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翻覆》琥珀核

4、第 4 章

　　他做什么了，明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谢霏环变了！她这么说弄得他们之间莫名奇妙…

　　“什么鬼？怎么小气成这样，跟我说这话？”

　　情绪一股脑，他叭叭问起来：“呵，我们旅游趟一张床，大冒险啵过嘴，我后面痣在哪里你都清楚，都十八岁的事，跟二十岁差多久？轮得到这会儿因为无足轻重玩闹尴尬？以前我不经常去你家住？你现在在我屋檐不舒服了？”

　　“哦，还是说，”詹迦像是一下又想通，眼眸亮晶晶看她：“你终于对我有想法。”

　　谢霏环波澜不惊，更不会故作解释：“我只是就当前事论，别把问题胡扯。”

　　詹迦当然没错过谢霏环任何表情，年少知道石头顽固坚硬，后来触碰才发现竖的是冰，既有锋芒也柔软融化，可纹风不动。

　　“你故意的。”詹迦眸光冷淡下来，也像是漫不经意的神态。

　　“我当初出国把房子给你住，你一点不客气就从公司员工宿舍搬了，我研学结束回来，都愉快当了半年室友，怎么最近就出趟差开始讲究了…还是你在外面有别的狗？”

　　一如既往的关切，不是为了生分，詹迦感觉得到。可他卧室就有那么个人住了，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难怪要回来给他解释是吧？打个样？

　　谢霏环心知点到为止，毕竟不难猜。

　　詹迦无拘无束，总会有意无意撩拨，散发与生俱来的魅力，他倒不是故意的。

　　占据别人的视线中心，是外貌性格造就的禀赋，是优势成瘾的惯犯。

　　这回詹迦出去一趟，相比之前粘糊了点，所以谢霏环找了个划线的理由而已。

　　不然容易助长他的威风，对她引导予取予求，谢霏环精力有限。

　　刚开始用不着考虑这个问题，她有些事需要拥有一个安静地方，但仔细想想…

　　不该继续在这住了。

　　“喝水？说那么多不渴吗？我就两句话，没必要想那么多。”谢霏环起身拿杯子递给他，当给台阶。

　　其余仿佛已经不值一提，她看了下时间说：“三点多了，要不要午休一下？我中午还没咪会儿，待会醒了刚好出门，别跟我计较了，嗯？”

　　詹迦抬眼凝着她，简直气笑了。

　　晚上一顿饭，谢霏环不打算错过，两个人的氛围也宁静平和。

　　至少谢霏环是这么觉得，她大吃特吃，而詹迦爱答不理，谢霏环表示理解没过多打扰，回来洗漱完倒头就睡。

　　一早起来八点半，詹迦听到外面些许动静，醒来第一件事出去喝杯水。

　　“早餐自己解决，我去上班了。”谢霏环妆都画好了，提起包迈向玄关换鞋。

　　詹迦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对上她最后的目光，她就那么温温淡淡留下一句。

　　“别睡太晚哦。”关上门没了影。

　　“平常不是七点还要跑步？”詹迦捋了把头发，嘟嘟囔囔：“今天晚起直接就走了，故意的？早餐都不一块吃了？”

　　“呵！”詹迦叉腰点脚：“有意见的是我，她居然不满？？”

　　回床上也睡不着了，消息界面点开又划走，直到詹迦去工作，烦闷才终于抛到身后一般。

　　没毕业他就着手创办了家工作室，主创成员之一便有老莫，后又组建成立关联公司，他们团队开发第二款游戏产品，詹迦事业算是有条不紊。

　　他也很忙的，也很不喜欢上班，但对艺术创作有热情，因此詹迦很快投入工作，那是一个热火朝天，高压输出。

　　“…你说话就说话，人家好好跟你谈事，你老瞪眼珠子干什么？”

　　听小伙伴私下说詹迦，也不知道他大早上抽什么情绪，仿佛在自家领地骄横的怒狮。

　　刚开完一个会他俩还没走，莫颢乘机找他聊。

　　“你看谁不对？人有些失误打回去重出一版，改了就改了，你还没个好脸色，很不耐烦吗？”

　　莫颢环抱双臂坐近，面对面端量着他，“沟通问题挺打击积极性的，你要不要先静下心？”

　　詹迦皱双手架在后脑勺，转了转背靠的椅子，闻言皱眉问：“很明显吗？”

　　确认了，他是受不住，真把个人情绪带进公司来，谁惹这少爷了？

　　莫颢眼神不赞同瞥了下他：“…你什么气性别没数好吧？”

　　莫颢长得浓眉大眼，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而且很了解詹迦。

　　他两句话打开话匣子，“你晚上的飞机，赶回来就为了回去睡大觉？谢霏环给你吃瘪了？”

　　“有种焦躁，没法安定的感觉。”詹迦闭了闭眼捏眉心。

　　“我也不知道怎么又开始了。”他下巴一支，思索说起：“记得我提过，我妈再婚那年吗？快高三有了个弟弟…我选择大学留在东大，继续跟谢霏环家做邻居，上同所大学。”

　　“可以说很有缘分，不管是家里长辈，还是我们日积月累的熟悉，尤其我想好一个人住，谢霏环在我妈面前答应看着我，照顾我，跟半个家人没区别，但总之，我俩没超出过这层关系。”

　　“…后来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观察詹迦脸上的迷惑，莫颢也不禁回想，他那个弟弟，因为继父的原因面没见过几次，初期给过他们大笔投资，只能说有眼光，仅仅维持着的关系，干脆简单。

　　截然不同的是詹迦和谢霏环，人生轨迹联系足够紧密，过去现在，难免变化。

　　莫颢若有所感，举了个例子：“嗯，你那个时候说，谢霏环这种类型不适合你。你谈过几段？大学就处了三个对象，她还嘲讽你这班草校草，耐不住寂寞，你倒很得意。”

　　詹迦眨眨眼，全然没记起那是什么时候，只理所当然：“哦，怪我家基因太好，那你说她小时候就没被我迷过眼吗？”

　　莫颢沉默瞬间：“你要不想想她现在的职业，接触的都是各种民事纠纷离婚诉讼，她怎么会想当律师？她太过冷静，加上年纪阅历起来…”

　　“嗯，你们之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啊，兄弟，感情这种东西在公室可没法弄。”

　　詹迦直抿唇角，莫颢大感为难。

　　敞开聊这些意义不大，而且两人好像彼此的反面，很多东西应该恰如其分，以前没对上也许就是对不上。

　　这家伙又跟花蝴蝶没区别，难得从小的情谊，要他来说，纯粹没事瞎折腾。

　　何况谢霏环那种明白人，就怕到时候朋友没得做，不然詹迦向来得心应手，怎么叽叽歪歪，还不敢挑破？

　　自己作为旁观者反正是应付不来，重点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真超负荷了。

　　他手一挥：“可能你不该让她住你那，否则本来没问题的两个人，又哪有机会多想？你也算空窗很久了，要不，工作结束，晚上喝一杯再聊？我来安排！”

　　喝什么呢？

　　焦糖玛奇朵吧，谢霏环打算用手机提前预点公司楼下一家咖啡，因为回去还得约见客户。

　　上午有个案子开庭，虽然已经结束，戏还没完。

　　“非得离婚分那点财产？你真的那么狠心抛弃我和这么小的孩子？我全身家当都可以上交，只要你肯回来好吗？”

　　“想想我们在一起四年，结婚两年，过去什么事我不是依你顺你？你家里人那样看不起我，活活逼得我变成这样！”

　　“那些人落井下石你不记得，明明我和孩子才是你的家啊，他只有四岁大，好好想想你舍得吗？算我求你了，乖儿子你也求求妈妈…”男人眼眶通红几近无助，看起来崩溃悲愤，这是她当事人。

　　前面被身边家属维护着的女人，一脸冷漠，又似乎无奈不舍，被家人怒喝牢牢挡住。

　　男人接着推了一下惶惶无措的孩子，他飞奔向妈妈，女人再也控制不住张开抱怀。

　　谢霏环掠过母子相拥的画面，以及随之暴露的腿一瘸一拐，敏锐摄住男人幽亮的眼神。

　　直到奔赴公司下一个案子，咖啡喝好解困，时间也差不多了，谢霏环夹着笔记本进会客室。

　　这回是位穿着非常光鲜亮丽的年轻女性，相貌优质，别有凌人气质，莫名让她眼熟。

　　“我们恋爱一年多，他给我陆陆续续花了一百四十个吧，他现在要起诉追回，挺多手机包包首饰，就衣服化妆品那些算什么？另外还有辆车，谢律师你说说合理吗，一年多唉，青春白费了！我真要全部还？”

　　“而且转账大额的都备注的自愿赠与，本来都有这个自愿了，我不想理他，结果又找上我家骚扰我，还了几次报警，一直用这个不停威胁我，简直和从前两个嘴脸！”

　　女人面色是越说越烦躁，甚至攥拳咬牙切齿，斯斯文文的男人面目浮现，莫名交叠扭曲。

　　谢霏环视线一错不错，平静问：“对方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财务往来吗？这涉及到举证，如果以缔结婚姻关系为前提，大概率要返还，当然细节方面还有探讨余地。”

　　女人眼神顿时精亮，皱眉追问：“比如呢？”

　　呆坐工位十分钟过去，谢霏环电脑打开今天的案件文档，分别是那两个页面。

　　她心绪如潮涌，以往接手过的相关纠纷，单自己而言数不清了，只利益牵扯趋同又迥异，细枝末节不一，种种程度已是极尽将人淹没的地步。

　　就像本该正轨行驶的列车，总在偏向以至分崩离析，酿成惨剧，无论是车有问题，还是轨道有问题都早就失去方向。

　　如今社会用所谓人性解释一切，便是障碍根源，工作以来，她基本无时无刻不在面临这种认识。

　　仿佛再次进入某种庞大，而又有无数支流交织的迷宫。

　　大量重叠的事物矛盾与其简单区分善恶，更呈现出万事万物的消涨起伏，无形规则由无数人铸就，这样的存在错综复杂，庞然又渺小。

　　法律打造的秩序如同纽带，为了使整个群体能够一一达成最大平衡所系，放在世界运转逻辑里都仅仅是个指向标而已。

　　她自然微不足道，因此总有种画地为牢的感觉，离职并非说说。

　　谢霏环已经憋闷许久，想找个出路。

　　不知不觉，她视野跃然，转而身处通往大门的正中，此时下了班，谢霏环确实推开一扇门。

　　这是间琴行，她是来取吉他的，还约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