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梦魇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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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进空气里，换来一阵死寂。
他起身走到榻边，居高临下睥睨着，声色没有情绪：“梦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再无其他人。”
江瑶咬手指，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她真的回来了吗？
屋内烛火映出红彤的光，裴棹月面无表情，脸上仿佛覆盖一层厚实的面具，而面具之下的情绪，却教人看不分明。
思忖片刻，江瑶打算再咬他一口。
搞不好这里还是梦境。
岂料脖子刚伸到半空被钳住下颌，疼得龇牙咧嘴道：“痛痛痛，放手。”
“你想做什么？咬我么。”
裴棹月两指夹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眸中升起寒气，一字一顿道：“我倒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
空中闪过寒光，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贴上江瑶的脸。
“莫非这几日太纵容你，给你一种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错觉？别再招惹我，否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他贴在她耳边说道。
“控制不住什么？裴，裴大人你这是何意。”
江瑶眼神楚楚有点绝望，她到底哪里又误触疯狗的开关了？
裴棹月笑了笑，没说话。
匕首贴着脸颊游走，从眉心缓缓滑到鼻梁，宛如一条冰凉危险的毒蛇。
最后停留在嘴唇上，稍一用力便能破开肌肤。
“刀剑无眼，有话好好商量，千万别冲动。”
江瑶僵着脑袋一动不敢动，提醒道。
“你也知道刀剑无眼。”
裴棹月直勾勾盯住那两片粉嫩的软唇，凝视片刻，轻声道：“我屋内放尸骨的柜子还差一个位置，恐怕江小姐想去得紧。”
江瑶猛地抖一个激灵：“那到不必了，这屋我待着挺舒服的，不劳你麻烦。”
不用验证了，这人铁定是裴棹月。
只有他的性子才会这般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想杀人。
“很好。”
刀刃在脸蛋上拍了拍，被他利落收回袖口，“不想去就安分一点，再无下次。”
“绝无下次，我对灯发誓。”
江瑶腰背挺得笔直，竖起两根手指，信誓旦旦。
甫一刚说完，屋外夜空闪过一道惊雷，照亮苍穹。
“......”
他揉眉心，叹口气问道：“魇妖和影妖之事似乎有所关联，你在梦境之中可有得到别的线索？”
如此一说，江瑶忽然想起来，魇妖在杀幻象中的裴棹月时，曾提及主上这个词，开口道：“你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无论是影妖还是魇妖，好像都是冲他而去，旁人更像是无辜牵连，悖受其累。
“得罪谈不上，处决过几只小妖而已。”
他说的风轻云淡。
江瑶眉角抽搐，真的只是几只小妖吗？
脑子不由浮现出那日在监牢暗室里所见的画面。
斧钺，刀锯，钻凿……各种刑具应有尽有。
很难不令人联想到这可能是一场报复，搞不好来自某大妖的复仇。
裴棹月继续道：“这几日，有人一直在曝露司内除妖师的行踪，马面所说的卧底，恐怕确有其人。”
话到这儿忽然停住，看向江瑶，“你有什么想法？”
莫名被点到，江瑶有些迷茫，她的想法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犹疑片刻，回道：“其实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江瑶转了转眼珠子：“若司里真有妖邪派来的卧底，他们定是对你防备甚加，遇见你便收起狐狸尾巴，所以你也不易觉出是谁在从中捣乱。
但我不一样，我刚入除妖司，职位不算起眼，若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暗中帮忙调查此事。”
裴棹月：“是吗，你有如此好心？”
江瑶嘴皮子一停，与他对视：“少司大人今日来这里找我，不就是为此事吗？”
稍一动脑子，就知他不会如此好心体贴守着她，以这几日的相处来看，裴棹月不杀她已是奇迹一桩，大半夜前来定是有事所求。
而她身中符毒，从某种意义上对于他而言，是最值得信赖，最好不过的棋子。
手一顿，裴棹月放下烛灯抬起头来，眉尾轻挑，眼神带着打量的意味，“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果不其然。
梦境之中的一切不过是假象。
江瑶抿唇，继续道：“帮忙找卧底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想学剑法和五行符箓之术。”
裴棹月：“你不会是想让我教你？”
江瑶点头，“我爹年事已高，身体不好，你和我住一个府上，咱俩一块学习不是挺方便吗？”
若真是无法找到幕后操纵之人，两月后灭世之灾来临，有身法和剑法保命，说不定能搏出一线生机。
再者眼下她实在太弱，这几日遇见的妖邪皆是擅长幻术之能，倘若他日遇上体修妖怪，技傍在身，也不至于落个束手无策的境地。
想到梦境之中被魇妖掐住脖子，间接害死裴棹月那事，江瑶心有余悸。
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他起身走到门外，回眸笑如三月煦风，“和我一起学习？好，那就这样定了。”
说完不等回答，转身离开。
江瑶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盖上被褥后越想越觉后悔，总有一种兔子进狼窝之感。
等到第二日醒来，眼窝下顶着两道青紫色的浮肿。
除妖司的日职是巳时报道，因着失眠，她辰时早早到岗就位。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打工人只有活干。
司中上下无人，李惜烟瞧见她，招手，“赵管事今日休沐，你拿这五十纹银到西市符箓铺子买下个月的符箓原料，只取朱砂和黄纸即可，笔墨砚台暂且不用，数量我早已与商铺老板商定妥当，报除妖司的名号即可。”
无奈收下银子，应声“好”，江瑶便出门。
明安城有东西两市，东市靠近皇宫，商铺鳞次栉比，所卖之货皆为奇珍异品，乃达官贵族常出入之地。
西市则鱼龙混杂得多，坊市冗杂在一块，三教九流之士往来不绝，譬如南疆蛊师，胡藩占星师皆在内设有铺面。
到西市后，她先买了三只包子，正要进入符箓铺子时，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人影。
少女穿着一身薄粉色软绸裙，头上梳着两个双螺髻。
不是莫歆，还能是谁？
包子也不吃了，江瑶悄悄跟着她绕过小巷来到一家药铺，莫歆拣了两幅药方后又来到一家成衣坊。
这家衣坊装潢得很是豪华，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奢买的地方。
她来这里做什么？
莫歆立在门口似是有些纠结，秀眉拧一会儿，掏出荷包翻看银两，踟蹰片刻便迈步进入衣铺内。
江瑶沉思，正纠结要不要跟着进去时，迎面撞上一个硬物，脑袋瞬时起个包。
定睛一瞧，是名头戴幞头的青年人，青年身后还跟着三名同伴，腰间挂的玉牌刻有“宋”字，此乃国师府的身份象征。
国师府与除妖司皆在西市采买符箓原料，每月初一辰时，便能在西市最大的供应铺子碰上头。
两方势力本就水火不容，曾有几次发生过口角争执乃至斗殴的事件。
宋一燃与她关系交好，但其他人可不一定好相处。
江瑶不想惹事转身欲走。
“撞了人就想跑？给我站住。”
幞头青年眼睛一眯，看清是除妖司之人，伸手将她拦住，语气戏谑：
“我只道是冤家路窄，原是除妖司的人，你是没长眼睛吗，站这大街上做甚？”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江瑶抿出一个不客气的笑：“在大街上自然是走路，莫非这条路是你家修的不成？”
幞头青年上下打量她，笑道：“路自然不是我家修的，但我们国师大人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若他老人家来了，别说这条路，整个街的人都得避让三分，不像某些阿猫阿狗，什么事情都需要向我们国师府汇报吧？”
“就是，我听说那除妖司的老司主根本就不是明安城之人，是哪里来着的人？”
另一青年敲脑袋，一脸痛苦沉思的模样，恍然大悟道，“哦对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漳州，你们有人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他扭头问身旁的人。
“什么漳州李州的，乡野地方罢了，我哪儿知道？你可别问我。”
另一人装模作样，嗤笑道。
幞头青年见她一身行头，衣料打扮皆为不俗，头上还簪着点翠嵌珠宝钗，寻常姑娘家哪儿来有这般矜贵，很快认出她的身份，冷笑一声。
“罢了，凤生凤，龙生龙，老鼠生的儿子打地洞，我看乡野地方出来的丫头和那山上跑的野鸡没什么区别，属实粗蛮无礼至极。”
话音刚落，一拳头如风般砸在青年脸上，劲力极大，青年身形不稳，摇摆两步跪在地上猛啐一口血沫，两颗带血的牙齿从嘴里蹦出。
只见粉衣少女提着一包裹从衣铺子里冲出来，挡在江瑶身前，脸朝着幞头男，说道：“如果不想再挨第二拳，就马上道歉。”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莫歆，你怎么出来了？”
眼前这一幕，着实让江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她还未动手，莫歆先替她出头。
在乱葬岗那日，莫歆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还是一位柔弱胆小需要保护的邻家妹妹。
谁知人不可貌相，外表看似娇软的小姑娘，实则是力大无穷的硬妹。
不由感慨，除妖司真是没两把刷子进不来，江湖能人高手齐聚一堂。
“我方才在里头看衣裳，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没想到竟是这几个杂碎在欺负瑶姐姐。”
顿了顿把包裹放江瑶手里，“你等我一下。”
莫歆揪起青年的衣襟，举起拳头，“听见没，我让你道歉。”
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得青年眼冒金星，找不着北，“你他娘的是谁，竟敢打我？”
江瑶跳上去踹他一脚： “女儿家的事情你少打听，打得就是你。”
一脚正中下腹，青年滚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指着两人气得手指颤抖，再也不装斯文，扯嗓子怒嚎。
“我道你娘的歉，反了天了！都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把这两个臭娘们给我往死里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梦魇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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