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米花町打阴影的日子》仲原川

3、咖啡店里的命案

　　“虽然说别人看我只会看到一只狗，但你这样光明正大地把我带出来，还真是放心啊……”Neko从单肩包的前侧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边这样说着边好奇地四处探望。

　　林崎悠合上翻盖手机，将其从狐狸脑袋旁边塞进了单肩包里，平淡地反问道：“我需要担心什么？”

　　她刚从文具店出来，实用的笔和本子都买了一些，一边的杂货店也逛了会儿，淘出几个简约又可爱的钥匙扣和零钱包。

　　当时Neko在旁边说着：“我还以为你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人。”林崎悠则是轻描淡写地把它的头按回包里：“会被别人看到的，宠物不允许进杂货店。”

　　觉得有道理的Neko在包里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这只是悠的报复，毕竟一个在不知道Neko能伪装自己的时候就决定把它带出来的人，会在乎这条隐形的规则吗？

　　“接下来要买什么？”已经习惯林崎悠买买买的节奏，偶尔会得到前者特意买给它的小物品，Neko已经完全被收买，并沉浸在逛街的氛围中。

　　林崎悠在清单上勾画完一项，一人一狐的目光转向了下一栏有些潦草的字迹。

　　——掘土铁铲。

　　“这是武器。”面对Neko迷茫又质疑的目光，林崎悠面色不变地回复。

　　她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笃定地向岔路口的左边走去。

　　“看天能够辨认什么方向啊？”Neko无奈地说，“嘛，反正那边也没去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林崎悠原本以为铁铲这样已经基本退出城市人日常生活的工具很难找，但她对所处的年代还没有一定的认识。
　　过了斑马线后顺着右侧街道一路行走，在琳琅满目的商店中，一把铲面抛光到发亮的铁铲正静静待在那里，向林崎悠发出难言的诱惑力。

　　“喂……你不会真的要买吧？”

　　将Neko的话语抛之耳后，林崎悠快步走过去，试图用单手将铁铲提起来，这对她不算困难。

　　趁着身边的人流稍微散去一点，她双手握着铁铲，在货架后方试了几招。铁铲无论是劈砍还是敲打都十分顺手，动作中几乎要因为力道响起悚人的风声。

　　不经意看见的路人留下一滴冷汗，拉着同伴绕开了这边的货架。在他眼中，灰发少女虽然身材在长裙的掩盖下显得有些纤瘦，但力气绝对不弱，不然挥舞起来的铁铲也不会恐怖得像是能打裂电线杆。

　　林崎悠爽快地付了钱，将铁铲背在了身上，决定回家之后将它收进游戏物品栏。

　　下一站是今天的最后一站，毛利侦探事务所下的波洛咖啡店。

　　*

　　“欢迎光临！”

　　刚步入咖啡店，便感受到了一股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或许是因为布置都无限接近林崎悠所熟悉的现代。布置在店内最靠内的柜台，透明展台里分放着切成小块、不同口味的蛋糕。

　　咖啡店里大多都是来聊天的人，只点了一杯咖啡或甜品，因此，店里为数不多的店员除了四处走动之外，看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咖啡店所在的街道旁边有一片正在施工的区域，白天的动静很大，脚下的地面几乎时不时就会因为那边的动作而震动一阵。在这种情况下，咖啡店里的店员居然还能保持餐盘上四五杯咖啡的屹立不倒，真是令人赞叹。

　　林崎悠刚走进来，便有一位店员前来招呼她，带她到了窗边的位置，期间对她包里的Neko和背后背着的铁铲熟视无睹。

　　点了杯相对便宜的咖啡，林崎悠对着菜单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项甜点询问：“这个草莓味道的小蛋糕，可以打包吗？”

　　“当然可以！”店员微笑着说，“我们可以打包好之后放在冰箱，等您走的时候一并取走就好。”

　　“那就要一份这个吧，然后……”林崎悠翻过一页，“巧克力味的这个松饼请来一份——啊，对了，你们店里有没有提供宠物食用的奶油？”

　　这个需求放在现在有些超前，但店员走去后台询问了一下之后，答复是可以专门做一份。

　　将点好的菜单交给店员，林崎悠揉了揉后脖颈，从包里掏出地图展开。

　　“这里是家的位置哦，Neko。”她指着一处地方给Neko看，然后用蓝笔顺着街道画出一条线，“这条路是我的上学路，步美和我前半段重合，然后在这家咖啡店处分开。”

　　Neko认真地记下地图上的路线，一抬头，便看见林崎悠严肃地支着下巴看它：“怎、怎么了？突然这个样子看着我……”

　　“我在想，Neko的话，平时要跟着我上学吗？”

　　“当然啊！”狐狸大喊。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客人有些疑惑地朝这边看来。林崎悠连忙把Neko揽进自己身侧的阴影里，在唇前对它竖起食指。

　　狐狸压低了声音：“虽然不是说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但是上学是你生活中占最多时间的事情吧？如果我不跟着去，我该做什么？”

　　“探索那个世界——之类的？”林崎悠举例子。

　　Neko刚想回复，余光便看见其他人的身影，立刻钻进了林崎悠放在身旁的挎包。

　　“您的巧克力蛋糕和咖啡，请慢用。”来的不是之前点单时招待的店员，而是另外一个女生。她在衣服外面套着褐色的围裙，名牌上写着的是“店长折尾治子”。

　　“谢谢。”林崎悠礼貌地把桌上放的杂物推到另一边，给甜品腾出位置。

　　“还有宠物食用的奶油杯。”折尾治子放下一小杯用一次性纸杯装的奶油，“祝您和您的宠物用餐愉快。”

　　林崎悠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撩开帘子走入后厨才移回目光。

　　Neko从包里跳出来，试探性地用鼻子拱了拱桌上的奶油，然后看向她：“这个，是点给我吃的吗？”

　　见到灰发少女用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后，Neko立刻用爪子按住纸杯，开始舔舐其中的奶油，脸上的胡须都沾上了一些。它的尾巴在身后摇动，看起来心情很愉悦。

　　林崎悠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Neko进食。

　　突然，某种疼痛————像闪电一样的疼痛毫无预警地向她侵袭而来，带来一瞬间几乎要劈开脑仁的锐痛，又在几息之间迅速离去。

　　她只在最开始的一刻用力扶住额头，将自己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和缩小的瞳孔掩盖在阴影里，从口中泄露出几声微小的痛吟，声音小到连Neko都没有听见。只不过因为动作过大，桌上的物品掉了下去，惊动了吃得正香的Neko。

　　“怎、怎么了？悠？能听见我说话吗？”Neko在她身边跳来跳去，试图把头低下来看林崎悠的表情，不过很快被悠用手捂住了狐狸头。

　　等它从林崎悠的手里挣脱，后者已经整理好了表情，从那股疼痛里抽回神志了。林崎悠收回挡住表情的手，朝Neko露出安慰的笑容：“我没事，只不过有些头晕。”

　　她的语气平稳，但额上布满冷汗，看起来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了？不要逞强啊！”Neko语气严肃起来。

　　林崎悠准备找几句话搪塞一下，却看见Neko停下话语，视线转向她身后，露出一副又震惊又迷茫的表情。

　　她转身看了几眼，除了几桌正在聊天的客人之外什么异常也没发现，那股潜伏在她身体里的疼痛此时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连绵不绝的隐痛让她有些疲惫。

　　“……怎么了，Neko？你看见了什么？”她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问道。

　　狐狸四处环顾了一圈，表情越发震惊，连自己碰倒了奶油杯子都没空扶起：“雾……好多雾……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雾？难道是天之狭雾吗？林崎悠也跟着到处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不好了，悠——”Neko沉重地回过头来，面对的是已经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半巧克力松饼的林崎悠。
　　听见Neko的话语，后者将切好的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同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它，表示自己在听。“——冷静的也太快了吧阿喂？？”

　　林崎悠摇摇头，示意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直接说重点。Neko暂时从吐槽役回归到本职上来，它努力归纳自己看见的事物，加上自己的推测，将这些向林崎悠讲述。

　　“你身处现实世界，无法看见，但我能够看见。在这间咖啡店、不，在这个城市的各处，渐渐弥漫起了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雾气，其中应当是有名为阴影的怪物出没的，但它们应该无法攻击属于现实世界的人……”

　　“也就是说，”林崎悠在它停顿时插话，“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正在潜在地融合，是吗？”

　　“没错，就是这样。”Neko肯定了她的说法，然后又沉思起来，“如果有特殊道具，应该能让你在这个世界看见那些雾气，同时进入另一个世界时不被雾气遮盖视野，不过现在并没有制作道具的余裕……”

　　林崎悠伸手揉了揉它的头：“也就是说，戴上这样的道具，我就能看见现实世界中的雾气了？”

　　Neko有些疑惑地点头，看见灰发少女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戴在了脸上。

　　从那副眼镜上感受到另一边世界气息的Neko睁大了双眼：“这是——？”

　　灰发少女平淡地扶了扶眼镜，昂头四处看了一圈，肯定了Neko之前的描述：“真的好大的雾啊。”

　　它们从咖啡店没有阖紧的店门缝隙中渗进来，徘徊在天花板下方，雾气很浓，将方圆两米以外的事物全部都遮蔽住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林崎悠甚至没办法看清店内的柜台。

　　“悠，你这是从哪里……”Neko在面前迟疑着发问，不过林崎悠的注意力并不在它身上。

　　她环视了咖啡店一圈，意外地看见雾中不知为何有几个发着亮光的物品，从形状来看各有不同，还有一个看着很小，或许放在二楼。

　　不如现在就检查一番。行动力很强的林崎悠起身，迈步向离得最近的发光事物走去，那看起来是一个摆放在高处的花瓶。

　　“客人？”从雾中传出一道声音，属于刚刚打过交道的咖啡店老板折尾治子。林崎悠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店长从雾中走来，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您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林崎悠注视着她，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她的视线越过店长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紧紧环抱着她的人型生物。

　　那团暗影有着和店长一模一样的面容和穿着，唯一的不同是那双金色眼睛和脸上的扭曲笑容。

　　“你、来、晚、了。”那团阴影一字一句地朝她作出口型，然后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砰！”

　　身后响起沉闷的撞击声和脆裂声，面前店长的表情变得惊愕，然后不假思索地从她身边走过。

　　随着有人发出“死人了！”的尖叫声，惊恐的谈话声和拨号音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咖啡店里的平静。

　　雾气愈发浓重，在嘈杂中，林崎悠闭上眼睛，摘下了眼镜，然后从蔓延到脚下的血泊中迈出脚步，回到窗边的位置上。

　　“发、发生什么了？”Neko紧张地问，试图越过她看向背后。

　　林崎悠将Neko一把抱进怀里，遮住了它的视线，然后从盘子里插起一块有些冷了的松饼，送进了嘴里。

　　“……悠？”Neko抬头看向她。

　　林崎悠听见了呼啸而来的警笛声。她咽下嘴里的食物，表情很平淡，如果不是握着叉子的手有些颤抖的话，可以称得上淡定：“在阴影的促进下，发生了命案。”

　　“噢、噢……”Neko似懂非懂地回应，几秒后睁大双眼，“什么、阴影！”

　　这回林崎悠示意噤声的食指抵在了它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