉丝吵架了呢。”
林霜月怔了怔，她还是没有习惯别人在她面前提沈星逾，即便没有意味深长的眼神，也让她无所适从，但也仅是一点。
“他最近不是在拍节目嘛，”林霜月面色平淡如水，“我晚上闲着无聊有在看，他和姜珉之间哪点又让你们开战了。”
齐妙想惊愕一瞬，回神道：“是啊，他是在拍综艺，欸，这其实是翻旧账啦，他们家之前总是看不起姜珉参加真人秀综艺，说沈星逾就一心扑在事业上，除了拍戏其他时候都是神隐沉淀，眼下被自家哥哥打脸了，加上最近网传一个小说IP他俩都在争，其实要我说那又不是什么世界名著，明显是营销号拱火挑拨，骂营销号得了，更理智点应该不理会别给热度，不过也难搞，很多人不是不知道这点，可是本来就是宿敌，两边都爱拉踩，旧仇新账大家一起算，就成了一顿昏天黑地撕逼骂战了。”
似是带点小倔强，齐妙想补充一句道：“当然，还是我们赢的多，毕竟沈星逾出道这么久了，虽然作品都挺拿的出手的，但是跟珉哥如日中天的人气比还是有点过气了。”
林霜月没追过星，曾吃瓜顺着一条黑词条看见一广场的恶毒谩骂，目睹过一场淋漓的网暴，如今自己也身处泥沼，话说再多也无用，于是叹了口气。
齐妙想忆起什么，又说：“不过月月姐，我逛广场的时候看到有人说那个节目要来临南拍摄，节目组也官宣了。”
她没细说下去的是节目组官微评论区下全是沈星逾的粉丝整齐划一的控评话术——“时隔七年，归梦始初，沈星逾请永远闪耀，做不落的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藤原效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