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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结发夫妻 ...

  •   “过来。”崔湲的声音依旧冷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其实,他并不习惯如此说话,但他不得不模仿那位状元郎的姿态。他无法暴露身份,至少今晚不能,他必须继续维持伪装。

      陆葳蕤的眼神愈加黯淡,她已经引颈待戮,却仍要承受这无尽的摆布和屈辱。

      权国公陆放被问斩的那一日,她陆家的荣光早已化作尘埃。她不能再为家族蒙羞,连最后的尊严也葬送于此。

      她依旧未动。

      崔湲看着她僵硬的身子,眉头微蹙,沉默片刻,放弃了强硬的命令:“算了,我过来吧。”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心底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丝怜惜。

      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她月光下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脸上掐出的印记、翻卷的嘴角,让她显得格外惨烈。

      她苍白的唇紧抿,正不住颤抖,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花。

      嫁给他,她愿意吗?崔湲一愣,停下了手头动作。

      【问问?】崔湲思索着,心中犹豫,【问问。】

      他点了点头,理清了思路。强抢民女的事情他不能干,得问清楚才行。

      “女帝赐婚,你可心怀不满?”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一丝试探。

      陆葳蕤闻言,惨笑一声,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讽刺:“民女如今已是贱籍,被赐婚于当朝状元郎,岂敢不满?”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怒意和绝望,他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崔湲眉头微皱,快速得出结论:她,确实不满。

      “贱籍?”他一时不解,忍不住追问:“什么意思?”

      陆葳蕤的心情愈发悲凉,她认为崔湲不过是在找新的借口戏弄她。她已无路可逃,不愿再多费唇舌,只是沉默不语。

      崔湲见她不答,眉头轻皱,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你不是我的妻子吗?为何说自己是贱籍?”

      陆葳蕤缓缓闭上眼,权国公府的血案再度浮现在她脑海中——一百八十余口人的惨死,家族荣光瞬间化作灰烬。

      她陆家站错了队,便落得被无情碾碎的下场,而崔湲,身为状元郎,岂会不知?

      她心中苦涩,只觉得这个男人不仅要她的性命,还要戏弄她的心。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更何况,她不过是以侍妾的身份被女帝赐予他,当作对庆舒公主无法与他圆房的补偿。他明知她身份卑微,却故意调侃她为“妻子”,这无异于对她最后尊严的无情践踏。

      崔湲看着她逐渐沉重的神情,心中的疑惑越发加深。他作为现代人,无法完全理解这些古代复杂的社会关系,却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女孩所承受的痛苦远超他的理解。他下意识地开口:“贱籍不应该充入教坊司吗?你为何会在公主府?”

      陆葳蕤闻言,猛然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泪水无声地滑落。

      “女帝登基,特赦天下,女子不再充入教坊司。你状元公当日殿试策论之时,不是还对此事大加赞赏么?”她声音嘶哑,带着隐忍的痛楚和酸涩的讽刺。

      崔湲微微一愣,但是瞬间厘清了其中的矛盾:女帝去岁登基后才大赦天下,特赦那些原该进入教坊司的女子。可她家早已站错了队,按理说应该在女帝登基前就被清算,她还应当充入教坊司才是,那她究竟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然而,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陆葳蕤方才几乎是在吼着说出这番话,嘴角的伤口因此再度崩裂,鲜血缓缓渗出,滴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崔湲眉头紧皱,心底掠过一丝担忧。他从来没有学过医术,但现代人的常识告诉他,若不及时处理,这样的伤口很可能会留下疤痕。

      而这张精致的脸庞,尤其是那双脆弱的嘴唇,他怎么能让它们留下伤痕?这可是他未来的老婆大人!

      他迅速把手中的匕首收回了鞘中,轻轻放在榻边,转身走出了房间。

      陆葳蕤看着他将匕首留在榻上,再度走出去,心中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崔湲还是给她留了一丝体面,或许是让她自行了断。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把匕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的清白已经毁灭,未来还要面对这个喜怒无常且冷漠无情的驸马,她看不到出路,看不到未来的任何光亮。或许,解脱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缓缓伸出手去,指尖轻轻触碰到匕首的刀柄。冰冷的触感令她的心中一片死寂。

      感受到武器傍身的实感,她又生出个新的想法——或者……她可以先杀了他。

      杀了这个玷污她的驸马,杀了这个未来的女帝宠臣。这样,至少可以为父亲报仇。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紧紧握住了匕首。

      正当她在自尽还是刺杀之间犹疑不定之际,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崔湲回来了,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神情平静,仿佛并未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

      陆葳蕤心跳如擂,感受到男人的靠近,她闭上双眼,心中生出一个更为荒谬的念头:他回来,是来帮她做决定的。

      感受着男人的靠近,她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住匕首,在崔湲走近的一瞬,她猛地将匕首向他刺了过去。

      然而,预料中的血溅五步并未发生。

      崔湲的惊叫与死亡也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他那略带轻笑和褒奖的声音。

      “嗯,不愧是我未来的媳妇儿,有眼力,还知道双手给我递过来……松手啊。”

      她缓缓睁眼,她并不明白对方口中的“媳妇儿”是何意,但是她惊喜地发现,她刚刚的刺杀似乎遗漏了个重要步骤——她没把匕首拔出来。

      换句话说,在崔湲回屋的第一瞬间,她立马水灵灵地把他的匕首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上去。

      现在,匕首又回到了他手里。

      崔湲眸光闪动,心头泛出一股隐忧。他接过匕首,轻轻摇了摇头,但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消融。

      他从怀中拿出一包药材,低声喃喃:“还好盛京离海不远,不然乌鱼骨都不好寻。”

      乌鱼骨是常见的止血药材,虽然抵不上金疮药或者云南白药,但是聊胜于无。

      他迅速刮下乌鱼骨的细粉,走到陆葳蕤身旁,轻轻涂抹在她嘴角崩裂的伤口上。然后放下未归鞘的匕首,再度匆匆出门。

      药粉触碰到伤口时,陆葳蕤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不理解崔湲的举动,更不理解他时而冰冷时而温柔的态度。

      陆葳蕤只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但是她知道他还要折磨她,直到她瘗玉埋香。

      她的泪珠无声滑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祈求父亲的宽宥,宽宥她不再选择苟活于世,祈求母亲泉下安心,安心她只是作了决断,不要心疼她了断自己。

      她伸出手去,拿起匕首来,淡蓝色的刀锋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鼓足勇气,她朝着自己的咽喉狠狠刺去!

      “噗嗤——”

      一股温热的血液溅在她的下颌,黏答答的,缓缓滑落。

      然而,甜美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她,被他抱在怀里。

      刀刃插在崔湲的左肩胛上,深有半寸,只消她再用力,就会戳进他的心脏。

      “傻孩子。”

      崔湲没有痛呼,没有抱怨,甚至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抱着她,温柔地轻抚她乌黑的长发。

      陆葳蕤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之中微微放松了一些,但她却依旧不解。

      为何偏偏此刻,他对她如此温柔?他为何要治她的伤?

      她明明准备结束自己的一切,为什么他还要多此一举?

      她的泪水无声滑落,内心的绝望在一点点积累,像是要将她彻底吞噬。她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再期待未来,更不愿苟活。

      “很疼的,你不怕疼么?”他的声音温柔,像夜里的一丝光穿过层云照入她的耳际。

      不等她反应,崔湲轻轻揪下了她的一根乌发。

      他有点后悔自己拔出匕首的愚蠢举动——差点害得一位姑娘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

      结发夫妻,绑一根就够了,何必割下一绺。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头发绑在自己的发尾上。

      她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绑发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无法言喻的情感。是迷茫,抑或恐惧,她说不清楚。

      但是她依偎在他温热的怀里,听清了他口中的话:“结发夫妻,这下,你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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