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记事》风往哪吹

22、第22章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堆在墙外的柴火有些受潮，往火上一放就冒出一丝黑烟。

　　把米煮上后，拿出一个萝卜切成丝，洒一些粗盐抓出多余水份，加上酱油醋和蒜沫拌开就是一道配粥的小菜，再把昨晚卤的五花肉也热上。

　　一顿朝食做完，太阳也升高了。

　　赵二娘敲了敲门，大嗓门喊道：“阿梨啊。”

　　“来了。”杨梨把火熄了才去开门，见赵二娘挑着柴火，连忙把大门拉开，“二婶，怎么不让那卖柴的挑进来？”

　　“自己挑给实惠两文钱。”赵二娘边垒柴火边念叨：“这一下雨，柴火就涨了五文钱，这么一担都要六十文了。”

　　杨梨跟着把木材堆上去，“这梅雨季怕是还要涨，二婶你有见着卖柴的让再送几担来。”

　　这一担也就够她用五六日，主要炖汤炖肉，柴火费得快。

　　赵二娘拍下自己额头，“哎呦，你说我这破脑子怎就想不到，我家现在那柴火一天一担都不够用，是得多囤点。”

　　“这两日生意还好吧？”

　　“好着呢。”赵二娘笑得脸颊肉都在发颤，“按你说的把这活分派出去，人轻松了钱还多赚了。”

　　杨梨现在不理毛豆的事也是因为这副身体太娇弱，受不了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她前世在病床上躺怕了，不想太折腾自己。

　　等柴火垒好了，去数了六十文钱递给赵二娘，又道：“我做了肉夹馍，二婶你带回去给小鱼他们一起尝尝。”

　　“哎，不用，家里几个都吃过朝食了。”

　　杨梨汲水洗过手后拉着她一起去厨房，“你试试味道，看看卖这个可行否？”

　　一听是要拿去卖的吃食，赵二娘也不走了。拿着肉夹馍咬下一大口，肉汁软烂咸香又混着饼香，两腮鼓胀胀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狂点头，又比大拇指。

　　“这烧饼是跟一挑担的买的，应该是用壁炉烤出来的，就是冷了有点硬。”

　　“应该是石棉巷武三郎，他家的烧饼是祖传的手艺，冷了有嚼劲我觉得挺好。”

　　“还是我出钱与配方，其他你们来。”杨梨也给她盛了一碗粥，“现在猪肉一斤三十五钱，烧饼两文，若是卖的上量可以与他们谈谈价格。”

　　“绝对没问题。”赵二娘信心满满，打下包票道：“我绝对给你把这配方高价卖出去。”

　　她这次倒没想着卖配方，毛豆再半个月下了市总不能又坐吃山空，且赵二娘这人之前看着咋咋呼呼跟个冲天炮一般，但合作下来发现事少爽快，若是可行倒是可以继续合作。

　　第二日赵二娘试做了几个，便着急提着篮子出去叫卖，等原封不动带回来后，杨梨倒也没多大意外。

　　赵二娘对着手上的馍狠狠咬下，一口气堵着都吞不下去了，“一个馍夹一两半的肉卖十文钱，那些不识货的居然还嫌贵。”

　　赵小河吃得很开心，昨日吃过一个都没过瘾，嘴上咬着一个眼睛又盯着篮子里剩下的那些，数着还有好多呐。

　　“要不然猪肉少放点，街上那肉包子才卖三文。”赵二成提议道：“这个烧饼咱自己做，不跟那武三郎买了。”

　　“说得轻巧，你会做烧饼？”赵二娘撇他一个白眼，“每日还要煮几十斤毛豆，哪有闲工夫。”又拍了下向篮子里伸手的赵小河，骂道：“这一个十文钱呢，不许再吃了。”

　　赵小鱼迟疑道：“不然我去问问茶楼和如意楼？”

　　“不用，他们不会收的。”与赵二娘道：“二婶，若忙不过来就等毛豆下市之后？”

　　“不用，不用，我说笑的，忙得过来。”赵二娘忙摆手，“剪洗分出去给别人干了，家里有小河烧火，我就看看灶上，送货又有小鱼和二成，闲得很。”

　　说完拍了下赵二成，“他懂个甚，做了半辈子木工也就是让我们娘俩没饿死，阿梨你不用听他胡叨叨。”

　　赵二成被拍得龇牙咧嘴又不敢说，瞅她又一个白眼瞪过来只能点头称是。

　　杨梨倒觉得赵二成与小鱼一样，虽然寡言却是心里有成算的，对家人对侄女都很宽容，她那两张摇椅也做得不错。

　　“二成叔，推车修好了吗？”

　　赵二成乐呵呵道：“好了，加固了几根木头，绝对稳稳当当。”

　　“那劳烦你待会跑一趟武三郎家里，与他说明日的烧饼要暄软些。”又与赵二娘道：“二婶，明早我们去北市摆摊，把陶炉都带上。”

　　酒香也怕巷子深，猪肉这个时期属于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若是继续提着篮子叫卖，按这价格卖定是卖不出去的。

　　听完杨梨安排，兴奋得赵二娘睡下没多久就爬起来切肉也没觉得有困意。

　　从月亮爬下柳梢头忙到到太阳冒上来，直打哈欠的杨梨把过水后的肉块放到铺着葱姜蒜的陶罐里，淋上黄酒和酱油，放一份特制的卤料包加水烧开后转小火慢炖。

　　等武三郎送烧饼过来时，味道已经香得他忍不住用烧饼钱先抵了两块肉吃。

　　赵二娘生出莫大的信心，以一己之力把陶炉各种物什都放车上推去早市。

　　迎着晨光，沉静一夜的各个摊位又活泛起来，街边的店铺把门板卸下来开门迎客，第一批忙活的是挤在路中间卖青菜的小贩，担子上还闪着晶莹的露珠。

　　一时叫卖声，还价声，鸡鸭牛叫声……声声入耳。

　　独轮车不太好推，赵二娘却是稳稳当当挤到一个位置，待车子立稳，杨梨给陶罐的盖子一掀开，卤味的香气引得经过的人都要停下闻一闻。

　　挑出一个鸡蛋与今日的童工赵小河吃，这娃吃东西慢，且吃什么都觉得香，杨梨今日便让他表演现场吃播。

　　这肉卤的香味霸道，她就不信会没人问津。

　　把豆腐和萝卜切块也扔进锅里，又贴上提前写好的价格表：肉夹馍十二文，卤鸡蛋五文，卤素菜一串五文。

　　赵二娘开始叫嚷：“来看看啦，好吃的肉夹馍，卤菜卤鸡蛋～”

　　循着味或看着赵小河吃着香的人都围上来，一打听是猪肉，不嫌弃的嫌贵，不嫌贵的又嫌弃。

　　一身穿青衣长袍的路人被香味勾得他直咽口水，下了第一单：“给我来个卤鸡蛋尝尝。”

　　杨梨捞出一个鸡蛋又多夹了一块豆腐用竹签子串好递过去，笑道：“今日刚开张，惠顾五文钱。”

　　青衣路人付过钱后迫不及待咬下一口豆腐，不想入口后汤汁瞬间在嘴里爆开，烫的直哈嘴又舍不得吐出来。

　　与观望的众人比了个大拇指，其他人也试着买上一个卤鸡蛋，纷纷留下好评，很是咸香可口。

　　待青衣路人回味完滋味想要包圆剩下的鸡蛋和豆腐时，锅里只剩浓油酱赤看着诱人的猪肉块，“来个肉夹馍。”说完又改口：“来两个吧。”

　　赵二娘听这一句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故作镇定地捞上一块用刀划切两下，夹到破开的烧饼里，杨梨拿着撕开的菘菜包上换回二十四文钱。

　　青衣路人是个科举落榜的读书人，对读书兴趣不大，却是爱好美食，自认吃遍允安城，不想今日竟抓到一条落网之鱼，且还极其鲜美。

　　有一就有二，买过卤鸡蛋的基本都回购了肉夹馍，杨梨在售罄前包上一个往身后巷子里走去。

　　一个看着和赵小河差不多年纪，头大身瘦的小乞丐蹲在暗角处，脚边放着一个缺了角的碗，正是前几日买过消息的破碗帮。

　　小乞丐被肉香味勾得蹲这好一会了，接过杨梨拿过来的肉馍后立马咬下一口，被香得直眯眼，“谢谢杨娘子，你们这个肉夹馍真好吃啊。”

　　“买顾家掌事人的消息。”她往碗里放了一枚铜钱，悄声说道：“我想知道他有几个子孙后代。”

　　小乞丐眼睛滴溜溜地往旁边看了看，点头道：“午时给杨娘子消息。”

　　孟安然还说等他消息，都两日了也没见个踪影，还不如丐帮来的效率。

　　卖完两锅卤味后，几人又在集市补了材料，见杨梨把几个猪蹄包圆了，卖猪肉的摊主直接搭送了两根带肉的筒骨。

　　这是大客户啊，那肉香飘的整条街都能闻到，若是这卤味摊子生意兴隆，他也能跟着喝点汤多宰只猪了。

　　不知他所想的杨梨回去把筒骨放陶锅里炖上，待汤熬得浓白时小乞丐就来敲门了。

　　她打量小乞丐的衣裳，虽然洗的发白松垮却并不脏污，多个或深或浅的补丁也是针脚细密。

　　盛上一碗骨头汤端给他，“刚炖好的汤，吃完再说。”

　　小乞丐对于她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闻着味又舍不得放下，碗里还有一块大骨头肉呐。

　　杨梨又去厨房端来一碗米饭与萝卜丝，见他不坐下，笑道：“你与隔壁的邻居弟弟一般大，姐姐请你吃顿饭也不愿意呀？”

　　小乞丐这才坐下，要去接筷子时又缩回手，踌躇道：“我手脏，得先洗手。”

　　杨梨去给他汲水，见他细细搓手，指甲缝也并无脏污，乖巧又讲卫生，实在不像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豆子。”小豆子笑得童真，甩甩手道：“饭前要净手才不会生病。”

　　杨梨一边喝汤又暗暗观察他，吃饭也是端坐，虽然吃的快却不会扒得桌上都是。

　　等他默念了一大通顾家人的名字，杨梨发现这小孩脑袋瓜还很灵，好奇道：“这么长一串，你都记得住？”

　　小豆子从怀里抽了一张纸递给杨梨，忍不住得意道：“他们非要浪费一张纸写，明明我看过一遍就能背。”

　　杨梨把纸压在桌上也不着急看了，她现在更好奇这破碗帮，“小豆子你真聪明，竟然还认字，你今年才几岁，姐姐可要押宝你以后当状元了。”

　　“我今年八岁了。”小豆子有些害羞又兴奋道：“大哥说等我再大点就去梅花书院读书。”

　　“你大哥？是不是你们帮主？”

　　敲门声响起：“杨娘子，在家吗？我是许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