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前》代号一十一

6、第 6 章

　　太阳降下，月亮升起。接下来本来应该接一句，暑气渐渐消散，热度开始退去。
　　但是S市的天气可没那么诗意。

　　天是黑了，但夜晚还是热得要命，就算坐在操场上一动不动，汗珠都会悄悄往下滴。

　　但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训练了一天，唱了一遍又一遍的军歌之后，竟然还有一节更比六节强的耐耗王，主动出来表演节目。
　　表演的还是街舞。
　　就冲这份耐力，钟鸣嘉就要给他鼓掌。

　　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新生表演已经有一会儿了。下午的课上完之后，他本想来操场观察情况。但奈何夕阳似火，钟鸣嘉坐在有空调的教室里，恐惧于室外的温度，一拖再拖。直到拖到吃完晚饭，才终于向操场进发。
　　来看新生热闹的人不少，钟鸣嘉到的时候，看台上已经有一些人了。
　　他看了一下人群的分布情况，然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在几千个穿着同样服装的学生里找人，还是在夜色的遮掩下，简直太难了。钟鸣嘉根本没觉得他能找到严辛，索性完全不找了。
　　何况就算他现在见了严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想来看看。

　　但是看着看着，钟鸣嘉就想拿出手机来玩。说玩就玩，他打开了某购物网站，开始比较下午选出的那几款防晒霜。

　　钟鸣嘉当初军训的时候也买过一次防晒霜，不过只涂了两天就开始嫌麻烦，然后全靠基因熬过了军训。最后晒黑了一点，不过很快又白了回来。
　　所以他不知道该选哪一款。

　　在网上找了一些测评之后，他最后选了一个外国的牌子。下单的时候，钟鸣嘉只希望它的效果和它的价格一样美好。
　　买完之后，他收起手机。

　　买是买了，但是他该怎么把这个送给严辛？而且，严辛会用吗？要是他为了保持男儿本色，不用这种东西怎么办？
　　糟糕，钟鸣嘉开始觉得不妙，他已经开始想象晒黑的严辛是什么样了。

　　就在情况将要恶化之际，街舞弟弟及时上场，抢夺了钟鸣嘉的注意力。
　　学生们欣赏着弟弟的舞蹈，不时发出喝彩的声音。其他方阵的学生听见这边有热闹，也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这其中也包括严辛。

　　他对热闹不太感兴趣。但其他人都在看，他也就跟着看两眼。
　　跳得挺好，严辛看了一分钟后在心里评价道。
　　心里这么想，他的眼神却已经转移，开始漫无目的地巡游。

　　然后他见到了一处意想不到的风景。

　　是在看台上看人跳舞的钟鸣嘉。

　　托一双视力优秀的眼睛的福，严辛确定，坐在看台上穿着淡黄色衣服的那个人就是钟鸣嘉。

　　白色的灯光下，钟鸣嘉单手托腮，微微歪着头，看着下面的表演。
　　有点懒散又有点俏皮。

　　看台上有那么多人，严辛却觉得好像只有钟鸣嘉一个。
　　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只打向了一个演员。

　　但是演员本人对此似乎还一无所知。

　　自从见到钟鸣嘉以后，严辛就觉得他身上萦绕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疏离。
　　在夜里，在热闹的人群里，这种疏离被悄然放大，大到难以忽视。
　　不过，不是世界隔绝了他，而是他隔绝了世界。

　　严辛看着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像看一部无声的电影。直到钟鸣嘉和下面的人一起给跳舞的学生鼓掌后，才分出一点神来，心想，跳得有那么好吗？

　　钟鸣嘉自然不知道严辛已经看见了他，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人体力真好啊，训练了一天还能这么跳。要是换成他，早就累趴下了。

　　不过这位同学表演完之后，就没有人毛遂自荐上去表演了，钟鸣嘉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看来精力旺盛的人是少数，大部分都和他一样没用。

　　教官又问了几声，没人应答。刚刚开学，大家都不是很熟，所以气氛还比较和平，没有人起哄让别人上去表演节目。见没有人表演节目，今晚也差不多了，教官们开始让学生站起来列队。
　　没有表演看，钟鸣嘉又拿出了手机，结果看到李皓宇在群里艾特他。

　　李皓宇：嘉嘉，你是不是在操场？
　　李皓宇：{图片}
　　两分钟后，蒋诚接着回复：嘉啊，你在学校怎么不来找我？！

　　钟鸣嘉一头雾水的点开照片，发现照片里的人虽然有点糊，但确实是他。
　　钟鸣嘉问：你也在操场吗？
　　李皓宇很快回复：我没有，是我在和别人聊天，他发给我的。
　　钟鸣嘉：哦哦。
　　蒋诚：钟鸣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钟鸣嘉心虚地解释道：我出来遛弯。
　　蒋诚：呵呵。
　　关泽突然冒了出来：大哥，鸣嘉有自己的生活。
　　关泽：别像个怨鬼一样缠着人家。

　　随着关泽加入，他们三个不出所料地又吵了起来。钟鸣嘉关上手机，决定立刻撤退。
　　等教官训完话，让大家解散之后，严辛又往看台上看了一眼，却发现上面已经没有了钟鸣嘉的身影。

　　回家之后，钟鸣嘉立刻放下书包，打开风扇，然后卸掉全身的力气，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仰，边躺还边发出感叹。
　　还是家里好啊。

　　外面人又多，天又热，没事谁往外跑。

　　美滋滋地吹了一会风扇，休息过来之后，钟鸣嘉才去洗澡。

　　他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价格有点贵，离学校也有点远，步行大约要半个小时。他本来不确定要不要租这个房子，但是学校附近的房子价格比这里更贵，而且基本还都是和别人合租。
　　钟鸣嘉租房的原因就是不想和别人一起住，所以一番比较之后，还是选了现在这间。

　　远一点就远一点吧，他可以坐公交，还可以骑车，实在不行，走路也可以接受。而且这个房子的房东特别好，免费帮钟鸣嘉安好了无线，还允许钟鸣嘉养宠物。
　　虽然钟鸣嘉暂时没有养宠物的打算，但房东的宽容还是很让他高兴。毕竟现在不想养，说不定以后就想养了呢？

　　洗完澡之后是九点半，对钟鸣嘉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
　　擦干头发之后，他打开电脑，开始画他还没画完的画稿。这幅画不是别人约的稿，只是他自己想画，算是一个摸鱼。等画完之后，他想把这幅画发到网上。

　　本来只是自娱自乐，可偏偏他有点强迫症，对发在网上的东西经常要改了又改。改来改去，最后已经完全算不上摸鱼了。
　　他也很羡慕那些画完画就可以往网上发的人，就算可能有些瑕疵，但总带着一股潇洒。
　　羡慕归羡慕，但是他不行。
　　只要有人看，哪怕只有一个人，他就没办法只递给人家一个蛋糕胚子，而不进行修改涂抹，甚至裱花。
　　哪怕最后搞出来的，依旧是廉价的奶油蛋糕，他也还是停不下。

　　钟鸣嘉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画画的时候时不时会告诉自己不要太较真，以他的水平，也搞不出什么传世大作。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今晚的情况还是一样。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要是他能把“说追严辛就追严辛”的决断用在画画上，那他早就是整个平台最高产的小画家了。
　　嗯，大概吧。

　　想到严辛，钟鸣嘉的思路又顺利跑偏。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要怎么追求严辛呢？
　　直接告白行不行啊。

　　钟鸣嘉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最浪漫，成功率也最低。
　　以他毫无感情经验的人生经历以及有点高的自尊来看，如果告白失败的话，那他就不会再和严辛有什么联系了，一切就应该结束了。
　　但是就这么结束，实在是有点可惜。毕竟严辛长得那么好看。
　　所以还是不能一上来就告白，要徐徐图之。

　　与严辛相遇后的第七天晚上，钟鸣嘉的脑子里依旧满是严辛。
　　摸鱼又摸不成了。

　　气得钟鸣嘉改画严辛，还是黑皮严辛。
　　钟鸣嘉想，与其在这里忧心忡忡，不如先开始脱敏。多画几张严辛晒黑的样子，画着画着说不定就接受了。
　　于是接下来，他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画完了黑黑的严辛。

　　惨不忍睹，完全没有任何修改的必要，钟鸣嘉绝望地将这幅画直接发到了网上。
　　一瞬之间，钟鸣嘉就收到了几十条评论。

　　“第一！”“新的摸鱼，是没见过的帅哥唉~”“黑皮黑皮，我爱黑皮！！！”“好幸福，又看见了老师的神作”。
　　其中一个叫“芝芝莓莓”的ID连夸了四五条。

　　但是这一次，钟鸣嘉的内心毫无波澜，夸赞和诋毁都无法再动摇他的意志。
　　爬上床睡觉之前，钟鸣嘉决定，等防晒霜到了，他一定第一时间把它送给严辛。

　　周四，艳阳高照，丝毫看不出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但天气预报依旧说明天会下雨，而且是一连三天的雨。

　　钟鸣嘉今天没有课，本来不用出门。但傍晚的时候，他的快递到了。
　　是昨天买的防晒霜，发货地就在这座城市。

　　钟鸣嘉买的时候没有特别注意地点，但快递到了之后，顿时觉得上天都在帮他，让他尽快从严辛被晒黑的噩梦中脱身。

　　但是一个问题解决，另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他该怎么把这个东西送给严辛。

　　按理说，他和严辛并不能算是完全没有关系。他帮了严辛，又是严辛的学长，送严辛东西，本来就是坦坦荡荡的一件事。
　　可问题就在于，钟鸣嘉心里有鬼。
　　他的确是想照顾后辈，但却不是因为同学友爱，而是因为他看上了后辈的那张脸。

　　还有，严辛要是不收怎么办。
　　钟鸣嘉有点犯愁，他买的这款防晒霜不算便宜，无缘无故的，谁会收这样的礼物。

　　他想了想，要不就说是抽奖抽中的吧。这样严辛应该就不会拒绝了。

　　想好了说辞，钟鸣嘉拿出手机，打开和严辛的聊天界面。他和严辛上一次说话还是在星期天的晚上，严辛报道之后再次感谢他的帮忙。他们聊了几句，然后互道了晚安。
　　之后几天，再没有联络。

　　钟鸣嘉在对话框里打上几行字，然后删删改改，花了几分钟，才把消息发出去。

　　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这个时间，下午的军训应该结束了，严辛现在大概在吃饭。
　　钟鸣嘉现在是不会吃饭的。吃太早了，晚上熬夜的时候会饿，那样他还得再吃一顿，还不如直接推迟。

　　消息发出去之后，钟鸣嘉开始忐忑地等待回复，顺便猜测严辛的行动。
　　不知道严辛现在吃完了饭没有。要是吃完了，会不会在路上，没时间看手机。要是正在吃饭的话，应该会看到消息吧。没看到的话还好，要是看到了却不回复该怎么办。

　　等待回复的时候，他还在焦虑地玩着手机。
　　不过刷了几十条动态，点了四五个赞，没记住一点东西。

　　好在严辛没有让这场等待持续太久，五分钟之后，钟鸣嘉收到了回复。
　　严辛的回复亲切，却也礼貌客气，就是那种认识但是不熟的语气。
　　但钟鸣嘉松了一口气。

　　因为严辛没有拒绝，还约他在学校见面。

　　钟鸣嘉给回了严辛一个“OK” 的手势，然后立刻站起来准备东西。
　　快递肯定是要拆开的，带着盒子一眼就露馅了。拆开之后也不用另外包装起来，不然显得太别有用心。套白色塑料袋的话，能看到里面是什么，不好让严辛拎回去。套黑塑料袋又像是垃圾。
　　钟鸣嘉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一个装绿茶的纸袋子。

　　大小合适，外形美观。很好，钟鸣嘉把防晒霜放了进去。然后他换上鞋，拿上手机和钥匙。刚要出门，又折回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等他到学校的时候，天马上就要黑了。

　　路上，钟鸣嘉又和严辛联系了一下，把见面的时间定在晚训结束之后。
　　严辛问这样会不会太晚了，之后回家会不会不方便。钟鸣嘉说不会，训练结束后时间正好，而且你可以直接把东西拿回去。
　　严辛又谢了钟鸣嘉几句，钟鸣嘉风轻云淡地表示都是小事，不用在意。

　　虽然有一点夸大的成分，但钟鸣嘉是真的觉得晚上很好。
　　白天天又亮，人又多，他还局促。
　　晚上好，晚上多好啊。
　　黑灯瞎火的，干什么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