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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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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伞,遮住了脸,漏出尖瘦的下巴;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双腿修长,混合着作响的雨声。
是廖竹。
他打着黑伞,脚步荡起了泥泞,落在裤脚……
廖竹走了过来,皱眉看着榆溪,像是在纳闷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接着他脱下了外套,把她硬拽过来,给榆溪套了上去。
榆溪抿抿嘴巴,克服住浑身的不自在。
她被带进了研究所里。
说是研究所就是一间更大的屋子。
大把大把的打印纸规规矩矩的搁置在书架上,其他家具,寥寥无几。
廖竹自从进屋,就不和她说话,她也不好开口,静静坐在矮凳上。
“诺,热水暖暖”响灏递来一杯水,正冒着腾腾热气。
“谢谢。”榆溪感激地看向他。
“你要谢的可另有其人……”他一股意味深长的语气。
榆溪吹了吹杯口,没再说话。
廖竹刚刚换完鞋子,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问:“好了吗?快走!”
响灏一把撂下水杯,爽快回答:“走!”
榆溪一人独自坐在屋子里,看着田地来往人员匆忙。
土砖砌成的烧窖,暗沉通红。
一摞又一摞的烟叶,被抗着送进烧窖。
往来匆匆。
烟囱暗存一股强力般,迸发而出,冒出滚滚浓雾,却又被大雨再打回原位。
一个年纪稍大的婶子抗的烟叶太多,连人带烟叶哗啦——一声,一起摔到地上,蓑衣草帽飞了一地。
榆溪连忙跑过去,拖鞋打滑,她一把滑倒在地,幸好是土路,但是衣服彻底不能看了……
她勉强起身,把婶子扶了起来,问:“你没事吧姐?”
“看我,年岁大了,动作都不利索了,谢谢你哈妹子。”
“走,咱俩一起抗过去!”
榆溪努力趿拉着拖鞋,跟上婶子。
烟叶看着轻轻的一片,扛在身上,榆溪才知道这么重。
刚进烧窖边,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闷热的像广东的夏天。
里面的几个男人,赤裸上身,浑身热汗,出来有条不紊地接过了烟叶。
烟叶沾染榆溪一手油,她仿着婶子动作,在土砖上磨着手心。
“妹子,你哪里人?”
“绥宁的”。
“你多大了?干什么的?”
“我,我24了。”榆溪还是有些感慨。
17岁的开头,她狼狈出国。
24岁的末尾,她狼狈回国。
真是让人可笑。
“24好啊,正是奋斗的年纪。绥宁?绥宁?!怎么这么熟悉呢?”女人啪嗒拍了下脑袋,声音憨厚,带了分喜悦,
“对了!廖教授好像就是那里的,你们那是大都市,和这里不一样。你认识廖教授吗?”
榆溪迟疑两秒,没有回答。
女人唏嘘又感叹:“他和几个那几个朋友,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这里原本啊烟叶怎么种都种不好,穷的没有办法,多亏了他们!
他们来了,这里烟叶才能好好的长大,这里的人啊都喜欢他!”
榆溪疑惑。
廖教授?
廖竹变成教授了?
他不是想要成为考察南极的物理学家吗?
雨越下越大,啪啪哒哒打在烟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一直没有减小的趋势。
榆溪和婶子来来回回运了不知道多少趟,她脚丫子冰冷,预感脚皮已经泡白发皱。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的雨怎么这么反常?”
榆溪不懂气象,也刚到这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转移话题,
“这片地都是婶子家的吗?”
“不是,是我们村一起种的,”
“多辛苦啊!”榆溪感叹。
“原本辛苦,主要挣不到钱,所以干的时候会觉得累。
但是廖教授他们来了之后,烟叶能卖钱了,生活能变好,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就是苦,心里也是甜的。”
婶子蹲在一摞摞烟叶旁,使劲扛起来新一摞烟叶,
榆溪赶忙在后面拖着。
榆溪看着她被雨打湿的后颈,心里丝丝心疼。
田地上一堆一堆的绿色小丘顷刻间只剩下零星几摞,烟叶搬得都差不多了。
万物朦胧,雨慢慢小了。
榆溪和婶子卸下最后一摞肩上烟叶,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烧窖处突然传来骚动,婶子走过去,拍了拍自家男人的后背,问:“这是怎么了?”
“烟囱堵了,烧窖不冒烟。”男人说的方言,嘹亮粗哑。
榆溪听不太懂,但还是从语气中感觉出来男人的烦躁。
“这烟囱之前就堵了一次,现在还堵,你们那时候不知道好好修一下,这下可好了!”婶子埋怨。
“庆哥,咱这里这梯子短,那个长梯子给廖教授搬到寺庙修庙顶去了,另一个矮胖男人大老远就焦急开口。
榆溪想到第一次和廖竹见面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一个四脚木架子,说的应该就是那个了?
被叫庆哥的男人爬上了梯子,拿着长扁子想通烟囱,但是梯子的确太短了。
矮胖男人再发声:“你看我都说了,太短了,”
“来个人我扛着,这样差不多了”庆哥拍板决定。
刚在烧窖里的几个男人都陆续上去,但体重都相差无几,婶子在榆溪身旁一脸哀怨。
“不行,得找个体重轻有力气的,”庆哥再发话。
榆溪突然出声:“我去吧。我轻,力气大,”
“你行吗妹子?”婶子一脸担忧,再看着她的小身板,又摇摇头,“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去?”
“没事,婶子能抗半边天,我也能!”榆溪逗她。
她一溜烟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庆哥在梯子上看着榆溪,笑了起来,说:“好,妹子,多谢你了,我托着你,你注意安全”
榆溪被托起,突然想起她幼年时候,也是这样被父亲一把托起。
父亲和她说,准备好飞机要起飞啦。小小的榆溪一脸害怕却又亢奋,父亲带着她不停地转圈圈。
母亲就温柔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他们,叮嘱他们慢点,再慢一点。
欢声笑语,盈盈暗香。
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了……
榆溪回过神来。
环顾四周,果然身在高处,就是视野开阔。
她突然撇到个人影,是廖竹,那人正在田地摆放烟叶,似是察觉到什么,蓦然朝这边看来,她慌忙收回目光。
庆哥一边指挥,一边紧紧固定好她。
她左右晃动木扁子,木扁子又细又长,很沉,雨还在下,她整个胳膊都在发麻,真是辛苦活啊。
不知捣弄多久,噗嗤,烟囱吐出一股浓烟,迎着大雨,无丝毫畏惧,直冲云霄而去。
榆溪连忙紧闭双眼,太迟了,脸被热气灼烧着,她呛的咳嗽,一直流泪……
咣当,木扁子顺着烟囱壁边滑了进去。
榆溪着急去抓,右手小臂直接贴在了囱壁上,嘶——一声,柔嫩的小臂上瞬间多了一大片红痕,起了好多小泡泡。
她这下疼的直落泪。
庆哥注意到头顶情况,连忙放榆溪下来,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小姑娘烫伤了,”
众人眼看着烟囱恢复如常,正在喜悦中,听见庆哥的话,连忙赶过来。
婶子满脸懊悔,不知所措地看着榆溪的透熟的手臂,说:“哎呀呀!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
好好的胳膊平白烫出了一块疤,去不掉怎么办啊!妹子我真是对不起你!刚才就应该拦着你!”
榆溪想要安慰众人两句,但是她疼痛难忍,甚至从手臂传来一股熟肉味道……
她轻抖着身子,泪止不住的流。
响灏小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刚刚他看见榆溪上了梯子,往他们这边望,还和廖竹夸这姑娘有本事,突然一个恍惚,人就出事了!
廖竹紧随其后,看到榆溪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穿着他的拖鞋,脏兮兮的,止不住的发抖哭泣。
他抿直了嘴,深深喘气,直接一个大步上前,把人给抱了起来,一边匆匆走一边对身边人说:“我带她去医院,你和老师说一声。”
响灏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引擎轰隆——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泥泞路上,甩最快的车速,顶着暴雨狂奔。
廖竹面容冷峻,把看着身边人虚弱不堪的样子,声音冰冷,问:“疼?”
榆溪已经傻了,摇摇头又点点头。
廖竹看她闭口不说,突然上来了火气,语气分外冲:“这么大的雨天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添什么乱!”
榆溪闭眼,不想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暴雨消失,变成了榆溪耳边的水滴声。
她恍惚间觉得有人温温柔柔地给自己的小臂清洗伤口,上药,努力睁开眼,廖竹捏着她的手腕,在给她包扎。
他的头发被雨打的一咎一咎,偶尔几滴雨,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腕上……
她看着自己手臂封口前最后的惨状,打趣,“像不像牛排?”
少年抿直嘴角,抬眼直勾勾看着她,发丝的一滴雨恰好落下,滴到了他的眼睫毛上,滴进他的眼里……
榆溪自讨没趣,撇了撇嘴角。
隔帘后发出笑声。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倒是挺有趣。”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秃头男人,从帘后走出,对着廖竹开口:“这药是口服的,你带回去,别忘了让这小姑娘吃,等过几天再带她来换药。对了,可能会有点痒,别让她挠,要忍住。”
“好,谢谢您。”
门外传来刺耳哭声,头发凌乱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孩子,看着像高烧,皮肤都熟透了。
秃头男人摆摆手,让廖竹他们走,径直去接另外的病患。
廖竹拿着药,起身示意,开门,上车。
榆溪听着那孩子的尖叫声,按耐不住发问:“看着那孩子难受死了,再给脑子烧坏,怎么不去大医院啊,来这小诊所能看好吗?”
廖竹正在打方向盘,扭头看了看她,说:“过两天,我带你去三甲医院检查你的手臂。”
榆溪气急,他以为自己是在担心自己吗?正要质问他,
他说完补充道:“刚才的消息,高速塌方了,现在出不去。
这里交通不太好,除了有车,不然不太好走,而且现在医疗条件好很多了,之前更坏。”
榆溪一下子气消了,像只干瘪的气球,耷拉在车窗旁边,突然想到婶子对廖竹他们的评价。
他们一定为这里做了很多事情。
反观自己呢?一身狼狈从国外回来,好像一事无成。
她探头,伸出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接落雨,嘟嘟囔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烟叶,就像芭蕉一样,大大绿绿的。今天不是雨打芭蕉,可真是,雨打烟叶……”
窗外的雨气侵入她和他的安全区,空气中弥漫着霉意,让人发晕。
廖竹语气温柔许多,问: “今天出来做什么?”
榆溪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嘟囔:“没钱了……”
“一分都没了?”
“嗯。”
“所以你找银行?”
“嗯。”
“非要现金?”
“嗯。”
一个又一个“嗯”字,榆溪的头埋得更低。
“我有,回家给你。”
榆溪诧异看向他,他的脸色仍旧硬邦邦,但是现在怎么这么好心了?
“不用,反正我马上就走了。”她想到了什么,不想要他的钱。
“路塌了,你去哪?”廖竹一脸白痴看向她。
“飞机呢?”
“榆溪,”
自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榆溪有点恍惚,糊糊涂涂回答:“嗯?”
“路塌了因为下暴雨,你觉得飞机能飞?”少年的话循循善诱,仿佛非让某人承认自己是白痴……
榆溪无话可说。
不对!路塌了,鹤浚仪怎么进来?!
他不会有危险吧?!
“塌方地点有人员伤亡吗?”
看着身边人突然着急的神情,廖竹想起了那通电话……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
榆溪手在颤抖,
完了,自己不会害了鹤浚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