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我们这行的最忌爱上客户》二细牛肉面

4、微信

　　祁解上车后目光直直地找人，终于在看到窗边的解清雨时松了口气。
　　解清雨旁边没人，祁解走过来坐下。
　　解清雨偷偷把刚刚心里给这段萍水相逢的关系画的句号改成逗号，打算再观察观察。

　　男人把包转过来放腿上，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很平常地跟解清雨讲话：“怎么先上来了？也不等我。”
　　熟悉得像朋友一样。
　　解清雨不太利索地开口：“啊……我以为你电话要打很久，而且现在也没再下雨了。”
　　她的解释其实没什么问题，但充满一种“我们已经结束了”的渣女般的疏离感，祁解敏感地捕捉到他旁边这小姑娘好像又回到他们认识之前。
　　——甚至不如，毕竟是她先伸出手关爱路边淋雨的小动物来着。

　　解清雨放脚下的雨伞还在滴水，在她脚边滴出一个圆。
　　解清雨这人就是这样，她做好事永远都是出于自己一腔热血和“为人民服务”的人生宗旨。
　　尽管事件的发展和她想得不一样，后来的交谈也让她感觉到舒适，但她其实彻头彻尾是主张“任何关系都是阶段性的”的那批人，既然雨停了、伞收起来了、风景看完了，那他们之间就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
　　祁解无视了她的疏离，向她开口：“就是跟我妈打了个电话。”
　　解清雨抬眼，不解地看着对面好看的男人，好像不太明白他跟自己说这句话的意义。
　　然后听到他接着说：“加个微信吗？”
　　祁解摇了摇手机。

　　解清雨的微信没多少人，她属于工作以外从来不主动加别人微信的那一类人，对于微信的社交属性也几乎是视而不见。
　　梁然以前对此评价道：“高端的海王从来不主动加别人微信。”
　　梁然一直觉得解清雨有可能变成海王，原因有二：一是学生时代她和每个男生关系都好，每个都能聊几句；二是这小姑娘外貌条件确实不错，他就曾经被这种漂亮程度的女孩儿伤到没边（虽然是他自己作的不关人家的事儿）。
　　所以梁然在中学时期给她挡桃花时还经常美其名曰说为了不让她变成渣女。
　　此时解清雨的脑子里警惕已经拉到了红线级别，大脑里疯狂输出警报声。
　　虽然她已经高度认可他们在这次同游的愉快，但她目前仍不理解加微信的行为。
　　直到祁解用一如既往的好听声音说——
　　“回头找时间把照片发给你？”
　　解清雨恍然大悟，甚至为自己的过度紧张感到羞愧。
　　搞半天，“某解哥”还是那个彬彬有礼、考虑周到的人，“某小解”倒显得不懂事儿了哈。

　　解清雨赶忙掏手机出来，看祁解举到她眼前的手机屏幕已经是扫一扫界面，于是她赶忙调出自己的二维码。
　　祁解扫了一下，看新页面弹出来，微低下头，本要接着输信息，他的电话又进来了。
　　祁解看到电话备注名，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
　　但他不太确定等他这通电话打完手机上是否还停留在这个页面，于是他先没输备注就发送了添加好友申请。
　　解清雨的消息通知铃声清脆地响了一下。
　　祁解的头像是黑白灰的风景照，左右两边是棱角分明的山，中间有一条闪亮亮的河流流向面对着照片视角里的远方。
　　解清雨表示理解，她收到信息后就同意了，“渣女小解”考虑到他们只是简单的“发照片关系”，没发自己的姓名过去。

　　祁解这通电话打了更久。
　　他深情柔和地说：“我知道了，你别闹了。”
　　……
　　“我在车上呢，回去说好不好？”
　　……
　　“我觉得挺好的。”
　　……
　　“等我下个假期回家说。”
　　……
　　“那怎么办，给你买个包行吗？”
　　……
　　解清雨努力降低自己在旁边的存在感，如果存在感有实体，那它现在是个缩在窗边作一团状的球。
　　不是她竖起耳朵尖偷听的，只是实在忽略不了啊！
　　要说完全不瞎想才是最难的，旁边的帅哥语气温柔宠溺，疑似承诺对方买包，这安慰方式……
　　这种程度的男性，说实话没有女朋友是不现实的。
　　但是——
　　她猛一抬头，好像想到了什么细节。
　　教种菜的书、用包浆的钥匙、随身带着保鲜膜……
　　——难道是农民伯伯？
　　解清雨看他专注打电话，身子更向窗边靠了靠，小心翼翼地点开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是一只看门的小土狗，她点开大图仔仔细细地看，发现后面露出了农村才有的大门。
　　——小狗是他的？至少确实住在乡下吧？
　　这人皮肤确实比上次黑了很多。
　　——应该经常外出，符合特征。
　　他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业界传闻“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是渣男渣女常用操作。
　　解清雨眯着眼睛，看他头像下面的个性签名：种地拉车改造旱厕。
　　？！
　　——人设，绝对是人设！
　　俗话说得好，先入为主肯定是看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
　　其实以上内容并不能得到什么显著的结论，只是解清雨认为，旁边这人在社交软件表现的朴实的农民伯伯人设和张口闭口买包哄女孩子的形象天差地别！
　　解清雨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打电话的男性生物，得出结论：这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祁解坐在外侧，比解清雨先下车，等他放下手机视线往后转找人的时候，穿牛仔大衣扎低马尾的女孩早消失了。
　　祁解没在意，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长和“小姨”两个字。
　　总算把他小姨搪塞过去了。
　　他小姨不同于往常只推人不问后续的操作，而是非常执着地问他到底有没有和那个女孩儿继续发展，发展到哪一步了，还问他觉得对方怎样。
　　……简直胡闹。
　　于是他睁着眼睛编胡话，说觉得那女孩很不错，说他尽力下个假期带她回家再说，说实在不行我给你买个包你别闹了吧。

　　祁解走到停车场，拿下背包，把那一串挂得满满当当用包浆了的钥匙串拿出来，拨开一堆大的小的白的黄的圆的方的钥匙，摁了摁车钥匙。
　　眼前的黑色轿车配合地叫了两声。
　　祁解上车后，把背包放在副驾驶的位置，拉开拉链拿出那本《学好种菜》，满意地翻了翻，全彩印内页，里面充满了花花绿绿的实物拍摄图，生怕他不认识。
　　这是他今天到市区特意买的，车里还有采购的其他东西。
　　乡镇小小的图书室更多的是干部们自己拿来充公的理论书籍和儿童读物，在那干了很久已经有经验的村干部们也不从种田种菜的书上来找实用的东西，他这段时间想学这些一直苦于没有读物。

　　祁解把书放包里，拿起手机，想到忘了给新认识的女生发备注。
　　对方头像是只小猫，点开她朋友圈一看，背景也是小猫，设置仅一个月可见的朋友圈像没装修的毛坯房，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而她的可爱黑猫头像下面的个性签名是：干我们这行的最忌爱上顾客。

　　祁解：？
　　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看到那句熟悉的“种地拉车改造旱厕”。
　　——这还是他刚住进河泉村时，几个选调生互相交流病情得来的结论。
　　“种地”旨在鞭策自己好好种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拉车”是想说不论自己能力如何，想拉大车的责任感他必须得是有的；至于说“旱厕”嘛，其实也不至于，只不过没好多少而已。
　　综上所述。
　　哦，那么，原来微信没出bug啊？
　　那为什么他最近看的所有人（其实就两个）个性签名都是这句话呢？

　　祁解内心不排斥相亲，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他就坦然地听从上天的安排。
　　但他现在刚参加工作，近些年想努力提升自己，且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在村里待几年，如果谈恋爱了属实是耽误了对方。
　　所以他没加她。
　　但那女生为什么也没加他？
　　是她不知道，还是根本就没看上他？
　　这简直危言耸听！
　　男人删掉已经打好的“你好，我是祁解”几个字，看似平静地放下手机，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坦诚（骗他小姨不算）。

　　在某辆于颠簸土路上晃悠的大巴车上，解清雨与车身同频地上下左右摇摇晃晃，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甩出去。
　　……幸好她溜得快。
　　在这辆回金城市区的大巴车来了一个任性的急刹后，她脑子里突然闪了道金光。
　　解清雨点开名叫“幸福一家人（3）”的微信群，使劲儿往上划拉屏幕。
　　前不久她爸妈给她推荐了一个名片，说是朋友家的孩子，研究生学历，现在的工作很不错，一表人才，让她接触来认识认识。
　　当时她就嘟囔着嘴怼了她爸解老头，铁骨铮铮地说她还不至于沦落到要相亲。
　　解清雨手指停下来，看着屏幕上的推荐联系人，微信名：何解；微信头像：黑白色的风景照。
　　咦？是幻觉还是打开方式不对？
　　这图片左右两边的山和这条闪闪发光流向远方的河，好像有点儿眼熟啊？
　　解清雨鄙夷地盯着他的个性签名。

　　不是那句“种地拉车改造旱厕”又是什么？！
　　想起爸妈说的对方“工作很不错”……喝喝，她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登西:D。此人包装人设的业务原来已经打入了中老年人相亲市场内部，噫，避雷避雷！
　　全然忘记不久前她在心里对黑白冲锋衣拥有者、黑色长柄雨伞的主人、懂得很多地理知识的某人，有过多少好评了。

　　努力工作！抛开杂念！为人民服务！
　　节后第一天，返工的解清雨在心里如是“喊”道。
　　她今天来得早，怕节假日后有什么突击检查，就留了个心眼，一来就拿着小抹布把前台里里外外擦得锃光瓦亮，把桌上每件物品都归到原处。
　　不到十点，客户已是排满了整个大厅，所有窗口的工作人员都鼠标键盘抡得飞起。
　　解清雨扎了个丸子头，配合职装显得干净清爽，抱着几盒档案在同事之间灵活地穿梭，既然暂时不能上手，那她就干好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