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打工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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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痴别开脸，将漏出的银发掩好。
莫歆打开包裹，温声道：“这是成衣坊的新品，你穿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里面是一件绛色缂金兰纹氅衣，袍角做工精细，图案绣样完整，襟角纹绣一对交颈素绘红鸾鸟。
红鸾照命，寓意如意郎君。
倒茶的手一顿，阿痴低垂双眼，语气冰冷：“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不是告诉你不要来这里找我吗？”
“我知道。”
莫歆讪讪收回手，“可是我忍不住想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自瀛州一别已是三年，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你与我说来明安学习术法，可为何在船舫里做工？”
阿痴抬起头来，澈蓝的眸光微动，“是我不好。”
“那你把衣服穿上，我就原谅你，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咱俩还是好好的。”莫歆说道。
“不了。”
阿痴沉吟片刻，拒绝：“你回去吧，别再来这里找我。”
莫歆眼圈泛红，定定看着他，像是赌气，把衣服举他面前，“我叫你穿上。”
气氛略显尴尬，江瑶夹在中间像个愣头青，起身道，“你们饿不饿，要不我先去取点粥？”
“瑶姐姐你拿自己的就行，我不饿。”莫歆说道。
“……好，那这位小哥你吃不吃？”江瑶礼貌问一嘴。
“不必。”阿痴虽在回答她的话，却是头也未偏，眼神落在莫歆身上。
“那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
江瑶迅速逃离是非之地。
正逢饭点，粥铺摊子前排起长队，她站在队伍末端，身后忽然一阵躁动。
只见两名小厮拥着一位穿着贵气的公子哥推开人群，挤到前方，嘴里嚷嚷，“都让开，别挡路。”
“你这人怎么插队？”有人不满道。
公子哥站在一旁，下巴抬的老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小厮先开口说话：“什么叫插队？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造船坊的周公子。”
周家在造船坊制船多年，家财万贯，势力雄厚，半条街的商铺皆有投资。
领免费供应的粥汤，大多都是画船上的劳工，一听这话，自知得罪不起豪绅，不再吭声，默默让开路。
周公子嗤哼一声，摇着折扇，闲庭信步走到最前方。
铺内小锅里白粥烧的冒泡，升起水雾，施粥的是一名道士和青衣女子。
道士身穿藏青法袍，年纪约莫三十，面槁枯瘦，眼睛如鹰隼般锋利，在周公子身上来回打量。
青衣女子面容苍白，眉眼凝着一抹病态悒怏，但也难掩姿容绝美。
水雾呛肺，她拿秀帕捂嘴，侧过头，轻咳嗽两声，随后舀一碗递给周公子，眼皮未掀一分，语气淡淡，“这是你的，拿去吧。”
显而易见的冷淡态度。
小厮正想去接，被折扇挡住手，望一眼自家公子，眼神透露着迷茫，“公子这是何意？”
周公子不看他，脸朝着青衣女子，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听闻菁菁姑娘这几日在画船上唱红梅记，不知周某能否有幸得邀听一曲？”
王菁菁是教乐坊的头牌乐师，一曲红梅记红遍明安大街小巷，乃是达官巨绅的座上客，重金难得一见。
“还请周公子见谅，登船需请柬入内，我乃一介乐伶，并无邀请他人的资格。”菁菁委婉答道。
“请柬算什么？”
周公子笑道，“我爹在画船砸了不少银子，我想去就去，不过是想同菁菁姑娘讲几句话罢了，明安城里皆言菁菁姑娘声如玉帛，赛黄鹂啼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周公子谬赞。”
菁菁把粥递给他，忽地脸色微变，只见男子紧紧握住她拿碗的手，掐了一下。
“啪嗒”声响，碗摔个粉碎，白粥溅洒一地。
“不好意思手滑了，劳烦菁菁姑娘再舀一碗。”
周公子全然不顾地上的碎碗，眼睛快黏在女子身上，嘴这般说着眼角却藏着笑。
众人皆看出他是故意调戏，敢怒不敢言。
江瑶转眼珠，挽手掐个诀，小纸人符纸悄悄穿过人群，贴上周公子的衣背。
他随后双腿蹬直，鬼上身似的扇自己一大耳刮子，僵着身子鞠躬，嘴像被强行掰开，“对不起，我是畜生，我该死。”
一边说一边连扇耳光，眼睛怒得通红，手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见他发疯，两个小厮急忙去拉：“公子使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滚开！”
周公子回手一人扇一耳光，小厮被打的晕头转向，懵在原地，再是不敢阻拦。
众人见之怯怯偷笑，菁菁看得目瞪口呆，道士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江瑶身上，凝神良久。
江瑶看一会儿好戏，等到乖乖符的时效消失，才取粥回到竹棚。
甫一刚回到竹棚内，她放下粥，埋着脑袋闷闷地吃，恨不得将脸贴进碗里。
莫歆与阿痴还在对峙，两人似乎聊得不大愉快，少女气得两腮鼓鼓，阿痴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到粥吃完，抬头一瞧，两人还保持着优雅的姿势。
这到底什么情况？
江瑶横竖一看，总觉得他俩气氛很微妙，怎么也不像兄妹，倒更像是……情人。
如此一想，便是越看越像。
可莫歆为何要骗她？
思索之际，粥铺子收完摊，两道人影向他们走来。
道士将失效的乖乖符放在桌上，自荐道：“贫道王灵容，师从玄清观方山散人，这几日在画船上替人画符念咒，驱邪避祟，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瞧见符纸，江瑶心下了然，原是被同行发现，“你叫我江瑶就好，请问王道长有何事？”
菁菁与王道长对视一眼，捂着秀帕子咳嗽两声，委身施礼，“若我没猜错，方才是江小姐帮忙出手训斥那登徒子，菁菁在此谢过江小姐。”
“这可担不起，你快起来。”
江瑶扶起她。
菁菁说道，“江小姐侠肝热心肠，受一礼也不为过，只是下次遇见这种事情切莫再出手，那周家公子是明安城远近闻名的纨绔，若是让他得知此事是你所为，且怕得理不饶，难缠的紧。”
“别担心，我属竹竿的，不怕缠。”江瑶露出两个小梨涡。
菁菁被她这么一逗，扑哧笑出声来，眉宇间的愁色如云散开，露出明艳靓丽的光彩。
“江小姐真是活泼可爱，性子倒与我妹妹有几分相似。”
“那你妹妹一定也像你这般漂亮。”江瑶实话实夸道。
菁菁眼色微沉，淡然道，“或许吧，若她还在世的话，年纪应该与你相仿，正是碧玉桃李的时候。”
江瑶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再多的话语也显得苍白。
王道长取出两封请柬，“多谢江小姐出手相助舍妹，这几日江上在举行游船诗会，若是不嫌弃，可以与你小友一块儿前来。”
话音落下，看向莫歆。
阿痴忽地起身，沉着脸将请柬退回，“拿回去。”
咦，这唱哪出？江瑶眨眨眸子。
“我邀请我的朋友，与你有何干系？”
王道长缓缓看他一眼，“咱们都是在一条船上务事的人，贫道又不会吃了这两个小姑娘。”
一条船三个字念得极重，王灵容显然与阿痴认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别想打她们的主意。”阿痴坚持道。
“你们先别吵。”
江瑶越听越迷糊，“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
话没说完，莫歆蹭的起身，收下请柬，“王道长说的对，这事跟某些人就没关系，不用他管。”
“……”
这，这这这。
江瑶被她拉着往外走，只能一边回头一边赔礼，“那就多谢王道长，菁菁姑娘，我们到时候再来捧场。”
穿过三条街，走到无人的地方，莫歆松开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蹲在墙角捂着脸，肩膀上下耸动。
江瑶叹口气也蹲下，给她擦泪，“别难过，五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闻言莫歆抬起头来，小脸挂满泪珠，抽抽嗒嗒道：“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方言？我怎么听不大懂。”
“啊……这是我家乡话。”
江瑶心想，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至理名言。
“瑶姐姐是不是知道，他不是我阿兄？”莫歆抹一把泪。
这要看不出来就是傻子。
江瑶犹豫片刻，老实回答，“猜到了。”
莫歆：“那你不问我为什么骗你？”
“不问。”江瑶摇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瑶姐姐，你人真好。”莫歆泪光激动闪烁，跳起来抱住她。
“你也很好。”
江瑶拍拍她的背，“走吧，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一千个印章，真是盖不完。
刚到除妖司门口，江瑶突然想到昨日与裴棹月的约定，眼下正是午憩时间，他应当在休息。
与莫歆告别，径直来到中堂，谁知里面空无一人。
“你有没有看见裴少司？”江瑶退到门口，问守卫。
守卫抠脑袋，答道：“裴少司好像在后院。”
“多谢。”
清脆的嗓音与风一起消失。
穿过长廊来到后院，空气里浮动着丹桂的馨香，金灿灿的桂花缀挂枝头，秋风一吹，细小的花朵飘飘摇摇，零星落在泥土里。
江瑶步行到庭苑中央，只见凉亭前的白石阶前，雪白和淡黄色的群菊，迎风摇头晃脑。
裴棹月俯身背对着她，乌发随肩头倾泻，手里揽着一只水壶，正在给花浇水。
忽然手一顿，回眸望来，霞光落进眼底，漾起一片花海。
江瑶眉心突突跳，这画面很美。
倘若浇得不是热水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打工一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