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语》秋实

5、不愧是她看上的猫

　　警察把那两人扣上了警车，然后对那辆白皮货车进行检查。
　　货箱后门被打开，印入眼帘的是一只只被关在拥挤的铁笼子里的猫。

　　警察皱着眉头把一笼又一笼的猫从车厢上抬下来，然后联系了楠洋的动物保护组织。
　　等警察跟他们了解完基本情况后，陈止渝忍着膝盖上的伤走上前去看，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传入耳中。
　　她看着笼子里的猫，那些惊恐的、哀怨的眼神，让她的心也跟着皱得紧巴巴的。

　　周飏静默地立在她旁边，心情也变得复杂。
　　“你知道他们货箱里装的是猫吗？”他问。
　　陈止渝沉重地叹了口气，点头：“嗯，碰巧被我看到了。”

　　她的目光一直逡巡在那些笼子里的猫上，然后目光定在一只奶牛猫身上。
　　那只奶牛猫被装在一个比较宽松的笼子里，跟着被关在一起的还有几只狸花、橘猫和三花。

　　两个警察正站在那个笼子面前交谈些什么，那只奶牛猫就挡在另外几只猫面前，冲着笼子外的人不断哈气。明明自己都怕，却还要保护躲在它身后的那几只猫。
　　看了几秒后，陈止渝的目光突然变得惊愕，拖动着步子走到那只奶牛猫面前，又蹲下细细地打量起来，像是在确定什么。
　　周飏跟过去，半晌后见她苦笑着低下头。
　　“这只猫……怎么了吗？”

　　陈止渝吸了吸鼻子，缓过心头泛上的一股酸楚后才答：“没什么，就是……有点像我以前养的一只猫。”
　　周飏意识到这时候的陈止渝好像格外地好说话，于是又接着问道：“那你那只猫，额……死了？”
　　陈止渝摇头：“跑丢了。”

　　那是她从乡下奶奶家抱回来养的一只猫，可是母亲郁清姮一直不喜欢，嫌它脏。在陈止渝几番承诺会打理好小猫的卫生后，郁清姮才勉强同意她养。
　　可后来，在母亲郁清姮和父亲陈方靖的一次争吵之后，陈方靖气得夺门而出，结果门没关好，等陈止渝放学回到家，才发现猫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她还在上初中，也没有闹，只是大晚上一个人在小区里找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还是过来劝架的郁微岚把她领回家的。

　　周飏看出了她的难过和不舍，又问她：“那你要养它吗？反正这些猫之后估计都是要找领养的。”
　　“不了，我妈妈不愿意，我也养不好它。”
　　万一哪天父母吵架，又没关好门，岂不是又得糟蹋一条生命。而她，也又得花时间去治愈丢失一份感情带来的伤痛。
　　在自己没有能力对这些生命负责的时候，陈止渝不想再重蹈覆辙。

　　周飏看了看猫又看了看陈止渝，最后下定决心般打了个响指：“既然这样，那我养它了。”
　　“你养？”陈止渝不可思议地扫了他一眼。
　　“嗯，”周飏蹲在她旁边，伸出手指扣了下铁笼子，浅笑着解释，“我妈就爱捣鼓这些小动物，什么猫啊，鸟啊，鱼啊，天鹅啊。呵，我家都快成动物园了。”

　　陈止渝侧头盯着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周飏单手支着太阳穴，嘴角噙笑：“你就当我相信你的眼光成不？”他指了指那只奶牛猫，“既然你都喜欢它，那我也姑且相信它是一只好猫。”
　　陈止渝挪开眼，唇角挽着笑：“我们的交情还没好到值得你相信我的眼光吧？”
　　“啧，”周飏皱眉，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神无声地在陈止渝身上鞭挞，“我还以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呢，翻脸不认人啊陈止渝？”

　　陈止渝无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咕哝道：“你要养就养，我又管不了你。”
　　她起身，打算去问问警察做完笔录是不是就可以先离开了。
　　结果刚问完，一辆熟悉的SUV就停在了马路边，从副驾上下来的人也一眼看到了她这边。

　　“我滴个小乖乖，我朋友跟我说的见义勇为的女高中生是你啊？”
　　郁微岚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加牛仔裤，拿着笔记本和录音笔径直朝陈止渝走来。
　　陈止渝上前两步，冲她笑了下：“小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站在她不远处的周飏清楚地看见，陈止渝这会儿的笑，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可见她对她小姨的信任与亲厚都不一般。

　　周飏觉得自己估计是被那光头男的一拳砸坏了脑子，竟然在想他这跟野豹子一样的同桌什么时候也能冲他笑这么一下。
　　郁微岚挡了挡正打算架着相机拍照的同事，提醒道：“别拍我的乖乖侄女啊。”
　　同事假笑了一下，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郁微岚举着拳头，作势要打人，同事立马举起双手，转头去跟警察交涉拍摄其他现场内容。
　　郁微岚从兜里掏出一片湿纸巾递给陈止渝：“还说呢，飞机刚落地就接到朋友的电话说这边有新闻。这不，行李都还没放下就过来了，结果是你给我制造的新闻啊。”

　　陈止渝接过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伤口，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郁微岚扫了她两眼，绷着脸问：“伤哪儿了？”
　　“就膝盖和手擦伤了点，”她瘪了瘪嘴，看向卡在白色货车前轮的小电驴，“只不过……我的小电驴壮烈牺牲了。”
　　郁微岚哈哈笑了两声，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儿，人没什么大问题就好，小电驴嘛，小姨回头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保证你爸妈看不出来。”
　　陈止渝乖巧点头。

　　郁微岚目光越过陈止渝，落在她身后的周飏身上，发现他嘴角的伤后，柳眉轻佻：“哟，小帅哥，你也帮我家乖乖见义勇为啦？”
　　闻言，陈止渝立马神经紧绷地扯了下自家小姨的衣袖，示意她收敛一点。
　　周飏倒自然得多，俊朗的脸上挂着清雅的笑，礼貌颔首：“没有，就是帮了点小忙。”

　　郁微岚眼神戏谑地打量着他唇角的伤：“脸上都挂彩了还小忙呢？”
　　周飏谦逊地笑笑：“武艺不精，争取下次不挂彩。”
　　郁微岚听完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不让事态向着离奇的方向发展，陈止渝只好上前跟小姨仔细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听完之后，郁微岚反而更来劲了，双眸明亮：“那就是我家乖乖的救命恩人啦？”
　　陈止渝：“……”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可看着周飏这厮一脸受用的模样，她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考虑到陈止渝腿上的伤，郁微岚和周飏聊了几分钟后就打算先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刚要say goodbye又瞥到了周飏唇角那个不算显眼的伤：“你要不要也去医院检查一下？”
　　周飏用拇指刮过唇角的伤，笑得有些痞气：“就这点伤，还不至于这么矫情。”
　　郁微岚目露赞赏：“也是。”

　　她常年在外跑新闻，早已被工作磨得跟铁人一样，工作中受点什么伤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也看不惯一些人因为一点小伤小痛就哭天喊地的模样。
　　临走前，郁微岚又去跟同事交涉了一下工作，陈止渝则来到周飏跟前，神情认真地开口：“你想清楚了吗？真打算养那只猫的话就得负责到底。”

　　周飏指了指自己，表情颇为无奈：“我像是不负责任的人吗？”
　　陈止渝不答，只是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任”三个字。
　　“行，”周飏拿出手机，赌气般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过去，“以后每天跟你报备。”

　　是的，两人虽然已经当了一个星期的同桌，可是至今都还没有加上任何联系方式。
　　既然他都这么坦荡，陈止渝自然也没扭捏，拿出手机添加了他的微信好友。
　　周飏看着好友申请的备注那一栏，突然笑了一下：“给你备注什么？乖乖？”

　　同样在给他设置备注的陈止渝猛地抬头，眼中不满的情绪不言而喻。
　　周飏却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你小姨不是这么叫你吗？”

　　陈止渝瞪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那也只有我小姨才这么叫我，你叫什么叫！”
　　在临近陈止渝炸毛的边缘，周飏识相地把备注栏里的“乖乖”两个字删掉，修长的手指跳跃在屏幕上，缓缓念出“陈，止，渝”三个字，又把屏幕放到她面前晃了两下给她看。
　　陈止渝心里憋着气，却又拿他没办法。

　　利落地在备注栏里打上“铲屎的”三个大字后转身大步离开。
　　周飏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笑意愈深。
　　好像一不小心触发了让陈止渝炸毛的机关。

　　在楠洋动物保护组织的人的帮助下，周飏顺利把那只猫从铁笼里抓了出来。
　　因为还要带猫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所以周飏就没再跟着江烁他们回网吧，只是临走前又默默帮他们续了三个小时的网费。
　　躲在猫包里的奶牛猫一路都上发出凶狠的呜咽声，到了宠物医院还差点抓伤周飏的手。

　　等做完检查出来，周飏伸手扯了扯还没过麻醉状态的奶牛猫的舌头，又低笑着撸了两下它的脑袋：“不愧是她看上的猫。”
　　性子都如出一辙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