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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地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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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墙在一点冷光下,看起来周围并没有什么不同。
玄安安抠下点墙灰,又放下鼻子底下闻了闻,突然发现了新大陆,“石灰?这是加了石灰的泥!”她惊喜道:“这东西糊墙用的,干了之后颜色跟岩石差不多,乍一看还以为是岩石本身呢,这里头肯定糊了什么东西。”
说着,往后一坐,用双脚去踹那面石壁,普通人这么踹大概没什么用,但是玄安安天生巨力,没踹几下,墙上的泥灰壳簌簌脱落,露出下头横向的木板。
“会是出路吗?”二十两刚才躲了躲,这会儿又识趣地主动把手凑上去,让光线照亮那些板子。
“有时候老屋休憩或者翻新,格局有变化,地窖的旧入口不方便了,就会重新开个口,把以前的封上。时间久了,或者宅院易主,这条通道就会被人们忘记。”玄安安用手抚摸过裸露的木板,选了一处缝隙,把双手大拇指卡进去,一用力,咔嚓一声,掰下一块儿木板,带下来好大一片泥灰壳。更多的木板裸露出来,半勉强那么宽,但是板子全都横七竖八的,钉得也十分潦草,看得出干活儿的人十分敷衍,但是正因如此,卸起来非常容易。
“最好出口在外头,我们就能不知不觉偷偷溜走,等他们开门的时候,一看,人没了,嘿嘿。”玄安安一边拆,一边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特别明亮,甚至有一点灼眼。
然后这明亮的眼睛突然凑过来。
“?”
二十两稍稍后仰,手中的冰晶却被玄安安一把夺走,谁知道那冰晶到了她手中瞬间融化成水。
“哎哎哎怎么黑了?”
玄安安一吓,脚下被坛子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二十两本能地往前伸手,想将人接住,动作到一半又僵住了。
脑中一晃而过海藻般的长发与柔软的腰肢,还有雪松似的清冽馨香。
是谁?
他愣了愣,试图抓住些什么,然而那瞬间的异样仿佛一粒的火花,闪耀之后迅速泯灭。
之后就听得玄安安好像撞破了什么,稀里哗啦地声音一路滚了出去。
“哎哟!”她呜咽声在更远的地方响起,“疼死我了。”
随即冷光又亮了起来,面前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洞,原来她这一摔,直接将最后几个木板推倒,整个人砸了进去,里头又是下坡,就咕噜噜滚了老远才停下来。
“你抢它作甚?”二十两的手心又出现一粒小小的微亮的冰晶,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眼睛微微睁大,似是很惊讶。
“这东西只在你手中有效,你怎么不说清楚!”玄安安有点生气,气急败坏地吼他,“有点良心的话过来扶我!咦?你能站直了?”
他俩这才发现这里的净空居然比外头还高。
“谁家的通道会挖得比地窖还高?”玄安安哎哟哎哟地爬起来,感觉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摔散了,二十两过来伸手拉她,被她不高兴地打开了。
“这是什么?”她指着头顶问。
二十两举手,冷光照亮一根粗木梁。
“你手别动,对,就这么举着,往左边再走两步,诶对,再走一步,好,现在把手拿下来。”玄安安指挥道。
他忠实地充当一个声控火把,端着那点儿冷光走来走去,照亮了一根木梁,两根贴着石壁的木柱。
三根木头凑成了一个“门”字,然后这样的门字,隔一步就出现一个,连成一个向下的通道。
“地窖的废弃入口原来长这样。”二十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选安安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能不能有点常识,谁家地窖会长这样?要我说,更像是矿道?”
“矿?”二十两惊奇道,“那我们还走吗?”
咚!
仿佛为了回答他,那敲击声又响了,虽然不大,但在通道中回荡,久久不散。
“你说这声音会不会是其他矿洞的采矿声?”玄安安眨眨眼,“如果我们沿着它继续走,会不会走到别的矿洞里,然后从别的矿洞口出去?”
“你问我?”二十两惊奇道,“能否先告诉我矿道为何物?”
……
玄安安窒了一窒,扶额道,“我问你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废人干什么……算了算了,走吧,看看也没事,走不通再回来就是了。”
说完两人大眼瞪小眼默了一阵。
然后二十两恍然大悟,这是在等我这只火把先行照路啊。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越走空气越发闷热潮湿,洞壁挂了密密麻麻的水珠,映出晶晶亮的冷光,反倒是让洞里显得更明亮了,也更诡异。
“这矿道……”二十两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本城人士都认得吗?”
玄安安小心地扶着墙往下踩,二十两的灯光太弱,根本看不到脚底,全凭感觉往下踩,她不想再摔倒一次。
听得二十两的问话,她面露一丝嘲讽:“你别套我的话,我也觉得你不是燕灵城的人,或许是上游冲下来的。”
“哦?上游有哪些地方?”既然被拆穿了,二十两便问得心安理得。
“上游没有大城,沿岸只有几个小村寨,再往山里走就都是山民了。”玄安安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是小村寨的人哪里穿得起你的暮花绸啊。”
“那就奇怪了,难道我是从下游游上来的?”二十两啧了一声,听声音居然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玄安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真敢想,那可是蟒江,跑明轮船的大江,不是什么小河小溪,水性再好的渔民也不敢说能从下游游上来,冲下去还差不多。”
“好吧,那我既不是上游冲下来的,也不是下游游上来的,我就是本地人了?”
“啧,看起来不像。”玄安安随口答道。
“哪里不像?”
“我……也说不太出来……”玄安安这次认真想了想,“我们燕灵城是矿城,又在山里,人们草莽气很重的,就算是有钱人,也不像中原城市那么讲究,但是你身上吧……”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总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是……嗯……说富贵气好像也不对,反正……嗯……”一滴汗从她的额头滑落,玄安安抬手擦掉,奇怪道:“一般地窖都是越往下越冷,这里怎么越来越热,好奇怪。”
“是挺奇怪。”二十两没听懂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感觉,被她一提醒,也觉得热,摸了摸去额头,一手汗。
此时通道转过一个弯,前路猝不及防被一扇上锁的木门截断。
那门看着四四方方,很像寻常入户门,还是双扇的,就是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朱漆发黑开裂,裂口发白,堆了很多灰尘,居然还贴着对联,就是对联上的字像是小孩子随便乱涂的,有圆圈,有点,还有些意义不明的笔画。
二十两看到那对联愣了一下,他莫名觉得眼熟,似乎要想起什么来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卡在那里不上不下,抓心挠肝。
而咚咚声到这里已经十分清晰了,玄安安已经开始想,如果遇上矿工,该如何拿话搪塞过去?
那把铁锁不知道已经挂了多少个年头,锈迹斑斑,但还是牢牢地守着门,玄安安扯了一下没扯动,后一步,猛一个抬腿,直接踹开了门。
轰隆一声,尘封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
同时也轰走了二十两那就差临门一脚的“感觉”,他啧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得,什么都没了。
抬眼,看到玄安安正要进去,那门里的黑似乎跟外头的黑不太一样,浓稠得像是有实质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跳了一跳,喊了一声,“喂。”
“怎么?”玄安安扶着门框,回头奇怪地看他。
“我觉得……额……”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个感觉。
玄安安揶揄地笑了起来,“你不会害怕吧?”
害怕吗?他还真的认真去感受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犹豫的时候心中一动。
随即,他几乎本能把手心的冷光攥起来,捏了捏,再往里头一丢,那冷光脱手而去,在空中怦然炸开。一瞬间无数星星点点浮在空中,每一个都微弱地亮着,细小的光芒连在一起,刚刚好照亮了里头的每一个角落。
“嚯哟,你刚刚怎么不用这招?”
二十两揉了揉鼻子,声音里有点困惑,“我也是才想起来这招的。”
玄安安偏头仔细看了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原来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相比外头的粗糙,房间修得很是平整,内壁布满了规整的凿痕。
然而玄安安想到的第一个词是凌乱。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伴随着碎裂的瓷片、扯烂的纸张、落单的鞋子,好像这里很久之前曾经发生了一场混乱,有人慌于逃命,惊惶中把零碎丢弃了一地。
唯有个靠墙的雕花屏风还倔强地立着,上头挂着一片红布,玄安安拿着看了一会儿,面色一变,很嫌弃地把那块布丢了。
二十两捡过来一看,上头画了一个圆圈,圈外面有些波浪线,粗看和八卦很相似,仔细看又完全不同,布的边缘写了一些诸如“金乌”,“祈元”,“祭祀”之类的字样,颠三倒四的不知所云。
“别看了,快把那玩意儿扔了。”玄安安看他一直盯着那块布,心里越发不舒服。
“这个怎么了?”二十两还捏着。
“这是金乌教的。”玄安安干脆过来从他手中夺走,掼在地上,还不忘踩一脚,“这屋子里的人肯定在拜金乌,我跟你说,千万离这玩意儿远点,信金乌的没一个好下场,统统家破人亡。”
“什么是金乌?”二十两照例发问,这一路走过来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太阳。”玄安安言简意赅。
“哦,原来是它。”二十两好像忽然恍然大悟,“后裔当年射下来九只金乌,最后留的那只就叫做大日金乌,可它就好好地挂在外头,要拜也去日头底下拜,为什么要在地底下来拜?”
“不知道,别问了。”玄安安好像很厌恶这个话题。
“说起来,大日金乌还有庙吧。”二十两换了个方向在房间里翻看,一边心不在焉地碎嘴,“你们人啊,一会儿杀它一会儿拜它,真是反复无常。”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玄安安撇嘴。
这话说得二十两一怔,思绪在空空如也的记忆中转了一圈,似乎抓到了点儿什么,又什么都没有。
又来了,到底是什么,好像一只灵活顽皮的猫,时不时偷偷挠你一下,又总是在你抓到它之前溜走。
“你发现了吗?”玄安安可能没发现他发呆,过来低声贴着他说话,“从我踢开这个门开始,那敲击声就停了。”
好像为了反驳她似的,她的话音刚落,突然咚地一响,那响声比之任何时候都大声、清晰,在屋子里嗡嗡地回响。
玄安安吓了一跳,指着那面屏风说,“就……就在它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