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鸭》凛鱼

4、狗血大戏

　　网友的热情让他招架不住。
　　也有的人不信他的话，觉得他在引流，蹭热度之类的。
　　但打断他继续和网友热烈探讨的却是一阵激烈的门铃声。
　　"叮咚，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叮咚，你好，有人在家吗？请取一下外卖。"
　　笨笨一直在等他来，所以听到声音之后，他就立马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开门。
　　门口显示屏上清楚的露出快递大叔带着胡茬的脸，一身亮黄色的外卖服和头盔，总是解救群众于饥饿。
　　笨笨把门打开，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外卖大叔把外卖递给他，"这是你的外卖。"
　　笨笨接过外卖，声音高昂、笑容满面地说了句:
　　"谢谢！"
　　他一直记得章炀对他的叮嘱，让他对外卖员说谢谢。
　　外卖大叔一怔，心想这小孩真有礼貌，随后也笑着说了句，"不客气。"
　　外卖大叔在软件上点了顾客已签收，章炀手机上也立马同步显示"外卖已送达"。
　　于是他走到走廊，给外卖员打了个电话。
　　他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是点你刚才那单外卖的人，我这边显示外卖已送达了。"
　　外卖大叔一头雾水，"是啊，刚送到你家去的。"
　　章炀不着痕迹地继续问道，
　　"嗯，我知道，那么你刚才在我家有没有看到什么？"
　　这个问题太怪了，外卖大叔不禁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
　　他把外卖送过去，有个很年轻的小男生给他开门，还对他说了谢谢。
　　所以，他应该看到什么？
　　难道那个小男生和这个跟他打电话的人的关系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问题？
　　出轨？劈腿？私生子？
　　他瞬间不受控制的脑补了很多狗血大戏，就像以前他总是在某个卫视按时观看八点档的电视剧。
　　外卖大叔战战兢兢地回答:
　　"就看到了一个小男生，约莫十六七岁，怎么了？"
　　章炀又不折不扣地继续追问，像是今天他不说出点什么誓不罢休:"还有呢？别的什么你看到了吗？"
　　外卖大叔仿佛要把脑袋挤破，才堪堪回想出那小男生衣服好像不合身，太宽松了都能盖住屁股，而且还没穿拖鞋，裤角被松松垮垮挽了起来……还有他的眼睛很灵动，黝黑黝黑的，被他一直盯着的话忍不住让人觉得有点害羞……再有什么其他的，他可实在想不出来了啊！
　　于是他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直截了当道:"别的啥也没有了啊，你到底想问啥！"
　　章炀松了口气，果然不是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家里那只笨鸭子真的变成了个男人。
　　于是他语气缓和了许多，"哦，没什么，就是我弟弟一个人在家，我怕他不写作业一直玩游戏，就想问问你看到没有。"
　　外卖大叔内心瞬间飘过一万个草泥马。
　　啥玩意，就这啊。
　　他还以为多大个事。
　　以至于他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怨怼，"那你不直接问我，我还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章炀也懂一些人情世故，立马安抚道:
　　"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我会给您五星好评，还有额外打赏。"
　　外卖大叔的态度立马变得春风和熙，嘴里还谦虚的推拉着:
　　"害，没事没事，也没耽误多少时间，不用那么客气……"
　　电话挂断，章炀的微信收到了笨笨给那个外卖拍的一套写真集。
　　……
　　一连十多张。
　　新鲜出炉的。
　　是笨笨给那个外卖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反馈图。
　　章炀忽然有点愧疚，他不知道笨笨现在的肠胃具体能接受什么样的食物。
　　所以他只点了一碗青菜油泼面。
　　还是问过老板不是重油，一点辣椒都不放的那种，葱花都只撒了一点点借味。
　　早知道他这么期待……章炀给他点好点的、贵点的东西吃了。
　　他有些心虚的问道:"拿到了就好，好吃吗？"
　　可人类的面条对笨笨来说也很新奇，是人生第一次尝试，咸咸的，香香的，冒着热乎气。
　　他想要把那份喜悦的心情也传达给章炀，可词汇量太贫乏了，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出那种口感，他只是个文盲鸭子。
　　"好吃！谢谢你，章炀，你是大大滴好人。"
　　章炀回复他， "那就行，晚饭我们一起吃，我下午就回去了。"
　　他刚退出和笨笨聊天框，就显示刚才新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是他在许瀚文推荐的家教群里加的一位家长。
　　对面毕竟是长辈，于是他主动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章炀，是H大大四学生，高考分数是629，四六级证书都有，初中语数外加物化都可以教。"
　　他这个条件在一对一家教是非常不错的。
　　家长尽管慧眼识珠，不禁也有点被他唬住。
　　不过还是保险起见问了句， "条件很优越，有过家教经验吗？"
　　在这方面他打了折扣，只能悻悻道:
　　"没有经验……不过可以让我先去试讲一下，到时候您再做决定。"
　　"那明天早上九点来吧，可以吗？"
　　"可以。"
　　"科目需要我讲哪个？"
　　"先试试英语吧。"
　　"OK"
　　章炀下午到家的时，笨笨已经忙活累了睡着了。
　　但他没去床上，而是跪趴在电脑旁边，没穿拖鞋，地板有点凉，膝盖跪出了个红印子。
　　笨笨睫毛很长，呼吸平稳，看着很乖，章炀走过去，想伸手为他整理额前的碎发。
　　却又急转直下、临时刹车，拍了拍他肩膀，"别在这睡，会感冒，困了去床上。"
　　笨笨立马弹射起来，像被老师抓到上课偷憩的学生，嘴里还狡辩着，"我没睡，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章炀也不拆穿他，顺着他道，"好好，你没睡。"
　　笨笨又邀功似的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章炀一梗，仿佛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嗯，谢谢你。"
　　在外面忙碌一天，细菌灰尘太多，章炀打算先洗个澡再给两人做饭。
　　结果一进浴室就发现地上残留着不均匀洒落的水，湿漉漉的，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墙，差点滑倒，享年二十二。
　　他怒气冲冲地找笨笨算账，不帮自己做家务就算了，还给他额外找活干。
　　"笨笨，你为什么把浴室弄成这样！我有没有和你说不要乱动家里的东西！"
　　他声音很大，表情又很穷凶极恶。
　　笨笨缩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想用水，家里干干的，我有点不习惯。"
　　章炀又忽然反应过来，鸭子是水禽，应该要经常补充水分。
　　自己既然收养他，就要对他负责。
　　不能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迁怒于他，他只是一个鸭子。
　　火气瞬间被淋头的一盆水浇灭。
　　哗啦哗啦的那种。
　　"……跟我到浴室来，我教你怎么放水，不要再弄到地上。"
　　笨笨不是个记仇的鸭子，瞬间把被吼的事情忘记了。
　　"好！"
　　"这个有很多孔的东西叫喷头，他被这个管子连接，管子里有很多水，这里面的水温度不固定，但通常都是凉的，如果你想……"
　　章炀很耐心的和他解释，可一转头却看到笨笨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么了？"
　　"太多了，有点记不住……"
　　无奈之下，章炀给他画了简易版使用说明。
　　鸭子喜欢温水，所以浴霸的水要烧一下才能用，否则笨笨现在是人身，也会感冒的。
　　"能看懂吗？"
　　笨笨拿着章炀给他独家专制的说明书，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懂！"
　　章炀挑了挑下巴，拭目以待，"那你现在自己试试。"
　　轮到小学渣亲自上黑板做老师刚教过的题，笨笨两步并一步走上前，完全把章老师的叮嘱抛之脑后，只记得把喷头打开就对了。
　　于是他"咔嚓"一下拧开喷头，"哗啦"一下水柱喷涌而下。
　　章炀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淋了一身。
　　"水出来了！"
　　章炀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在心里默念，"我的鸭子，自己要养的鸭子，不要生气，要有耐心……"
　　"……我刚才是不是告诉你要拿下来，对准浴缸在放水？"
　　笨笨"嘿嘿"傻乐一声，摸了摸自己脑袋，"我忘记了。"
　　章炀只能出去换套衣服，把淋湿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他刚要踏出去，就被笨笨拉住衣角，
　　"等等，章炀，你淋湿了，要洗澡，我帮你洗澡吧？"
　　章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笨笨没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他只知道今天有热心网友告诉他怎么讨好主人。
　　"要有眼色，要体贴，在主人提出需求之前先一步帮助他。"
　　"之前都是你帮我洗澡，我现在也有手和脚了，我可以帮助你。"
　　但网友的方法他显然不得要领。
　　结果就是，笨笨被冷漠无情的人类扫地出门。
　　"谢谢，但不需要。"
　　而且还被冠上了"色鸭子"的欲加之罪。
　　章炀今天仍然心烦意乱，他又想了很多现实性的问题。
　　笨笨有没有父母，有的话，父母是鸭子还是人。
　　有没有户口本，出生证明之类的。
　　总不能章炀和别人说自己会大变活人，这人啥证明都没有，但他是个人呦。
　　他自己心烦意乱，可他担心的对象却仍没心没肺。
　　饭桌上，笨笨和章炀讲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事。
　　"我打开了电视，就是墙上那个大黑匣子，你的电视看着非常厉害，但是好像坏掉了，无论我点什么它都一直在播放同一个东西。"
　　章炀没抬头，敷衍道:"播放什么？"
　　"是一个口香糖广告，不过口香糖好厉害，可以吐泡泡，还甜甜的，看着很好吃。"
　　章炀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冷酷地告诉他:
　　"口香糖不好吃。"
　　笨笨舔舔嘴唇，咽了咽口水，欲盖弥彰的问道:"是吗？你吃过吗？"
　　"我吃过，不好吃，而且你不能吃，吞到肚子里会把肠胃黏住。"
　　他的幻想破灭了，老实巴交的 "哦"了一声。
　　晚上章炀在卧室工作备课，把客厅的电视打开，给笨笨调到少儿节目，正好在播猫和老鼠。
　　里面正好也有只鸭子，不过是黄色的。
　　章炀嗤笑一声，对他道，"看吧，这里有你同类。"
　　可笨笨关注点和他完全不同，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嘴里还惊讶道，"原来电视没坏！"
　　章炀虽然不主修英语，但基础好，初中英语还是手拿把掐的。
　　忙完都八点钟了，他抻了个懒腰，听着客厅咋没动静了。
　　他顿感不妙。
　　想起一句名言。
　　当你的宠物很安静时，一定在作妖或者在要作妖的路上。
　　他走到客厅，发现少儿节目已经被更换，取而代之的是一部狗血的琼瑶剧。
　　"司徒澈，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能让另一个女人怀上孩子！"
　　"夏冰薄，那你呢，你敢说自己是清白的吗！我都看到你和我哥光着身子抱在一起……"
　　这三观震碎的台词。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烂人。
　　可沙发上的小男生却抱着双腿，聚精会神的看着荼毒儿童的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