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第一嘴炮》铮河

2、第二章 三年

　　待在京师学院的三年，关念不能说自己这日子是闲云野鹤，只能说是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关念平日里待在寺庙，京中名流无人认得她。

　　好在太子殿下还算个君子，没有大肆宣扬关念是他未婚妻。

　　所以，学院里这日子一天天过的也算有趣。

　　京师学堂乃是当朝第一的学堂，人才济济，当朝士子一半出自于京师学堂，学院的夫子大多也都是名扬四海的大家，优秀的学子不知凡几，不过关念这种来混日子的除外，但在书堂总归是结交了一群同样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

　　偶尔也有封建糟粕荼毒她脑子的时候，例如，今日这位夫子品鉴一位前朝有名的女词人赵静安的笔墨时，堂而皇之的大放厥词，初始还在讨论文章本身，后来便变了意味。

　　“烽火沉沦数春秋，无人敢教雪耻仇。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这首诗的背景原本是百年前国家危难之际，赵静安为丈夫是一方太守，小叔是当地将领，二人商议决定弃城退兵，被赵静安听到谈话，这才有了此诗。

　　可惜，最终这位敢爱敢恨的女词人赵静安，也因此诗惹怒了自家夫君，竟在弃城之时将她关在了牢房，幸而后来被族中一位同为将门虎女的堂姐救出，这才保住了性命。

　　“这女子诗词虽说论调慷慨激昂，但笔下却在嘲讽自己丈夫兵败退军，自古夫为妻纲，不理解体贴丈夫也就罢了，竟还写下这般诛心之词，若是你们，断不可娶这般女子。”

　　台下的关念听了夫子这话，十分不屑，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扔到了桌子上，却未想到这学堂安静极了。

　　这摔书的声音在寂静的学堂中，竟分外清晰。

　　所有人纷纷转过头来，向她投来或是鄙夷或是惊诧的目光。

　　关念也没想到，大家会都来看自己，但是依旧淡定，仿佛没骨头似得靠在墙边，一副软趴趴的懒散模样。

　　“这是什么脏东西，学不了一点儿。”

　　夫子痛斥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位夫子名为李固，原本是名言官，年纪大了便来了这学堂教书，关念没想到的是这夫子的性格比他的名字还固执。

　　以至于第二天她便在整个学院都出名了。

　　次日来上课，便看到学院的学生无不对她指指点点，看的关念十分不解，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便听到了一旁一向品学兼优的学长齐秋白似有些犹豫，不过终是朝她开口。

　　“关学妹，今日若是得空，最好向李夫子请个罪，否则只怕与你名声有损。”

　　这位齐秋白是学院里出了名的清风朗月的君子，鲜少与她闲聊。

　　关念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多管闲事的学子，秀眉一挑：“齐学长这是何意？”

　　旁边另一位官家女子赵小姐婷婷袅袅的走了过了，是个和她那妹妹一个德行的白莲花，对这位齐秋白似有好感。

　　“关大小姐还不知道呢，昨日夫子在报刊上发了一篇文章，虽未指名道姓，句句在暗示当日你的顶撞之举。”

　　关念这才知道，不同于她所了解的古代，因为国土广袤，无论思想还是言论都控制的极为严格。

　　这里大约五国并立，多年来纷争不断地，朝堂为了能广开言路，招贤纳士，思想更为开放。各国不光各地学堂完备，各家言论也更为自由，导致印刷术发展迅速。

　　各国有识之士一方面在报刊中发表言论，一方面莘莘学子们读书看报的风气也极为浓重。

　　还未等关念拿起桌上那报刊，便听到赵小姐的茶言茶语：“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本来也是你顶撞师长，无礼在先。”

　　听闻此言，关念哪里服气。

　　“怎么齐学长也觉得是我错了？”

　　好在这齐秋白倒当真是个君子。

　　“静安居士的确巾帼不让须眉，我虽不认同前几日夫子所批判的话，可关学妹是女子，的确要爱惜名节。”

　　“我既无错，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关念语气极差，倒是没给这位齐学长半点面子。

　　见齐秋白为关念说话，那位赵小姐倒是第一个不乐意了：“你这女人好生无礼，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若是夫子再写一篇文章指名道姓，你哪里还嫁得出去？”

　　关念无所谓的摇了摇手：“那感情好，我这人但求孤独终老。”

　　她拜读了下报纸上这位李夫子的大作，没想到这老顽固夫子竟然笔名叫李瘦蝶。

　　关念啧啧称奇，这文人啊果然是至死也风流。

　　文章名为《论无知而无愧》，痛斥官家小姐前去学堂混日子，学堂本是雅正之地，被弄得乌烟瘴气。

　　“朽木不可雕也，可朽木非但不去垃圾堆，偏偏还要做搅屎棍。”

　　看完后，关念摇了摇头：“这老头骂人的水平也不咋滴啊。”

　　齐秋白看关念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关学妹不知道要如何对应。”

　　关念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不知想起来了什么，勾起了一抹笑容，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这舆论的高地，我不占领那不就被敌人占领了。”

　　说起来，论骂人这事儿，她可没输过。

　　当晚，关念便回到房间闭关奋笔疾书，只觉一骂起人来便文思泉涌，一长篇文章一气呵成，最后属了朽木二字为笔名，极近嘲讽之意。

　　第三日，五国最有名的报刊《春潮》之上便多了一篇文章《论老而不死》。

　　“昨日翻开报纸便看到条断脊之犬在狺狺狂吠，吵到了我的眼睛，细看才知道这是有为老不尊之人犯起坏来。”

　　“须知不怕坏人手段多，就怕坏人有文化。这文化人若是坏起来，有文化倒还不如没文化。”

　　“自己不做人，老了还要教后生不做人，最后还要昭告天下别人不是人。”

　　“时间就是性命。此等人还是莫要在讲堂上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简直无异于谋财害命。”

　　这篇文章才发出去，通篇没有一个脏字，却句句都在骂人，可以说是开了文坛对骂的先河，瞬间便引爆了整个文坛。

　　反观那位李夫子的文章，骂来骂去也没多大意思。

　　所以，关家那母女俩敢得罪她，也纯属是她们不知道她关念战斗力有多强悍。

　　其他人并不知道朽木就是关念，那位赵小姐似乎也没把她这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和这个言辞犀利的笔者联系在一起，可齐秋白心里却和明镜一般。

　　报纸一出，他就找到了关念，一脸真诚的看着关念致歉：“关学妹，那日倒是我多言了，还望学妹莫要介怀。”

　　关念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这位英俊潇洒的学长，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三分敬畏，就差在脸上写字了。

　　我那天是为你好，你千万不要来骂我啊！

　　关念一脸尴尬，心说：……我倒也没这么疯。

　　三年匆匆而过。

　　那骂战持续了许久，应当是李夫子桃李满天下，骂退了李夫子之后，好几位笔者纷纷来稿，要与这位“朽木”一战高下，其中不乏名家。

　　不过后来关念真正出名是因为她写的小说《寒门贵女》。

　　文章写是京中落魄贵女与当朝太子的故事，太子妃早亡，独女无人教导，女主因才名远扬成了小公主的女先生。她对小公主视若己出，悉心教导，当太子殿下感动于她为小公主做的一切时，希望娶她为续弦时，她却拒绝了太子殿下，远离京都。直到太子殿下惨遭陷害，女主帮助太子殿下重登大宝，两人经过风风雨雨，太子不仅将女主视为知己，更是认定她是此生挚爱。

　　“内心丰盈者，独行也如众。”

　　“若能轻易失去，那这份感情全然不值得去珍惜。”

　　“一个女人的一生，不是只成为某人的贤妻或是附庸。”

　　小说便是如此，越有争议越火爆，寒门贵女前后连载大概二十刊，不过半年，便火遍了五国。

　　也不是没有人骂她写的文章狗屁不通。

　　但是关念这脾气哪肯落后，彻夜研究了一下那人之前发表过的政见，再结合她作为一名无产主义战士的理论先进性。

　　先是把这些人都骂了一个遍，然后又结合如今局势发表了三篇《当今社会矛盾分析》《社会阶级论》《实践论》，最后把这群人的政见批的一文不值。

　　一来二去，朽木这个名字，在五国一炮而红，一鸣惊人。

　　报刊书局的老板纷纷找她约稿，一连写了几本当红小说。

　　总之，她就是越骂越红。

　　到最后，谁家报刊的文章只要是带了朽木的落款，也不管真假，报刊立刻售罄。

　　大概是几篇政治评论实在是角度刁钻，齐秋白竟然主动找关念讨论了几次国策。

　　关念从背景情况，到痛点分析，说道具体的解决方案，最后升华如何形成有效的方法论并畅享了此方案的后续展望和下一步规划。

　　看到齐秋白震惊的眼神，关念在心里感叹，这就是没上过班啊，写上十年ppt，你也行。

　　无论如何，一向独来独往洁身自好的齐秋白后来竟然整日跟在关念身后，每每出了政策，先来找她聊一聊，日日劝学，说她才思敏捷，可堪大任，不应当如此浪费才华。

　　日子原本过的红火热闹，直到某位殿下某日气势汹汹的上门。

　　关念这会正和齐秋白在一旁喝茶，看到了一位玄衣缎袍的男子气势汹汹的杀进了茶室。

　　上一秒，这怒气冲冲的小狼狗可真帅。

　　下一秒……woc，这不是我那怨种未婚夫太子殿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