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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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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神明软下了心。
宋时衍感觉身上的网被人掀了起来,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抱起了他。
他下意识地将头埋在男人的臂弯,他身上发出的清淡的草木气息,熟悉又有安全感。
是幻觉吗。宋时衍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能看到男人流畅的下颔,和修长的颈项。
他千遍万遍地看过,千遍万遍地讨厌过,千遍万遍地仰望过。
男人的声音冷淡,带着不可分说的怒气,近乎是压迫的,从猫咪的头顶传来:“我不是登记过猫了吗,为什么还要抓他?”
他的手抚摸着猫猫的后颈,低头查看猫猫的状况,却对上了一双忧郁而茫然的眼睛。
迟书誉的声音突然堵在了喉咙里,仓皇地避开了小猫的眼睛。
这眼睛里流淌的依赖和难过,是千百次深夜难眠,回荡在他心里头的梦魇,他不敢看。
“不想干的话,我随时有办法让你们滚。”迟书誉突然不想和这群物业的人掰扯了,冷冷地掷下一句,抱着猫就打算离开。
小猫的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告诉他,不要担心,自己没有事。
匆忙间小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吃力地偏过头,视线落在一旁的流浪猫身上。
那群流浪猫才是物业的目标,迟书誉这人向来精明,知道物业这举动是为了捕杀流浪猫。
而宋时衍不过是善心大发,又被卷进来了罢了。
上次迟书誉在,他得以全身而退,这次迟书誉不在,果不其然遭了欺负。
他的小鱼总是这样,善良过了头,给自己惹上了一身伤,还不长记性。像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
像他的阿衍一样,容易被人欺负。
“我会安顿好你的朋友们的,放心吧。”他的声音温和了下来,重新对着物业的人发了话,“不许再动这些流浪猫,如果谁有意见,我安排他们搬到更好的小区。”
这话颇有点霸道总裁的味道了,宋时衍一惊,有一瞬间都忘了疼:有钱真好。
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珊珊匆忙赶到,留着红色长指甲的女人破口大骂:“这群流浪猫又不抓人,干你们什么事!谁家小区没几只流浪猫,老娘前些日子挨个给它们做了绝育,不是特么地跟徐春红说了吗?”
徐春红估计就是物业的管理人员,看这样子,物业尸位素餐,很多事都没做好。
迟书誉碍于口才和多年养成的修养,没和物业起什么争端。那柔柔弱弱的漂亮女人却不一样,语气可以说得上刻薄:“你抓流浪猫就算了,”
她的高跟鞋踩着地上的破网,“你他妈用这个抓,你真怕抓不死啊。”
她的嗓音尖利,穿透力极强,一个细弱的姑娘,竟把物业的几个大男人怼得哑口无言。
不过这里的业主非富即贵,物业的人也不敢怼回去,只是低着头任训。
她怀里的西施抬起了头,汪汪叫了几声,凶恶得很。
而珊珊着急地凑上前,忧郁的眼盯着宋时衍看,她喂了好几天,早就喂出了感情,急得快要落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迟书誉没想到,短短几周时间,宋时衍交了这么多朋友。他不便赶小姑娘走,也不能朝着姑娘发火,只好暂时压下了怒气:“我带他去医院,放心吧。”
姑娘怯怯地看向迟书誉,她挺怕人的,出门也只是抱着乌米玩,很少和其他人打招呼,有点社恐。
这次却像是鼓足了勇气,站直身子,低低地问迟书誉:“我可以……我……我可以陪他一起去吗?”
“你瞎凑什么热闹。”女人一把薅过珊珊的帽子,把她往身子前面一扯,“小姑娘有点防范心理,别一个人跟着陌生男人走。”
迟书誉深以为正确,点了点头。
珊珊眼睛一亮:“姐姐,那是不是你陪我一起,就不是一个人了?”
女人哑口无言。珊珊的话好像打开了她的思路,她眼瞳一亮,赞许地点了点头。
迟书誉也哑口无言。
最终,迟书誉婉拒了一大一小的好心,加了联系方式,答应给她们拍照返图,才得以抽身,把宋时衍送去了医院。
纵使他的动作十分小心,但宋时衍受的伤太重了,到医院已经奄奄一息。
迟洺雨本来不在医院,被自家大哥一个电话叫了过去,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
他的脸上是宿醉的疲惫,眼下是浓重的一道黑眼圈,一边推门一边抱怨:“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迟书誉否决了他的话:“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他把猫递到迟洺雨怀里,声音暗哑低沉,“你帮我看看他。”
迟洺雨惺忪的睡眼在看到小猫的状态之后猛然清醒了过来。他接过小猫,大体观察了一下猫咪的状况,道:“这是怎么弄的?摔下来了?”
“被小区抓猫的抓了。”
迟洺雨摸了一把小猫的肚子,这会小猫安静了,不躲着他了,也不能躲着他了。
“不止吧,应该是骨折了,内脏不知道有没有事,待会得拍片子。”迟洺雨向来不稳重的声音沉了下来,竟然和他哥有几分相似了,“猫被踹了吧。什么畜生。”
他骂完人,又沉默了片刻,仿佛觉得不爽,又补了一句。
“对着一只猫下这么重的手,你就应该给他一脚。”
迟洺雨这么一说,迟书誉真有些后悔了,他那会确实该给这群人一脚。
他的眉眼聚了一层阴云:“还能救吗?”
“当然能救,”迟洺雨回答,“只是小猫要受罪——我不跟你说了,我帮他处理一下。”
迟洺雨动作麻利,给宋时衍包扎好伤口,上了石膏。
片子查出来是内出血肝损伤,迟书誉接了他给的保肝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朋友们。”
脑子一思考就疼,宋时衍回过神来——他的鹦鹉和老鼠吗,不看了吧,他们看到他这副模样,要心疼的。
宋时衍悄悄睁开了眼睛,又遗憾地闭上。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不过天不遂猫愿,宋时衍想偷偷离开,不打扰朋友们的心情。但鹦鹉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动向,他有点近视眼,迟书誉路过时才认出来他。
迟书誉来了,宋时衍也必定是来了的。鹦鹉从笼子中探出半颗头,满怀欢喜地往迟书誉怀里看,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小猫。
“你怎么了!”鹦鹉一时间慌了,嗓子都破了音。
在人类眼里,这只鹦鹉嗓音嘶哑难听,大概是疯了。宋时衍听懂了他的话,动了动耳朵,睁开了眼睛。
他真的很虚弱很虚弱,浑身上下缠着纱布,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对了,你还记得那只三花吗?”鹦鹉看到他嘴巴动了动,抢在他面前出声,不让他说话。
他早就想把三花的事情告知宋时衍了,可是天高路远,一直没能有机会。
这件事在宋时衍心上已经藏了好些日子,听到三花的事情,他来了一点精神,强撑着眼皮看了过去。
鹦鹉和猫能有什么交流,迟书誉并不知道。可他还是配合地站在了鹦鹉旁边,将宋时衍往他身边送了送。
鹦鹉的脑袋看向房间的角落,里头是一只漂亮的三花。
“哝。”鹦鹉老大哥一样地说,“就是她。”
“可怜啊,前几天刚被绝育,心情估计不好。”它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三花。
“她说她是被一只猫猫救下来的,猫猫身上有主人的味道,我想主人了。”
宋时衍吃力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只熟悉的小猫。
是那天,是那天。他和迟书誉救下的小猫,如今小猫身体健康,被迟洺雨养的皮毛漂亮光洁,优雅典丽。
他大脑还混沌着,眼周却热了,迟书誉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低头,猫猫落了泪。
一切的缘分和善意,都会结出浪漫而温柔的果子,一切的好心相助,总会兜兜转转,造福到自己身上。
老天爷还真喜欢开玩笑,倒叫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宋时衍受伤之后,脑子总是慢半拍,后知后觉地消化了鹦鹉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三花是因为他的味道而亲近他。更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救下的,竟然就是他的小猫。
那迟书誉呢,宋时衍的视线重新落在了迟书誉身上,迟书誉要是哪天知道,他就是宋时衍。
他是会嫌弃,会惊讶,会厌烦,还是会庆幸呢。
上辈子这个男人没能救得了他,阴错阳差,这辈子竟救了他一命。
他的长相还是如记忆般英俊,性格一如既往地冷淡,鲜少对什么事付出情绪,连生气都是收敛的。
宋时衍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无论是猫猫与饲养员的关系,还是宋时衍和“小鱼”的关系。
他的脑袋凑到了迟书誉的臂弯里,亲昵地蹭了蹭。
他是迟书誉的小猫,迟书誉会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