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前》代号一十一

13、第 13 章

　　有那么一瞬间，钟鸣嘉想问这个女生，你呢，你也想追严辛吗？
　　但是理智和羞耻拉住了他，让他维持了珍贵的礼貌和尊重。只是他虽然有“严辛很受欢迎”这一概念，但在亲耳听到别人说出来之前，并没有什么实感。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对他说，严辛真的很受欢迎。
　　如果严辛只是一个明星或者他认识的朋友的话，那钟鸣嘉此刻应该会兴高采烈地附和这个女生，说“对啊对啊，严辛这么好看，人又好，受欢迎是应该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钟鸣嘉偏偏生出了当严辛男朋友的想法。
　　所以他现在只能干巴巴地说：“哈哈，是吗，严辛这么受欢迎啊。”
　　真可悲啊，人一旦生出想要独占某个人或某样东西的欲望后，就再也无法容忍其他人注视的目光了，无论是批评还是赞赏。
　　同样，他也失去了向宇宙众生宣扬他所珍视之物的资格。
　　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还因为“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反正就是，利益相关，感情牵绊，溜了溜了，不能再说了。
　　实在溜不掉，就只能像钟鸣嘉这样打哈哈了。
　　旁边的女生没听出来这是一句从模板上粘贴下来的外交辞令，语气微微上扬道：“是啊，严辛就是这么受欢迎。”
　　从这句话的内容来看，钟鸣嘉觉得，就算女生听出了他的客套，还是会接着往下说的。因为现在的重点显然在严辛身上，和他说话是为了谈论严辛，而不是为了和他说话。
　　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钟鸣嘉还是分得清的。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各自看起了手机。看得出来，这个女生虽然活泼，但其实并不是多么外向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基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另一边的男生更是沉默，就和钟鸣嘉说了几句话，然后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挺好的，钟鸣嘉心想，看起来他们三个是差不多的性格，这样也不用勉强去交际。
　　严辛把座位安排得真的很合理。
　　只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里，钟鸣嘉没法再把这份贴心据为己有。
　　在这场聚会里，他是被严辛照顾的那一个，其他人也是。
　　温度适宜的包厢里，灯光明亮又自然，这样的环境应该不会让人难受，但钟鸣嘉好像又感受到了那天在操场外被太阳炙烤时的炎热。
　　尽管距离有所靠近，但和那天一样，他和严辛之间，依旧隔着一些东西，一些人，一些情绪。
　　旁观者的视角不一定总是那么客观和清晰，但它一定不旺盛、不鲜活、不刻骨铭心。
　　那天的远远一眼实在是不够，而且他还临阵逃脱了。所以今天，上天惩罚他来近距离观察严辛的魅力。
　　钟鸣嘉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严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在这种差距第一次显现的时候，他才会落荒而逃。
　　他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毕竟贫穷和咳嗽是掩盖不了的。
　　几米之外的严辛，这么耀眼又这么从容，在一群刚上大学的年轻人中，犹如鹤立鸡群。
　　钟鸣嘉低下头。
　　可就算低头不看，严辛的声音也会传过来，严辛的名字也会出现在他的耳边，严辛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在他的眼前。
　　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只是一个小小的学生聚会，就把钟鸣嘉蒙了好几层的眼纱全都扯下。
　　等待开席只是前菜，正式开始的晚餐才是漫长的折磨。这群年轻人像是有无限的精力要挥霍，无限的感情要挥洒。明明只比这群人大了两三岁，钟鸣嘉却觉得，他好像已经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纪的人了。
　　这大概就是没有归属感吧，钟鸣嘉心想。他应该去参加大三学生的聚会，而不是和一群不认识的新生坐在一起，听他们感叹大学生活原来就这么回事。
　　哼，他早就已经叹完了，现在已经到了想要炸掉学校的那一步了。
　　而且这群大一的学生怎么还喝酒啊？
　　这不是属于学生的聚会吗？不应该青春靓丽一点吗？
　　酒什么的等到了社会再喝吧，到时候有的喝，不想喝也得喝。
　　“学长，你要喝这个吗？”身旁的女生拿着一个玻璃酒瓶对他说，“这是梅子酒，还挺好喝的。”
　　钟鸣嘉看着瓶子里棕黄色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像是某种漂亮的宝石。
　　“好啊。”
　　他把杯子朝女生那边放了放。
　　女生给他倒了一杯酒。
　　钟鸣嘉把杯子端回来，说了声“谢谢。”
　　女生这时突然笑了起来，说：“学长，你好高冷啊。不怎么说话，吃的东西也少。”
　　钟鸣嘉没想到他在女生眼里是这样的一个形象。他是没说话，也没怎么吃饭，毕竟光顾着难受了去了。但是他觉得他挺随和的，和“高冷”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是吗？”他疑惑道，“我不觉得。”
　　没想到女生却说：“这个回答也很高冷。”
　　“没有吧。”
　　钟鸣嘉是真的不知道他哪里冷，他也不爱抓着别人刨根问底，只能再次否认。
　　可是女生笑得更开心了。
　　钟鸣嘉真的有点尴尬了。
　　好在女生很快就停下，对他说：“学长，你之前喝过梅子酒吗？”
　　钟鸣嘉说：“没有。”
　　“那你尝尝这个。”女生推荐道，“你可以先闻一闻，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钟鸣嘉于是端起酒杯，低头闻了一下。
　　“确实很好闻。”
　　是一种酒味和果味混合的味道。果味重，酒味轻。
　　“这个牌子网上有卖的，你觉得好喝的话可以回去买一点。”女生继续向他推荐，“还有其他口味的，也挺好喝的。”
　　女生说着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搜，然后把手机给他看。
　　钟鸣嘉略微向女生那边靠了靠，果然看到了许多不同口味的果酒。
　　这个价格还算合理，钟鸣嘉心想，回去之后也许可以买几瓶。
　　另一边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说道：“我能尝一下吗？”
　　女生冲他点头：“当然可以啊，这又不是我的酒，想喝就喝啊，反正到时候要一起均摊。”
　　钟鸣嘉在他们中间，正好拿起酒瓶给男生倒酒。
　　男生像是没料到钟鸣嘉回给他倒酒，语无伦次地说：“学长，我来吧。”
　　只是顺手一件小事，钟鸣嘉没让他来。
　　男生于是讷讷道：“谢谢学长。”
　　“学长，我们加个微信吧。”女生对钟鸣嘉说。
　　钟鸣嘉说了声“好”，放下酒瓶，拿出手机。只是一打开微信，却看见了严辛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他不想让女生等他，就没点进去看。和女生加完微信之后，女生接着说：“对了学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钟鸣嘉告诉她名字，还解释了一下是哪几个字。
　　女生改完了备注后开心地说道：“我叫林聪，是英语系的。很高兴认识你，学长！”
　　钟鸣嘉被她的笑容感染，同样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学长，我也能加你微信吗？”
　　是那个男生。
　　“当然可以。”钟鸣嘉立即回答。
　　他和这两人坐在一起也算是缘分，而且这他们都挺友善的，他没道理厚此薄彼。
　　更何况，说起来，这边这个男生还是和他同一个学院的学弟。
　　钟鸣嘉也和这个男生加了好友，怕刚才说名字的时候他没听见，就想在说一遍。
　　只是刚说了个“我叫”，就被男生打断了。
　　“不用了学长，我知道你的名字。”
　　钟鸣嘉“哦”了一声。
　　这种感觉真的蛮奇妙的。
　　他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
　　“学长，我叫庄思飞。”
　　俱怀逸兴壮思飞，钟鸣嘉在心里默念。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从诗里取名，并且这诗他还知道。
　　于是他便赞了一句：“好名字。”
　　男生“嗯” 了一声，像是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最后一道菜也终于上来了。大家吃吃喝喝，不再说话。钟鸣嘉拿出手机，看严辛给他发的消息。
　　消息是五分钟前发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问钟鸣嘉吃的好吗，还有，有什么事立刻告诉他。
　　面对同一句叮嘱，钟鸣嘉现在的心情和进包厢之前的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抬起头，朝严辛那里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到的，可真是漂亮。
　　严辛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摩挲着酒杯的杯壁，另一只手则随意落下来。他正听着旁边人的讲话，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此刻，不管是谁进到这个包厢，都会惊艳于聚会中心的这个人的容貌。
　　这样的美里面包含了太多。尽管钟鸣嘉只想欣赏严辛的脸庞，却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容貌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和容貌一起，构成了严辛的魅力。
　　只是他的生得太好，很容易将其他东西压下去。
　　钟鸣嘉的目光只在严辛的身上停留了几个瞬间，然后，他再次低头，在手机里回复道：好的，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回完消息之后，钟鸣嘉关上了手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据说很好喝的梅子酒。
　　酒液在嘴里停留了片刻，然后被钟鸣嘉咽了下去。
　　是挺好喝的，比白酒啤酒葡萄酒好喝。
　　喝着聊着，大家的情绪都渐渐放开，钟鸣嘉倒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严辛也一如既往地从容。
　　在兴高采烈的氛围之中，在嫉妒、自卑还有酒水的催促下，钟鸣嘉渐渐生出些埋怨和不满。
　　这埋怨和不满自然是针对严辛的，只是内容有那么点奇怪。
　　钟鸣嘉本来觉得严辛很好，现在开始觉得严辛不那么好了。
　　因为现在的严辛好像一个花花公子。
　　事事妥帖，处处温柔，有钱却没架子，无意却不言明。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已经是老旧的形容词了，现在要说，必须要既骄傲，又不以为地说，“咱们严少是什么人物啊，这天底下的美人见得多了，哪一个值得严少放在心上啊。”
　　有病，钟鸣嘉在心中暗骂自己。他明明讨厌这种腔调，却还要想出来恶心自己。
　　严辛这样，明明还可以解读成温柔体贴，待人和善，是难得一遇的翩翩君子。可他想的却全是反面的东西。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诽谤一个人的品格，太差劲了。
　　话是这么说，但钟鸣嘉忍不住。
　　他就要觉得严辛花心滥情假正经，这样他才能不那么难受。
　　而且严辛现在这样真的好像个花花公子啊。
　　他受不了。

　　这场晚饭吃了大概快两个小时。
　　不过钟鸣嘉基本没吃什么，因为他的心里着实是混乱。
　　他想他大概是在恐惧。
　　向前一步可能是平地也可能是深渊，祸福未知。但后退绝对不会有跌落的风险。
　　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点自卑。
　　这点自卑是确定的，和严辛无关。
　　不过说到底，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先开始的，谁让他看上了严辛的脸。
　　只是，事到如今，在和严辛的接触中，他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上了严辛。
　　在散场的前夕，钟鸣嘉下定了决心。
　　和以前一样，既然喜欢，就要告白。
　　迂回的接近和隐瞒的心意不适合他，他喜欢谁，就要告诉谁。
　　除了贫穷和咳嗽之外，还有一件藏不住的东西，就是爱。
　　不知道他的这一点点喜欢，有没有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被严辛捕捉到。
　　不过，就算捉到了也没关系，因为他马上就要把这件事告诉严辛了。

　　吃完饭后有人提议去KTV唱歌。
　　有人应和，有人想回去。
　　钟鸣嘉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觉得就算不去唱歌，严辛今晚也不可能再和他一起出去，所以他本来就没想在今晚告白。
　　他决定和严辛说一声就回去。
　　但是没想到严辛也不去唱歌。
　　说出这个消息之后，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了严辛。
　　包括钟鸣嘉。
　　严辛言明了自己的理由，说他突然有事，不能去唱歌了。但是KTV的房间他已经订好了，想去唱歌的人现在就可以去。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包厢里的人一圈。看到钟鸣嘉这个方向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严辛说完就走了。
　　钟鸣嘉不确定严辛是不是对他笑的。
　　但是他鬼使神差般地拿出了手机，然后真的发现有未读消息。
　　钟鸣嘉的心跳在一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像做贼一样点开了微信。
　　严辛的消息赫然在目。
　　“学长，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