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31、第31章

　　安装摄像头后的第三个周六下午，路春许和徐浩川约在江边一家烧烤店吃晚饭。
　　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这样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了，昏黄的灯光下，支起的小桌子那头的路春许撑着下巴，等饭等得低垂脑袋，在徐浩川眼里像一只犯困的小猫。
　　对，就跟生生一模一样。
　　而且这样看着，他似乎瘦了一些，脸颊肉快要不复存在，整体的五官也多了几分凌厉。
　　盯着盯着，徐浩川发现自己的行为过于痴汉，于是心虚地移开视线，直到一大盘烤串被端到面前，他才抬头招呼路春许吃饭。
　　这顿晚饭相当轻松舒适，两人的磁场天生相吸，路春许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椅背上，大口喝着可乐吃烤串，夹带热意的晚风丝丝缕缕拂来，额前碎发凌乱，他也懒得搭理，反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吃着吃着，满怀心事的两人还是把话题谈到了冯宇辉身上。
　　路春许说最近没什么异样，监控的计划恐怕要泡汤了。
　　徐浩川听着，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冰凉的液体沿喉管一路滑入腹部，为他带来几分清明。
　　他说：“春许，有天中午他来威胁过我。”
　　“什么？哪天的事？”
　　“那天你和胡美仪单独走在一起，被冯宇辉看到了，他以此为要挟，让我们不要再招惹他，否则他就借机揭发你们在谈恋爱。”
　　闻言，路春许急声道：“我们没有谈恋爱！他在乱说什么呢！”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收敛起周身的气焰，在椅子上坐好，小声重申：“我没有在和胡美仪谈恋爱。”
　　生怕徐浩川误会一样。
　　见状，徐浩川眼底莫名涌现出浅浅的笑意，回答的语气带了几分安抚意味：“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谈恋爱，冯宇辉本来就是造谣张口就来的人，他就这么一说，不用在意。“
　　路春许仍有些担心：“冯宇辉擅长颠倒黑白，如果真让他检举，我和胡美仪不一定能完全说清，而且还会在年级上流传开来。”
　　徐浩川拍拍他的手背：“没事，暂时不用担心，他还不至于和你在明面上斗起来。”
　　路春许点点头，脑海里却是在盘算着应对的方案。
　　他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大脑正飞速运转着，就听徐浩川再度缓缓开口，用的是小心试探的语气：“春许，所以你那天为什么会和胡美仪单独相处呢？是恰好碰到了吗？”
　　路春许一顿，他不打算背着胡美仪把她告白的事情告诉别人，即使这个人是可以无话不说的徐浩川，他认为这是对人基本的尊重。
　　于是去除重点回答：“她之前送了我一个护身符，说是她爸爸给她求的，我想着这礼物意义重大不能收，就找了个时间亲手把护身符还给了她。”
　　徐浩川完全不知道路春许曾经收过胡美仪的护身符，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是路春许个人的事情，没必要跟他汇报，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在意，甚至那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胡美仪有跟你提起过她的爸爸吗？”
　　“有提过一些，怎么这么问？”
　　“你说过你之前经历的循环没有胡美仪和她的家人，所以按理来说他们一家都应该是重点关注对象。”
　　路春许相当赞同：“其实在我发现胡美仪和冯宇辉认识之后，我就偷偷调查过他们一家，中产家庭，父母都是公司职员。我也探过美仪的口风，总体来说家庭氛围不错。母亲有些啰嗦严格，但也会给与她一定的尊重和自由，父亲虽然总是很忙，但该给的关心和支持一点不少。我还真没有从她家找到什么突破口。”
　　听完这番话，徐浩川亦是眉头紧皱。
　　“不过总会有找到的那天，但愿早日来临，能对我们有所帮助。”路春许接着说，声音沉缓而坚定。

　　吃过晚饭，两人并不着急回家，而是先沿着江边慢慢散步，也是聊着聊着才发现，原来性格安静如他们也会有一见面就说不完话的时候。
　　江面映出月光与灯火，波光粼粼，仿佛水下还藏着一个五光十色的新世界。路春许咬着刚在路边买的果汁的吸管，听徐浩川用平稳而柔和的语气与他分享生活，一切都是如此和谐，岁月静好。
　　“春许，你能跟我讲讲在上个循环中我们在国外的经历吗？”
　　“好啊。”
　　路春许闭上双眼，无数美好而珍贵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不自觉扬起微笑。

　　“我们去的第一个国家是哈萨克斯坦，先向西到达乌鲁木齐，然后从阿拉山口出境，中途还有一次没赶上火车，急得焦头烂额。”
　　“然后途径亚洲免签国家到达波黑，在那里看到了超级超级漂亮的星空，噢，还在山里淋了一场大暴雨，差点有生命危险。”
　　“之后几个月一直在欧洲辗转，本来想去俄罗斯看看的，结果签证暂时拿不下来，就坐飞机去了南美，顺便把西语掌握到了能勉强进行日常交流的程度。”
　　“没在南美待多久，就从韩国济州岛转机回了亚洲，最后……是留在了泰国。”
　　以一场在泰国发生的车祸，结束了第五次循环。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好多细节路春许没有诉诸于口。
　　比如在欧洲打零工时被同事一眼看出是情侣，比如被暴雨淋湿后裹在同一床被子里喝着姜汤傻笑，比如海边烟花升空爆炸瞬间的亲吻，比如木雕的戒指，无数次赤裸相接，同频共振。
　　太多的笑与泪，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回想，惊觉他们已经如此熟悉，彼此认识扶持了好多年。
　　在路春许心里，所有循环里的徐浩川都是同一人，那些没有留下痕迹的过往也真实存在，等着他全力奔赴，重新开启。
　　而徐浩川转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提起过往便双眼亮晶晶的少年，感到心脏有一处柔软地塌陷了，多想与他回到他所说的地方，一遍遍地经历，再也不要回头。
　　“听起来是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
　　“当然，不过你放心，咱们之后也会过上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的，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我要去森林，去海边，去沙漠，你……”路春许想起他们现在仍是普通朋友，接下来要说的话便这样梗在喉咙里。
　　可恶，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却还要被迫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
　　明明徐浩川这小子早就喜欢上自己了。
　　路春许低下头，听见身边人异常自然地接话。
　　“我陪你。”

　　哎哟，搞得挺肉麻。
　　他可耻地笑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在两人不对拍下证据报以希望时，证据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出现在眼前。
　　那天晚上他们照例各自查看手机上传输过来的监控视频，路春许一帧一帧地仔细看，从一楼到四楼，仍旧毫无收获，还以为今晚又是颗粒无收，却在打开五楼厕所监控后眼睛一亮。
　　他看见了冯宇辉及其好友的身影，路春许立马暂停，凑近屏幕细看，只见他们包围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生，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还有过分的推搡动作。而男生低着头，头发又留得较长，一时看不清他的长相。
　　没想到，受害者真的出现了。
　　路春许霎时心情复杂，皱着眉按下播放键，画面动起来，冯宇辉等人的霸凌行为也越发明显。路春许强迫自己看完全程，终于在冯宇辉踹倒男生并扯他的头发踩他的手的时候正面对上男生的视线。
　　正脸暴露的瞬间，路春许呼吸一滞，头皮发麻。
　　这个在视频里被霸凌的男生，正是他在上次循环中试图救下并且忘记信息的同学！
　　什么都不记得，唯独这张脸，这组五官，被他深深刻在脑海，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不许忘记，否则就再也没有重新找到他的机会了。
　　他万万没想到，前几个月怎样都找不到的人，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计划里。而就算这样，路春许仍旧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不行，必须要找到他，无比迫切！
　　路春许删除了其他片段，然后立刻拨打徐浩川的电话，对方秒接，抢先开口。
　　“你看到了吗？冯宇辉他们的霸凌现场！”
　　“看到了！你听我说！那个人，那个被霸凌的同学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人！我认出他了，咱们得找到他，可是我还是不记得他的姓名和班级，我……”
　　路春许心急，语无伦次。
　　徐浩川冷静打断：“春许，别着急，咱们慢慢讨论。”
　　闻言，路春许深呼吸一口，压下急躁，重新拾回理性：“我的意思是，如果咱们要以这段视频作为证据检举冯宇辉等人，作为当事人，那位同学必须得有知情权。”
　　“没错，我们得找他商量，”徐浩川一顿，缓声道，“春许，我是说，我好像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