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如他（番外）》花猫瓜

19、变态哥哥的伪装之路

　　程会卿与程溯交友的渊源在于一场哭笑不得的乌龙事件。

　　程溯走错了教室，东西拿出来上了两节课后才发现，与姗姗来迟的程会卿碰上面面相觑，这才尴尬地收拾东西灰溜溜地离开。

　　结果他抄写的诗集被落在了隔壁，想去要回来却发现程会卿异常忙碌，事情一再搁置，等找到机会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

　　程溯头一次来到市里上高中，虽然所有人都穿着全套校服，但程溯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要低好几个档次，与别人交流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说话声音很小怕别人说自己有口音，毕竟，在尖子班里学习一个星期，被嘲讽的事情时常发生。

　　他连教室的多媒体都打不开，因为没有用过电脑，所以当老师随意叫班级第一去开个多媒体，他会窘迫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后来……大家都知道他是乡下来的了。

　　他引以为豪的成绩也只是为他立了一个书呆子的刻板印象。

　　程溯零花钱很少，省吃俭用买了一瓶罐装橘子汽水，是打算给程会卿的。

　　他靠在楼下的榕树边，紧张地练习道谢的话语。

　　九月份天气炎热，午后蝉鸣躲在茂盛的绿意里，此起彼伏地叫喊着，绵绵不绝。

　　“你好同、同学，我是七班的程溯，谢谢你帮我找到本子……”他来回踱步，念念有词，自我点评道，“太简单了，不热情。”

　　“程会卿同学，谢谢你帮我找到本子，我是隔壁班的程溯，上次不小心走错教室了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他摇摇头，“太自来熟了，人家根本不认识我。”

　　他握着手中的汽水，自我练习得口干舌燥，视线不自觉地在那上面扫了几眼，索性闭上了眼睛。

　　五块钱的橘子汽水，好贵啊。

　　不知道好不好喝，好想尝一口……

　　程会卿来到约定的地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三中宽大的夏季校服拢在程溯挺拔的身上，透过树叶的阳光斑斑驳驳地映在他清瘦的背上，影影绰绰的如同星碎一般。

　　他看到程溯白皙后颈的细小绒毛，圆润的耳垂小巧可爱。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程溯专注于练习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

　　六七岁的时候曾经见过程溯一面，那时候的他看起来要活泼多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程溯气质越发清冷，长得也越发……好看。

　　从背后看到他挺拔消瘦的身影，如同一颗屹立风中的小白杨，浓密墨色的后脑勺异常圆润，边思考边转身的小动作让他想起了舅舅家的狸花猫，白皙的脸上眉目清朗，耳垂上一点小小的痣让人有揉捏的欲望。

　　一个男生长成这样，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他清清嗓子，程溯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忙转过身来。

　　“你、程会卿，你好，我是七、七班的程溯……”他视线本能地下垂，说出来的话带着细微的颤抖，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裤子，右手握着的冰橘子汽水陷进去小小一块，水珠顺着瓶身流下来，打湿了他的裤腿。

　　“我上次东西落在你那了……”他看到程会卿手里握着的本子，神色稍微上扬了一瞬，这丝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扬起了右手中的饮料，“谢谢，请你喝汽水……”

　　程会卿温和地笑了一声，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出了好多汗啊，很热吗？还是很紧张？”

　　程溯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有点热……”

　　程会卿捏了捏手掌的软肉，细腻的触感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好奇，眼前的人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兽，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局促，连抬眼的幅度都透露着乖顺。

　　程会卿很快松开了他的手腕，接过他的汽水，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溯微微点头，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是才开学一个星期就引起了大众注意的程会卿，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的时候落落大方，谦逊又自信，谈吐举止里都是斯文，程溯站在台下看到程会卿昂首挺胸地上台，像只美丽的白孔雀。

　　程溯明白，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如他这样，和程会卿对视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低头，自卑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嗯……海子的诗，我也喜欢。”程会卿上前一步，附身在他耳边，动作保持在一个亲近而不失礼貌的幅度，“你的字真好看，苍劲有力，很有风骨。”

　　温温沉沉的嗓音突然响起在他耳边，程溯猛地后仰，踉跄几步直直靠到树干。

　　隔着薄薄的眼镜片，程会卿眉眼弯了起来，手指越过程溯的眉眼来到他的发丝，程溯一愣，下意识缩起脑袋。

　　程会卿骨节分明的手指只是轻轻捏起他发丝上的一片落叶，“沾到叶子了。”

　　程溯眼珠缓缓转了一圈，视线落到程会卿的脸上，停驻了片刻，又低了下去。

　　“谢谢……”

　　程会卿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把本子递到程溯面前，“本子还给你，抱歉，我看了里面的内容。”

　　程溯讪讪收回东西，低低“嗯”了一声。

　　“里面有很多是海子的诗，还有很多仿写的句子，我觉得，你写的很生动。”程会卿说，“从你的诗里我能体会到，你是向往自由的，无论是遣词用句还是字体。”

　　程溯倏地抬眼，眼神里满是惊讶。

　　程会卿仿佛看到了林间小鹿，懵懂而清澈的眼神，白皙清俊的脸上扑起酡红，给他平添几分艳色。

　　“程溯……溯。名字真好听。”程会卿伸出手，“真巧，既然你也姓程，不如我们交个朋友？说不定我们还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他的语调上扬，带着一丝讥讽，程溯不疑有他，还沉浸在有人愿意主动和自己交朋友的喜悦之中，还是这么优秀的程会卿，他忙伸出手回握住他，“真的吗，你、你愿意跟我交朋友？”

　　程会卿耸了耸肩，“你不要这么受宠若惊啊，你可是年级第一，能和你交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程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运气好……”

　　程会卿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舅舅家的猫摸起来也是这么软乎乎的手感，这个毫无防备的弟弟全然不知自己是以什么目的与他交好的，单纯得发蠢。

　　运气好，我看你真是运气好啊，程溯。

　　他摆出标准得体的微笑，他参加家族舞会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这是外人都会夸赞的弧度，“程溯，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虽然没有在同一个班上。”

　　程溯缓慢而坚定地点点头，“嗯！”

　　能在开学不久就交到了这么优秀的朋友，程溯十分庆幸。

　　他的朋友屈指可数，程会卿往后一有空就会约他去书店学习，周末的时候一同去图书馆看书，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安静地看书，做题。

　　程溯数学成绩不太行，程会卿总会适时教他，他在当老师方面颇有天分，温柔又有耐心，从来都是鼓励式地教学。

　　程溯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程会卿更好的朋友了，以至于后来看到程会卿和别人走在一起，程溯心底还有些失落。

　　程会卿一直是这样，跟谁都能谈笑风生，君子之交淡如水，在学校十分有人缘，程溯每次看到程会卿的背影，都心生艳羡。

　　他那时候独来独往，因为不住校，性格又孤僻，程溯在班级上总是沉默寡言，在班上没有知心朋友。

　　作为朋友也从不主动，主动邀约的话最多在心里翻涌，一旦涌到喉间，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会卿……算他的知心朋友吧。

　　可在程会卿的朋友里，自己应该是最不会说话的那个了，连同班同学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陌生人。

　　这是15岁的程溯对程会卿的初印象，他住在自己荒芜的城堡，程会卿是第一个探索他内心世界的旅行者。

　　他拿出最好的珍宝来招待他，只希望他能停留的久一点。

　　毕竟，是人就没办法忍受无边的孤独，程溯太渴望能有一个人愿意接受他自卑的性子，愿意称他为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