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想吃烤菠萝

32、大脑如此不清醒

　　他只看到苏邶的半边肩背，不断地起伏着。他问：“你想吃你刚拿过来的，还是我的？”
　　韩不离脑子有点空白：“你的？”
　　苏邶没再应他，自顾自蓦地起身，又一次跑了。

　　电视里，接近尾声的电影，画面上忽然间火光一片。人们把带给他们痛苦与折磨的小屋付之一炬，站在不远处观看熊熊烈火把小屋吞没，双手交握着虔诚祷告。
　　……韩不离没分给屏幕一个眼神。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过亮的画面使他看得分明，那床毛毯是粉色的，上面有着小猪的图案。
　　花色很眼熟，他在哪里看到过。

　　……那床黄色的小熊毛毯。
　　很像。

　　……果然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苏邶是，他自己也是。

　　韩不离觉得自己果然摔懵了，还没从刚刚那个小意外中回过神来，大脑如此不清醒，如此不受控制，还在回味着那点异于他的体温——
　　他下意识地凑近了。

　　柔软、温暖的毛毯，闻起来有他闻到过的淡淡的阳光的气味。
　　和那独一无二的皂角香。

　　空调冷机嗡嗡地工作着，吐露着冷气——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又将是一个微冷的夏天。

　　火的亮光中，苏邶抓着几颗巧克力，光着脚，走了过来。
　　他刚刚逃得太急，没把鞋穿上。

　　韩不离在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们本就差不多的个子，韩不离站在沙发上，顿时比他高出了许多。

　　影片中的火焰投射到现实中成了虚假的亮光。
　　在那虚假的火光中，韩不离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发旋、他微抬的眼睛，他纤细的睫毛和映入眼底的睫毛的影子——
　　和他眼睛里，与那密密的睫毛影子交错的他自己的倒影。
　　一瞬不瞬。

　　韩不离抓着毛毯的手紧了紧，突然扬起毛毯，把他罩住了。
　　苏邶的视线顿时暗了下去。
　　不止视线，连声音也变暗了。
　　隔着毛毯，韩不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朦胧。
　　他说：“电影看完了。我回去了。”

　　苏邶没有动弹。
　　他站在原地，任由毛毯包裹着自己的脑袋，听到韩不离跳下沙发的声音，听到韩不离趿着拖鞋走到门口的声音——
　　听到韩不离关门的声音。
　　他这才把毛毯扯了下来。

　　影片已经结束了。
　　电视大屏上，徒有片尾演员的名字在屏幕上滚动着。
　　长久地，滚动着。

　　他侧头看去，幽幽暗光映亮他的脸庞。
　　黑底白字，一串串向上匀速滚动着，时间也随之滚动。
　　直到画面彻底暗了下去。

　　暗淡的夜晚，周遭一片岑寂。他手里抓着毛毯，听着耳边空调不断工作的声音——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又将是一个吵闹的夏天。

　　手指垂落，几颗巧克力从手心中尽数逃出，静静地掉落在地上。

　　。
　　一夜无梦。
　　韩不离以为恐怖片里的鬼和今夜奇了怪了的苏邶，起码得有一个会出现在他梦里。
　　可什么都没有。
　　他一夜昏沉到了天亮。
　　太过好睡的后果，就是差点睡过了头。

　　韩不离匆匆忙忙拎着包出门，门在身后被他甩上，发出砰的一声。
　　可他人却有些愣怔。
　　……楼道里，苏邶不在。

　　自从出了那谣言帖后，不论他是冷脸，还是故意上赶着恶心对方，苏邶总是雷打不动，每天在楼道里等他一起上学。
　　那回六点起床也没躲过，韩不离就彻底放弃了。

　　得吧，随他去。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那之后韩不离每天该睡到几点就几点起，再没管过苏邶非要一早就碍他眼的事。
　　反正不管几点，只要他打开门，就准能听见苏邶用那懒散的声音说一句“早”。
　　……那傻逼爱怎样怎样，韩不离学会了心平气和，只当他是空气。

　　今天突然没瞧见他那烦人的身影，韩不离居然萌生出点不适应。
　　……咋回事？
　　难道是还在睡？
　　不对吧，他看了群里聊天记录，苏邶在半小时前就冒过泡，不可能还在睡。
　　……他该不该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这念头冒出来还不到半秒，就被韩不离狠狠掐死了。

　　拎着包到电梯口，韩不离对电梯按钮展开了连打攻击。
　　“嗒嗒嗒嗒嗒！——”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打电话！显得他多在乎似的！

　　虽说家离学校很近，可韩不离出门实在太迟，就算一路狂奔也不可能赶到学校。
　　如此情况之下，韩不离做出了一个违背尊严的决定——
　　坐公交。

　　小区附近就是公交站，能去二中的公交特多，而且只要坐一站就能到。
　　运气好，5分钟之内。运气差点，顶天了也不超过10分钟。

　　可平时韩不离就是不爱坐公交。
　　公交啊，人挤人，难受的要命。
　　他没事才不会让自己遭那样的罪。

　　这不明天就校庆了，这几天教导主任抓迟到抓得严，要不他才不坐公交。
　　那教导主任烦人得要命，被他盯上了，一整个学期都别想好过。

　　公交摇摇晃晃地到了，吱嘎一声开了车门，韩不离被人群挤着上了车。

　　早高峰的时间段，公交上压根别想有空座。人也实在是多，韩不离费了老大劲儿才挤到了后门边上，方便等会儿下车。
　　他不爱坐公交，尤其是夏天，还有一个原因——
　　公交上的空调尼玛开得是真低。
　　韩不离默默竖起衣领。

　　公交颠簸起步，韩不离把脖子缩进衣领里，视线则投向车窗外，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的景物向后流走。
　　树木、建筑、垃圾桶……
　　韩不离打了个哈欠。
　　视线里突然流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韩不离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了。
　　……苏邶？

　　公交车不停歇地往前驶去，韩不离的视线立刻向后追了过去，只追到一个背影。
　　瘦瘦高高的少年身形纤薄，穿着校裤和一件白T，风一吹，白T就鼓成了白帆。看着莫名有几分淡然的潇洒。
　　他正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是一只白色博美，正扭着小屁股走得欢快，像一个行走的小白棉花糖，可爱得不行。

　　他在遛狗。可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一个女生和他并肩而行，侧头时笑意温柔。
　　黑色的长发。

　　公交车载着韩不离往前行驶，越走越远。
　　他们遛着小狗，很快就被公交车甩在后边，尽数消失在韩不离的视线里。
　　韩不离却莫名觉得自己才是被甩在后边的那个。

　　心间倏然蹿起一团无名火，韩不离唰地一下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
　　艹。这破公交车的破空调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等到了教室，苏邶的位置果然空着——
　　他请了半天的假。

　　真把他给能的，请假去和女孩子一起遛狗。
　　连赵翎都瞒着，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请了假。

　　回忆收束，卷子上许多黑色的叉，韩不离恨恨地卷子一折，塞进包里。
　　靠！昨晚走早了！
　　他应该把那些巧克力吃完再走的！

　　。
　　第二天，校领导们在台上一通讲话后，校庆正式开始了。
　　机动组的工作人员们被分成了两个小组，一组仍然机动，被称为机动小组，另一组负责帮忙维持秩序，被称为秩序小组。

　　韩不离分小组时采取自愿原则。由于一般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状况，所以大家更乐意去秩序小组。
　　在学校里逛，总比在后台帮忙搬东西有意思。

　　为了平衡人数，韩不离、宋译和赵翎就留在了机动小组。
　　陈骁荣升秩序小组的队长，在出发巡逻前，他被韩不离拍了拍肩膀：
　　“如果出现意外，记得及时报告。”

　　其实后台人手很充足，暂时用不上机动小组的人，韩不离和赵翎就站在幕布一侧看节目。
　　宋译对节目不敢兴趣，找了个角落，坐下看书了。

　　说实话，在后台这个角度看节目，当然不比在观众席上好看。
　　但视角不同，似乎又增添了些许趣味。
　　前几个节目是音乐和舞蹈的，话剧被排在了最后。

　　“这哥们唱得不错。”韩不离说。
　　舞台上一个男生正抱着个木吉他弹唱。

　　“我记得你也会吉他啊，怎么不唱一个？”苏邶调侃道。
　　“得了吧。当年为了在女孩子面前装逼，学了两周，就会首小星星。”韩不离皱着眉头回忆往昔，表情不咋好看，“木吉他这种东西，对我这种人来说，不如根烧火棍。”
　　说是当年，其实也就是初中。

　　“我记得你那会儿有个喜欢的人来着？就是送你小熊挂坠那个。”
　　说到小熊挂坠，韩不离就提高了警惕。果然，看赵翎那样儿，又想笑话他！

　　韩不离两根眉毛竖起，瞪着眼睛正要骂他——
　　两个人都被沈思思训了。

　　“在后台安静点。”沈思思扶了一下细边的眼镜，镜片后目光锋利得像能杀人。
　　两人讪讪地笑，默默往后撤了撤，离舞台更远了些。

　　这时候，陈骁突然跑来了，看起来慌里慌张的。
　　“韩——”
　　他才喊一个字，就被他们两人捂住嘴巴：“嘘！”

　　三人齐齐转头，只见沈思思冷冷地看着他们，那眼镜片闪着寒光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韩不离和赵翎把陈骁拉到了外面。
　　“怎么了？”
　　“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