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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乍见之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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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邡打开寝室的门看见在阳台洗漱的陆繁,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陆繁,你今天怎么没跟江星一起回家啊?”
“哦,我住校了。”
“你跟江星闹掰了啊?”时邡神神秘秘地走到陆繁身边,在他耳边悄声问。
陆繁摇了摇头,洗脸的帕子蒙在了脸上,闷声说:“没有啊。”
“那你星期五那天的脸……”
“那个是我妈打的,跟他没关系。”帕子被重新丢进脸盆里,搓洗拧干挂上挂钩。
时邡还要问些什么,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谁啊,这大晚上的敲敲敲,敲魂啊?!”
一拉开门,看见饶军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你见鬼了啊?”
“不是鬼,是星哥,他竟然住校了,破天荒啊,他竟然住校了!”饶军兴致冲冲地比划着,时邡却猛地关上了门,然后又不可置信地打开门,确认一遍不是梦之后,他说:“江星他,住校?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几乎全班人都知道,江星是最不可能住校的人,因为住校的费用一学期1200。但是他一个月只有他父母定时打过来的生活费,再加上又不愿意申请留守儿童和贫困生的助学金,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住校,让自己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
时邡大胆开麦:“该不是为了哄……”
及时反应过来住嘴,推着饶军走出去:“走走走,带我去看看。”
“不,我不敢,星哥今天脸臭得很,我们寝室的人基本上都跑出来了。”饶军双手扒住门框,摇得像一个拨浪鼓。
“宋既宇来找麻烦了?”时邡不解,从饶军手臂下的空隙钻出去。
“不是,这几天宋既宇安静得很,总觉得他没憋什么好屁。但是应该不敢来惹气头上的星哥,这不是找死吗?”饶军跟在时邡身后。
听见他们的声音逐渐飘远,陆繁爬上床倒头就睡,他好久没这么早上床了。要是平时,许兰肯定要监督着他一直做完几套真题卷子,直到陆繁对着答案改完,差不多全对才肯放他睡一觉。
陆繁跟江星赌气似的,两三个星期见面都不说话,周末回家都是各走各的,还岔开时间走。
但是许兰很满意,因为她发现陆繁一回家就埋在书本里,她觉得让陆繁去参加那个所谓的清北集训简直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一到周天,大早上陆繁就说集训要开始,他就提前走。
就连下午休息和晚上回寝之前的一段时间,时邡逮住两人练习篮球,两个人撞在一起都死活不说话。
因为一旦说话就能吵起来。
以寝室为单位分队对打,饶军一个投篮,球碰到篮筐反弹回来,正中陆繁脑门,时邡暗叫不好,冲过去扶了一把陆繁。
“你眼睛瞎啊,看不到球来了?”江星一把扯开时邡,看起来极度愤怒。
“你站在那里不知道抢球啊?!你们球队失分了都看不见啊?!”陆繁揉着脑门,闭着眼皱着眉,嘴巴还不忘记回怼。
饶军低声询问时邡:“他俩不能打起来吧?”
时邡:“不好说。”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江星忍无可忍地甩开陆繁揉自己额头的手。
“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要怎么样?”
看着江星攥紧的拳头,饶军实在是太怕两个人打起来了,正说要上前拉开他们。
却看见江星把陆繁从篮球场边的楼梯生拉硬拽走了,时邡拦住这几个要冲上去拉开两个人的家伙们:“别管了,打起来也拉不住,我们把东西收拾了回寝室。”
江星硬生生地把陆繁拽上马路,接着拽进寝室,再拽进浴室,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闹够了没有?”江星收紧攥着陆繁手腕的力气,陆繁也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放开。”明明是警告的神情,江星却听出了他的委屈。
松了点力气,陆繁就马上挣扎,江星又收紧,从他的手腕处上滑,掰开他的拳头,十指相扣抵在冰凉的大理石瓷砖上,语气软了下来:“不闹了,好不好?”
“你管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陆繁作怪似的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推了一下江星的肩膀。
寝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江星,陆繁没回寝室!”
“滚!”
时邡被吓一激灵,拦住其他人不让进寝室,贴心地关上门,守在门口。
江星抬起花洒开关。
白色雾气逐渐上涌,江星往前一步靠近陆繁:“你跟时邡不一样。我对你也不一样。我对你不是同情,更不是可怜。”
整个空间潮湿而温热,水流声盖过心跳声。温度逐渐升高,江星挡住淅沥的水流,湿漉漉的发梢滴下一颗小水珠,落在陆繁被他托起的手背上。
呼吸与雾气交缠,陆繁握紧他的手:“那你为什么老是拿时邡做挡箭牌?”
“时邡是个幌子,是我自己想要靠近。我承认一开始是有同情,但是我的心并没有止于同情。”江星喉结滚动一瞬,鼻尖相抵,呼吸萦绕相缠,垂下眼眸哑声道,“现在,明白了吗?我的……陆繁。”
浴室的温度让陆繁觉得有些燥热,轻轻推开了江星:“太热了,我先回去了。”
陆繁拧开锁,走了出去,夏夜的风有些温热,陆繁快步走向门口,浴室的水声也停止了,拉开门。
众人好奇地盯着他,又向里面投去好奇的打量,陆繁反手关上门,强装镇定地回了自己寝室。
饶军看着同样一脸问号的时邡:“这算和好了吗?”
时邡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能大概也许算,也可能大概也许不算。”
“废话。”饶军翻了个白眼,打开宿舍门看见江星拿着一套衣服就走进了浴室,头发好像已经打湿了。
等到第二天篮球比赛正式开始,时邡亲眼看到江星屁颠屁颠地拿着苏打水拧开递到陆繁跟前的时候,才真正确定了两个人和好了。
陆繁看着少年穿过人声鼎沸的球场,起跳的瞬间触摸到湛蓝的天,颤动的篮网发出清脆的声音,场上欢声雷动,少年却只顾着与他的某个心上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只一刹那又转身投入到炽热滚烫的青春里。
宋既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陆繁,廖姐让你去拿点葡萄糖过来给他们,还有毛巾。”
陆繁应声跟着宋既宇离开。
宋既宇带着他走到飞鹰运动场外周的一间教室门口,里面的架子上还摆着运动器材,只有最前面放着“登记处”的桌子上放着几块毛巾和几盒葡萄糖。
陆繁踏进去拿起毛巾和葡萄糖的一瞬间,门被关上,并听到关锁的声音:“宋既宇,你要干什么?”
陆繁的心跳如擂鼓,脑子里闪过一万种想法:“开门,宋既宇。”
门被砸的哐哐作响,宋既宇站在外面搭起来的课桌上,双手从窗户栅栏口用力推了一把那个废弃的置物架。
置物架倒下瞬间遮挡住窗口的阳光,陆繁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哐哐作响的门随着一声巨响一齐消失。宋既宇的目光却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今天天气真好啊。”
陆繁被置物架砸倒在地,双臂本能挡在身前,腿上的骨头好像要被压断了一样,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喊叫不出来,面色憋得通红。
夕阳倾洒在篮球场上,篮球落地后弹起的声音清脆悦耳,哨声一响,江星转头却没看见那个乖巧坐在花坛边等他的人,快步走过来问旁边的替补:“陆繁呢?”
“刚被宋既宇叫走了,说廖姐找他去拿毛巾和葡萄糖……”说着说着,那人脸色大变,“完了,遭了!”
江星顾不得身后的裁判喊着比赛结束,双方队员握手致礼,从坡道冲下去。
时邡大喊:“江星,你干嘛去?!”
刚刚的替补队员懊悔着说:“刚宋既宇把陆繁叫走了,我没想起宋既宇他……”
时邡脸色一变,扔了手中的球,拔腿就追着江星的背影跑。
几乎找遍所有可能会有人打架的角落,江星喘着粗气,时邡气喘吁吁地扶住自己的膝盖:“宿舍那边没开门,他们肯定不会去那里,樱花林那边也没人……”
“陆繁!陆繁!”最后绕回运动场外,对着一间又一间厕所找着。江星觉得此刻的他好像回到了他初二被父母抛弃的那一瞬间,他慌乱地抱住父亲的腿,却被一脚踢开,爬着去找母亲,却赶不上母亲夺门而出的速度。
他追赶着疾驰离开的出租车,哭喊着爸妈不要走,最后却被路边的台阶绊倒,人人都从他身边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扶起他。他爬起来,出租车却早已消失在拐角。
他不想被丢下,可他怎么做都找不到他们。
他怎么跑,也追不上出租车。
运动场两边的厕所都没有,他此刻的心跳跟那时的心跳逐渐同频,剧烈颤动着,几乎快要跳出他的胸腔,连同声音都开始颤抖:“陆繁!陆繁!陆繁!”
痛得快要晕厥的陆繁嘶哑着嗓子,听见江星的声音由远及近,意识似乎清醒一瞬,双手极力地想要撑起笨重的置物架:“江星……江星……我在……我在这……”
“陆繁……”江星在器材室前听到了微弱的响动,看着器材室外紧锁的门,更加着急害怕,猛地一脚踹着门。
时邡赶过来,和他一起撞着门,几乎快要把手臂撞烂了,可锁还是没撞烂。
“江星……”屋里的人声音越来越微弱,江星声音都带着哭腔:“陆繁,你等着我。”
饶军又带着一群人赶过来,站上课桌,透过窗户口去看,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厚重的置物架下是少年瘦弱的身躯,他的腿边已经渗出淋漓的鲜血,但少年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皱起来:“陆繁,别睡!”
王煜迅速反应喊着几个男生去找宋既宇,又喊几个男生去找廖莹莹,又让几个女生去对面医务室喊医生,自己跑向校门口的保安室想去找保安拿粗大的保安棍来砸开锁。
陆繁感觉双手已经撑不起这个置物架了,他在想,遇见江星这件事真的好幸运,在他这么黑暗的世界里,自己摸爬滚打从泥泽里爬出来快要倒下的时候,江星撕开一个口子,让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伸出的手拉着他就要跨过裂缝了。
“江星,我的手好酸……”
江星几近崩溃地大喊:“别睡,别睡,陆繁!陆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