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我们走了好久》想吃教案

1、第 1 章

　　—— 一时兴起，随意乱写
　　—— 暗恋者X离婚者
　　—— “我痴妄了她好多年了。”

　　「0」

　　2024年夏

　　门被敲的很急，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也掩盖不了

　　肖悦拉开门，十岁多的小姑娘浑身透湿地站在门口，她的身后，陆卿正在苦笑，同样一身透湿。

　　陆卿：“小悦，我和憬清……无处可去了。”

　　「1」

　　2014年秋

　　“要走了吗？”肖悦抻了抻懒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装着可怜，看着眼前正在穿衣服的女人。

　　越双白了她一眼，伸过手摸了一把这人的短毛脑袋，“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卿姐不是要留下陪你嘛？走啦，我家崽还在家等我呢。”

　　倒数第二位客人也从这场庆祝入职和乔迁之喜的家庭火锅聚会中离开，偌大的房中便只剩两人。

　　陆卿坐在茶几旁，带着几分轻笑缓慢地收着筷子，见这个家的新主人晃悠悠一圈后终于舍得回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打算送她们送到小区门口呢。”

　　肖悦嘿嘿一笑，就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轻轻蹭着毛茸茸的后颈，温声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让卿姐帮我收拾这些呢。”

　　“也不是不行。”

　　“那就拜托卿姐啦～”

　　栗棕色的脑袋蹭着蹭着就蹭进了颈窝里，哼哼唧唧，扰得另一人只想笑着打她。

　　“以前怎么没有这么皮啊？”陆卿分外无奈。

　　“以前啊……”
　　以前我问心有愧。
　　现在我……

　　无力回天。

　　肖悦不想面对现实，只是靠在身后，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陆卿晃了晃脑袋，反手rua了一把自己肩头的栗棕短毛，温声道：“我就只能给你收起来了啊，你姐夫一会儿要来，憬清也在家等着呢。”

　　“……”

　　“怎么啦，怎么直接走啦？”陆卿笑着去抓忽然就撒手了的肖悦。

　　肖悦逃一样的离开，呵呵一笑，“有事儿嘛，你先走吧，我就不送啦。”

　　“不行！你不是说了要送我？”

　　“……”好吧，我总是没办法拒绝你的。

　　肖悦从一旁拿过口罩，挂在脸上，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闷声道：“走吧。”

　　「2」

　　2008年秋

　　“好冷啊，是不是，一下就冷了。”

　　陆卿搓了搓手，又缓缓向自己呼出一口热气。

　　热水适时被递到她的手边，陆卿惊讶一瞬，但习以为常地捧起茶杯，继续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持久的雨水了啊，对不对？谢谢你的热水。”

　　她偏头看向身后正在数卷子的少女，冁然一笑。

　　肖悦便是此时抬头预备应答她的话，话到嘴边也僵在了嘴边——

　　秋雨淅沥，温度愈渐降低，雨水一粒粒敲在窗外，却在内壁勾出一朵朵雾花，于是本就昏暗的日光更为昏暗，朦朦胧胧地在陆卿脸侧勾出一道柔光。

　　于是。
　　于是。

　　肖悦转身走向门口。

　　陆卿微惊，“数完啦，这么快？”

　　“啪嗒。”灯光大亮，一室光亮。

　　肖悦就站在开关一旁，牵了牵嘴角，“没有，有点黑，我开个灯。”

　　陆卿探出去的手僵在原地，又缓缓收了回来，埋在自己的披肩中，温温一笑，“嗯，那你继续干吧。”

　　“嗯，我继续干了。”

　　「2」

　　2015年夏

　　临近下午第一节课，肖悦啪一下退开教室的门，喧嚷的教室内突然静谧如针落可闻。

　　一众人深知自己做错了事儿，也只敢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这位脸黑到极致的班主任，大气儿不敢出。

　　终于，女人缓缓呼出一口气：“王琪，你站起来。”

　　女孩昂着脑袋站起来，一张还算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谁怕谁啊，就那样和缓缓提着自己的双肩包的肩带的人对视了一个正着。

　　狂风暴雨在这一瞬倾泻而下，淹没了所有人，无人生还。

　　那是他们的班主任最生气的一次，梗着脑袋天地不怕的女孩儿缓缓缩了脑袋，大眼睛中盈满泪水。

　　没有用，暴雨不会停歇，更遑论惹怒了的是她最在意的人。

　　最终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书本被砸到地上的一声巨响，女人留下一句：“再惹陆老师，你们就等死吧。”

　　门外，提着包预备上楼的陆卿看着方才冲出来的小姑娘，无奈一笑。

　　下一瞬，她的腰上多了一只挂件猫。

　　陆卿摸了摸那个脑袋，轻声道：“越来越有老师的风范了。”

　　“小心被你的学生看到，从此形象全无啊。”

　　“不重要，抱抱你比较重要。”

　　「3」

　　2013年夏

　　“后面那个学生仔，坐直了，耳朵聋的呢吗听不到广播？”

　　“再屁话这么多就滚出去。”

　　“今儿什么早读啊，你们有空在这儿闲聊。”

　　“语文早读你们还敢给我摆烂？放出声音！”

　　狐假虎威的肖悦掐着腰强撑着气势道，台下诸多学生仔自然也被她这位临时实习老师吓得一愣一愣的，乖乖捧起书大声朗读起来。

　　肖悦这才走到门边去看课表。

　　第一节课……
　　她僵直在原地，手指不可置信地滑动着，确认自己大抵是没有看错。

　　“嗯，不错嘛，我们的小姑娘如今也有点自己的气势了呀。”

　　柔媚且熟悉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肖悦偏过头，一时有几分想哭。

　　女人一头乌黑长发在脑后随意扎着，一双眼笑得明媚，眼里满满当当是对她的赞许和认可。

　　陆卿今儿穿了一条白裙子，很多年前穿过的白裙子，不过这么多年也生了孩子了，腰不可避免地宽了许多，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直到肖悦面前，这才微微仰头——

　　轻轻揉了揉肖悦这向来叛逆的头发，看那缕俏皮地在耳边翘起的头发在她的手下变得柔顺服帖，这才轻柔一笑，柔声道：“肖老师，上手上的挺快的呀。”

　　“……”肖悦真的有一点点想哭了。

　　上课铃按时敲响，陆卿轻轻拍了拍肖悦的肩膀，宠溺一笑，大步走入教室。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陆卿。”
　　“我不需要你们喜欢我，我只需要你们害怕我，讨厌我也可以，但是不要讨厌历史。”

　　女人温温一笑，口中话语却是凉薄，素手轻翻，不多时便捧书而起，侧了侧头，“如何，预习了吗？”

　　「4」

　　2016年夏

　　高一（16）班的人在进班后都收到了一份来自前辈的叮嘱，其中有一条格外瞩目——

　　“如果你们的历史老师叫陆卿，别惹她，千万别惹她。”

　　众人看着这条，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怎么读下来感觉这个老师好凶，真的会有人喜欢她吗？”

　　“嘘。”

　　话音方落，门被推开，短发女人款步而入，“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肖。”

　　肖悦偏头看向那方才说话的女生，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你们喜欢我，我需要你们害怕我。”

　　「5」

　　2009 春

　　陆卿蹲在门外连打数个喷嚏才敢进班，只是也没办法讲话。

　　她的声音如今说沙哑都是轻的了，她的声带简直可以说是彻底封死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谁知道这次这小感冒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她看了眼同样萎靡不振的所有人，自然无法错过那个戴着口罩也在强撑着自己的可爱小孩，微微一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

　　自习吧，想睡了可以睡一会儿。

　　班里连欢呼声都是如此的沙哑。

　　陆卿笑得无奈，一偏头，少女戴着口罩脚步踉跄地从后门钻了出去——

　　那里正对水房，所以她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她不过低头看了一会儿书，阴影便渐渐靠了过来，轻轻一声响，冒着热气的水杯放在了她的面前。

　　“……”陆卿诧异抬眸，少女偏头，眼睛微弯。

　　陆卿施施然一笑。

　　「6」

　　2017年秋

　　“呦，真是难得见你生病啊。”

　　晚自习，陆卿按规定进班，就看的某个本该看班的人在教室最后萎靡不振地趴着。她挎着包走过去，轻轻敲敲桌面，女孩瞪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她，一张脸烧的通红。

　　陆卿微惊，抬手摸了摸眼前人的额头，烫的惊人。

　　“吃药没？”她轻问着便要扶她起身，女孩摇了摇头，挣扎着从她手中脱出。

　　“传染，你体弱。”

　　女人二指并拢便敲敲少女脑袋，“你还知道啊？快去校医室看一眼。”

　　“真稀奇，看到你感冒了。”

　　陆卿扶着她架在肩膀上向外走去，又转过头安顿了一下班内诸人。

　　直到楼梯口，女孩昏昏沉沉低声道——

　　“好多年了，我已经25岁了，不是那个15岁精力旺盛的姑娘了。”

　　陆卿似苦似笑，低声应道：“是啊，我都35了。”

　　「7」

　　2008年冬

　　“0和1是什么意思？”

　　越双闲得无聊翻班里的这群傻孩子的空间，蓦然出声，台下一众正在乖巧做题的人俱静默一瞬。

　　越双眯了眯眼，看向某个把头埋得很低的小姑娘，“你说，肖悦，这什么意思？”

　　「8」

　　2019年初秋

　　“越双姐……”

　　越双早上刚到办公室就看到办公室里和肖悦差不多时间来的那个男孩子萎靡不振地坐在她的桌旁，一副等她许久的样子，声音都很难过。

　　越双奇了，谁人能让这体验生活的公子哥萎靡成这个样子呢？

　　赵强其人，原先年级那位顶牛的数学老师家的儿子，子承母业也是为了走关系省事儿，也来了学校，教地理，说起来还比肖悦小一岁，是她的学弟。

　　“赵儿，这是怎么了？”越双走过去，放下包。

　　待她坐好，赵强才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姐，肖悦以前是你的学生吗？”

　　越双乐了，“怎么不去问陆卿，你不知道她是陆卿的小跟屁虫吗？”

　　赵强：“姐，别逗我了。我就是想问……她真的……”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咬牙，道：“当真是女同吗？”

　　“……什么，什么同？”越双喝着水，一双大眼睛轻轻眨着。

　　赵强叹了一声，“姐，女同，你知道吗，就是……”

　　“女同性恋啊？”越双淡然地放下水杯，“你和你妈说没有？”

　　“这种事情……才没告诉她……”
　　表白失败什么的，告诉了他的妈妈，那不是等着被嘲笑几百年吗？！

　　不等越双开口，赵强又说：“她这是拒绝我还是真的啊……也没必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吧？哎，双姐，我真的很差劲吗？”

　　越双想了想，轻嗯了一声。

　　“姐！！你在嗯什么？？”赵强更是崩溃。

　　陆卿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本是来找越双换课，见此情此景怎能不凑个热闹，于是挪过来戳一戳濒临崩溃的人，“这是怎么了？”

　　越双：“和小悦表白，被拒绝了。”

　　陆卿僵硬了一瞬，尬然一笑，“哦～挺好的，挺好的。”

　　越双微眯双眼：“小卿，你在挺好什么？”

　　“……”

　　“……”

　　面面相觑间，陆卿落荒而逃，甚至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只是出了门没走两步，她才想起来落下个问题，折返回来问道：“小悦，用什么理由拒绝的？”

　　越双笑了：“小悦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是女孩子。”

　　陆卿一张脸白了几度，许久，笑了笑，“是嘛，也挺好的……也挺好的。”

　　唯一男士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姐？你们对女同这件事是不是接受程度太高了？？”

　　越双随意一笑，道：“你先加上她真正用的微信再说吧，啊。”

　　「9」

　　2009年秋

　　“你怎么每年都感冒呀？”

　　这话听起来似幽怨，但少女的声音中没有埋怨，反倒是满满当当的关心，让本就恍惚的陆卿突然品出来几分羞涩。

　　但向来体贴的人已经端着水杯出去了，待回来，水雾便打湿了短毛额前的碎刘海，随手一抓的手感定然很好。

　　陆卿想着，便这样做了。

　　方才放好茶杯的人僵硬一瞬，就听到女人拖了长音道：“冷的快呀，是不是？好冷啊。”

　　“是啊，好冷啊。”少女没有移开这只手，却是忙不迭地泡药，取药，一一摆在陆卿面前，“吃药吧，别再发展下去了。”

　　“你怎么不避着我呢，不怕传染吗？”

　　“不怕，我可是超人。”少女故作高深地说，傻兮兮的。

　　真的好傻。

　　「10」

　　2019年中秋

　　“感冒好了吗，就抽烟，嗯？”陆卿敲了敲蹲在小黑屋抽烟的女孩，一旁同样在抽烟的男人尴尬到不知是举是放。

　　良久，男人憋出一句：“小卿，不是我带坏的小悦哈。”

　　陆卿白了一眼大烟鬼，“知道了，没事儿，我会告诉姐的，有人收拾你。”

　　“……”

　　男人掐灭烟匆匆溜走，窄小的小黑屋里便只剩陆卿与肖悦两人。

　　昏黄的日光自窄小的窗口中堪堪流入两寸，日影勾勒出一双水润润的眸子，隔着一层雾气，雾沼沼，有几分可怜。

　　陆卿抬手捏着女孩侧颊，捧着她的脸微微抬起，让坐着的人看向自己，看到只有侧颊落了几粒日光的自己。

　　“感冒好了吗？鼻炎好了吗？”

　　“我的小超人，怎么比我还容易生病了？”

　　女孩夹着烟的手忽然靠了过来，抱紧女人的腰身，靠在她身上，“年纪大了，自然容易生病了。”

　　“什么年纪大了。”陆卿夹起她的一缕短毛，轻轻一揉，“抽烟，喝酒，熬夜，生病自然不会放过你的。”

　　“嗯……”女孩似应了一声，喃喃道：“如果第一次吸烟的时候有你在就好了。”

　　“怎么，我在你就不抽烟了？”

　　肖悦微合上眼眸，“不抽烟了。”

　　「11」

　　2010年夏

　　□□叮咚响着提示音，但肖悦不想看。

　　消息一条一条地蹦着，无非是说今日的新娘有多美，今天的婚礼有多盛大，她错过了怎样的宝藏，身为最喜欢她的人不去真是太亏了。

　　其中还间杂着几条来自越双的信息——

　　“我们之后有小聚会，你姐夫不去。”
　　“小卿让我来接你，下楼吗？”
　　“八点之前回复我哦，小家伙。”

　　肖悦错过了这一天所有的消息，自然也包括这条。

　　她摸出来一条在口袋深处潜藏许久的打火机，火光便在指尖雀跃翻腾。

　　雾蒙蒙的阴影之中，只剩一双水润眸子。

　　她本来在练字的，她确实在练字的。

　　少女一手夹烟，一手握笔，用至为难过的心写下了此生写过最为潇洒的一副字——

　　一场大梦到头空。
　　此生永不落红尘。

　　「12」

　　2012年春

　　“闺女啊，你咋乱收你的字儿呢，这写的，啧，真好看，妈给你裱起来，回头放你新房子里也好看。”

　　「13」

　　2014年秋

　　送走陆卿，偌大的新房中便只剩肖悦自己一个人了。

　　她拉开纸箱，这里还有些挂件摆画没放，最上面便是她写的那副字。

　　原来那天她还题了时间啊。

　　「14」

　　2010年6月2日

　　肖悦握着这幅字看了很久，终于，轻轻地笑了。

　　也好，放在这儿吧，就提醒她有多么的……

　　无能为力。

　　「15」

　　2019年中秋

　　陆卿深吸一口气，被烟味儿呛得缓了半晌才缓过来，也让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上了几分酸软。

　　她说：“听说，赵强跟你表白，你拒绝了？”

　　“嗯。”

　　陆卿仰了头，道：“我这儿也认识一个喜欢女孩子的，长的还挺好看的，你……”

　　箍在腰上的力道猛然泄去，啪的一声，门被重重摔上。

　　于是窄窄的小黑屋中只剩陆卿一人。
　　连暮光都不眷恋她，从窗口溜走，夺走了屋里唯一的光。

　　烟味儿紧紧裹缠着她，呛得她忍不住地咳嗽，咳嗽到眼泪争前抢后地涌出来，咳嗽到双腿发软，勉强支着柜子才站住。

　　门又被推开。

　　楼道里的光自女孩身后流了进来，却只给女孩留下一道黑沼。

　　在黑沼之中，女孩说：“好，我去。”

　　又是剧烈地咳嗽，兴许是门被突然推开将那边的烟味儿也挤了过来，咳得陆卿彻底站不住，缓缓蹲在地上。

　　「16」

　　2013年秋

　　肖悦看着手机，犹豫许久，缓缓输入：“今天碰到了政治老师，还有隔壁的老师。”

　　“她们说我可像你了。”

　　另一人没有让她等很久，很快回复道：“才没有呢，你比我优秀多了。”

　　“你是我永远的骄傲。”

　　「17」

　　2009年冬

　　“surprise ！生日快乐～”少女鬼魅一般捧着蛋糕自陆卿身后钻了出来，又顺理成章地借着递蛋糕将瘦小的女人拢进怀中，“看，草莓蛋糕。”

　　没有预想中的挣扎，女人探过手接过蛋糕，却没有要求少女放手，好似她的注意力全都被蛋糕吸引了一般。

　　大概是吧。
　　毕竟少女没有注意到另一人偷偷靠了几寸的身影。

　　「18」

　　2010年初夏

　　“你写了什么？”陆卿好奇地看着小纸条。

　　正在背书的人嘿嘿一笑，“不告诉你呢。”

　　“那你背着，我先回办公室了。”

　　陆卿临走还rua 了一把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加油，好好考。”

　　不多时，有一人跑了过来，“肖悦在吗，陆老师让你过去一次。”

　　肖悦被突然地纳入怀中，扑进一片馨香之中，后脑被来回地抚摸着。

　　“要好好考，要加油，要拥有自由，要……”
　　要走出去，要做自己的主人。

　　要自己完成纸条上的话，要成为闪闪发光的星星。

　　肖悦扬了扬头，勉勉强强压下眸中的泪水。

　　勉勉强强。

　　「19」

　　2019年冬

　　“你有时间吗？来接我一下可以吗？”

　　陆卿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人，道：“我去清乐接个人，送你回家还是？”

　　男人看了眼手机：“去接人吧，我陪你一起。”

　　“她可能不太想见你。”陆卿说着，自嘲一笑，“可能也不太想见我。”

　　自从在小黑屋的对话过后，二人就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漠然状态，陆卿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不可以。
　　她只能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可以。

　　抑制不住的拥抱不可以再发生，突破朋友界限的接触不可以再发生，她不可以有那些非分之想，她不能耽误肖悦的未来。

　　她比谁都希望肖悦能走的足够远，永远别回头，所以她断了念想停了脚步，却没想到还给她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颓废之人，抽烟喝酒糟蹋自己，而后躺在原地，这么多年了就凭着学历升到了中级职称，再也没动过。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
　　可她是罪人，是逃兵，是她先放弃的一切。

　　这一路的车开的沉默，陆卿心里只剩一句话——

　　真的，要推她走吗？

　　“到了。”肖悦打破了寂静，待车挺稳，第一时间推开了车门，“谢谢你，陆老师。”

　　这么多年了，这是肖悦第一次这样喊陆老师。
　　就差一步，也许就会喊她陆卿老师。

　　陆卿合了合眼，道：“一会儿你怎么回？”

　　“聊完天，她总归是该送我回家的。”

　　“……”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

　　男人打趣道：“你这徒弟，挺可爱的呀，帅帅的，今天去相亲？男孩子都……”

　　陆卿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沉声道：“她和女孩子相亲。”

　　“……”男人尬笑两声，“那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老婆是直女？”

　　女人手扶挡把，道：“你该庆幸，她晚来了十年。”

　　“……其实十年不算什么。”男人看着前方，了然一切。

　　陆卿：“在以前，算。”

　　“难怪呢。”男人笑了两声，“我要外派非洲三年，辛苦你再演三年，回来离婚吧。”

　　“在现在，十年不算什么了。”

　　“憬清归我。”

　　……

　　“陆卿，我恨你。”

　　「20」

　　2009年初春

　　陆卿搓搓手，低叹一声：“好冷啊。”

　　被她突然叫出来的少女本一脸茫然，闻言小跑过来，握住她的手：“卿姐，有什么事儿在楼里也能说的，太冷了。”

　　陆卿笑着摇头，指着远处给她看，“楼里看不到这么亮的月亮。”

　　“为这一个月亮没必要的，姐，一起进去吧。”

　　陆卿却是执拗，拽着她的胳膊，“有必要的。”

　　“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肖悦，看，是星空。”

　　女人仰头看着还没有被太多灯光污染的夜空，又突然偏头，“你想去小阁台上看看吗？一起上去吗？”

　　她撞进了一双满满当当全是她的眸子，少女轻缓地眨着，温声道：好啊。”

　　「21」

　　2013年秋

　　“你在哪个办公室？”

　　肖悦征询了带教老师的意见后，回复陆卿道：“在二楼，十二班对面。”

　　“好。”

　　没头没脑的一组对话，随着下课铃的到来一起被肖悦甩到了脑后，因而陆卿抱着憬清进来时她的脑袋还有点懵，倒是带教老师很热情地迎了上去。

　　陆卿：“我们办公室这节都有课，我可能得拜托小悦帮忙看一下憬清。”

　　带教老师哈哈一笑，“好啊，让你的好徒弟带吧。”

　　肖悦：“啊？”

　　小姑娘瞪着一双和陆卿像极了的眼睛，满是懵懂地看着肖悦，伸出手抓了抓这位短发阿姨的头发，看起来还有几分好奇。

　　“我就在十二班，拜托你了啊小悦。”

　　“啊……啊，好。”

　　肖悦抱着小姑娘坐下，有些懵。

　　这个孩子和她的妈妈一样内敛安静，乖巧地趴在肖悦怀中，轻轻抓着她的领口，懵懵懂懂，甚至有几分可怜。

　　哪怕肖悦在处理电脑上的东西，只能抱着她，无暇陪她玩耍。

　　直到下课铃响，肖悦敲完最后一个字晃了晃自己的脖子，怀中一直在玩小鸭子的姑娘才哼哼唧唧伸出胳膊碰了碰肖悦的脖子。

　　“要去找妈妈吗？”肖悦问着，捏了捏她的脸。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肖悦又捏捏小软脸，抱着她站起身，“走吧，去找妈妈。”

　　陆卿交代完晚上的作业，如有感应地偏头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倚靠在门口等她，大的那个还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单手抱着小姑娘意图耍帅，甚至吹了吹自己头顶的斜刘海。

　　连风都慢了一瞬。

　　陆卿轻嗤一声，在班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走过去接过憬清，“谢谢啦。”

　　「22」

　　2024年夏

　　肖悦靠在门口，看陆卿安顿好了陆憬清，小心翼翼地给少女搭好被子，这才一同进了客厅。

　　“这是怎么了？”肖悦跟在女人身后，不自觉地蹙了眉，“那个人不是要走了憬清的抚养权？你们这是……”

　　陆卿疲惫地笑了笑，“他的新妻子怀孕了，就说，把憬清还给我了。”

　　“我欠他的，应该的。”

　　肖悦快走两步，拦下她，“什么叫你欠他的？你生孩子前后吃了那么多苦，又是独自带大的憬清，他基本上几年才回一次家，怎么就是你欠他的了？就因为憬清随了你的姓，还是因为憬清是个女孩子。”

　　陆卿摇摇头，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温声道：“肖悦，我今天是开车去隔壁市接憬清回来，好累啊，明天再说好不好？”

　　“陆老师，你永远是这样，你觉得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就来了，就靠近我，却不肯告诉我一点一滴。”肖悦握着这人的手腕，迫她仰头看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开门之后也会有很多我想问的，我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了，我今年三十二了。”

　　肖悦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缓和几分，道：“陆老师，你的房子呢？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家？”

　　“他打电话打的急，钥匙被我锁家里了，大半夜的……不想叫开锁的了。”陆卿慢吞吞地说，隐隐透出几分尽力掩饰过的难过和脆弱。

　　恰是这几寸脆弱，让肖悦失去了追问的气力，缓缓松了几分力气，“好吧，那你……”

　　“我就睡阳台就行。”

　　“别……诶……”

　　肖悦慢了一步，陆卿已经走到了窗边，自然也看到了窗台上的烟灰缸，和扔在一旁的白纸黑字。

　　女人轻轻握上那副字，默了片刻，“你又在抽烟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打算独身过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没打算独身。”肖悦走过来，从她手中拿过那副字，“打算去找个对象了。”

　　“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最好和你一样漂亮的。”陆卿说着，抬手关紧了还在飘雨的窗户，“家里那边呢，同意吗？”

　　“……”

　　肖悦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休息吧，明天聊。”

　　“……”

　　肖悦转过身，走出几步后又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陆卿，你真的……”

　　她紧紧捏着拳，手心甚至在发抖，“看不懂吗？”

　　如果看不懂，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如果看不懂，为什么一次次向我求助。

　　陆卿，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你……
　　真的看不懂吗？

　　肖悦松开拳头，轻叹一声，“罢了。”

　　看得懂，看不懂，都这样吧。

　　“肖悦，他让我带走憬清，还有个原因……”陆卿的声音都在抖，“憬清喜欢了一个女孩子，虽然她才十二岁，但我尊重她的喜欢。但那个人，他问我……”

　　“性取向会遗传是吗？”
　　“赶紧把陆憬清带走，免得影响他儿子。”
　　“认识一个变态就足够了。”

　　“肖悦，有这个答案，足够吗？”

　　“陆老师，你只想给我一个答案吗？”
　　“我们认识，十六年了吧。”
　　“你只想给我一个答案吗？”

　　“我不配的。”

　　“配不配是我说了算的，这是你欠我的，十六年，陆卿，你今晚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后果。”

　　肖悦转过身，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你要看着我去追女朋友吗？你确定吗？”

　　女人身体发软，靠在墙上，呵呵轻笑，“该找的，以你这条件，找女孩子也能找到很好的，应该的，也不小了。”

　　“陆卿，那你正眼看我啊。”肖悦跨走一步，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你看我啊，你怎么不敢看我呢？”

　　“陆卿，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来？你说啊，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来？越老师家也不远，其他跟你关系更好的老师家也不远，陆卿，你敢看我吗？”

　　她步步紧逼，偏就要女人看她，目不转睛。

　　终于，那人转过头，狠狠恰上她的脸，“一点礼貌都没有，喊我大名，嗯？”

　　“我不要礼貌，我不要距离，今晚你既然来了就谁都别想冷静。”肖悦几乎擒了她的双手，“我就要你头脑发热，你不许冷静。”

　　“都是老东西了，头脑发热后的结果……”

　　肖悦打断她，道：“那就每天都头脑发热一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陆卿，我是个坏人，你不能相信我，可你来了。”

　　“那你走不了了。”

　　「23」

　　有很多人问过肖悦。
　　在第四年，在第七年，在第十年，在很多年间，她们问她：“这到底是执念还是喜欢。”

　　肖悦想，这不冲突。
　　执念带来欲望，喜欢也带来欲望，欲望是一致的，都想将那人纳入怀中，永远不让她离开。

　　她是个变态，是偏执的变态，这无所谓。
　　因为偏执也带来欲望，而她枯燥平淡没有任何波澜的人生就需要这份欲望。

　　她热爱欲望，更热爱带来这份欲望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