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仙梯》瑭似玉

16、有人来了

　　“姑娘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桃花精。”一道女声响起。

　　云瑶循声望去，那女人瞧着二十出头，个头不高，圆脸杏眼丰满莹润。天实在太冷，说话功夫脸上就被冷风吹地浮起两团红晕，加上肤色太白，整个人看起来如水蜜桃般娇嫩。

　　谢兰赶忙拉着云瑶道歉行礼。
　　纵使她年纪比桃杏大，但后者以正妻身份嫁的嫡系子弟，地位自然比她高，所以她这膝盖得弯下来，屈膝低头。不过礼仪还未结束，桃杏就扶起她胳膊阻止。

　　“你我之间不用这般客气。”桃杏笑了笑，“我灶上还炖着汤，你们先聊，我去看看。”

　　云瑶从进院就有些纳闷，怎么没看到丫鬟小厮。她心里疑惑，也出声问了出来。桃杏面上有些不自然，说自己喜静不习惯人太多围着，这解释磕磕巴巴的，可信度不高，云瑶心里了然，也没拆穿追问下去。

　　云惟道适时插话，请她们进屋坐。他成了亲已有家室，且年纪比谢兰小很多，倒也不算坏了男女大防的规矩，只是母女二人和他一个外男同屋相处，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云惟道对云渡的说法很是不信，但父亲的安排又确实有些古怪。主家建筑布局方正，中心位置为家主宅院，院落外围是族学宗祠议事堂，再外边就是主家人各自的宅院，他们共用东西两侧的门，不可随意从大门进出。云家人多但房间也多，有很多院子还空着，云家主却让谢兰母女在自家宅院住下来。
　　此举实在奇怪，云惟道心里疑惑，不着痕迹打量了眼云瑶，并未在她身上看出自家人的影子，从上到下无一处像云冠卿。

　　“你家相公是如何与我四哥认识的？”他打探道。

　　谢兰倒是有心想和云冠卿通个气儿，商讨对外说法，但后者重伤初愈被抬回府后，一直在屋里躺着休息，有闻氏在，谢兰不敢去看，所以这事儿也就耽搁下来，如今被人问起，只好打起太极，含糊不清，将问题推给云冠卿。

　　“我一个妇人家，哪知道男人们的事儿，当家的也没同我说过结交了这么一位仙人。”谢兰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要不是他病逝，四爷找上门，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云惟道见她被勾起往事，一副憔悴难过的模样，自觉失言，连忙找了个话题岔过去。

　　二人没聊多久，云平川就过来喊菜做好了开饭。

　　桃杏按人数做的饭，都是些家常菜，云瑶也是在云府住下来后才知道，云冠卿那日在客栈点的菜价格不菲，寻常人家是吃不起灵米灵兽的。云家厨房也只提供普通菜，若想吃灵菜就得提前给钱预定，世家子弟外面瞅着光鲜亮丽，但内里也不是个个都挥金如土家财万贯，所以云家大部分人还是老老实实吃着前者，不过普通饭菜有杂质，修士吃了虽然没有太大影响，但总归是不太好。

　　谢兰母女俩都是凡人，对吃的无所谓，但瞧着云平川兄弟俩也跟着上桌吃饭，面上还是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喂精细些。再一想可能以往是单独做的，如今有客上门，桃杏怕客人心里不舒服，就没另做灵菜。不过这对双胞胎面色如常，不像头一次吃普通食物。

　　云惟道先夹了一筷子，众人这才跟着动筷吃饭。他这俩儿子年岁太小，坐椅子上够不着桌子，所以被大人抱在怀里，先喂他们吃。

　　云瑶见状，心中疑惑加深。无论那桃杏是否喜静，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她夫妻俩抱着俩胖娃娃实在不方便，完全可以让孩子自己坐椅子上，丫鬟端着碗弯腰伺候。
　　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少爷，怎把日子过得这般清贫窘迫。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其中问题很大，不过也没探问，对此视而不见。

　　俩孩子人小胃口也不大，吃了几口就嚷着要出去玩，夫妻俩刚把他们放下来，就嗖的一声窜出去。

　　“院里那棵桃树底下画了恒温阵，所以一年四季都会开花。”桃杏捡起云瑶之前的问题回答。

　　云瑶先前逛云家，园子里和晏家一样都没布阵法，任植物自由生长，冬枯春生，云家倒不是掏不出钱布置，实在是东洲雪下太大，纵使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那一场大雪盖下来，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着。

　　桃杏又仔细解释：“这阵法和寻常恒温阵不同，你走近了就能瞧着上面还有层保护罩，雪落不下来。”

　　“那价格也肯定很贵吧？”云瑶好奇追问。

　　桃杏只点头，没说答案。

　　云瑶咋舌，只觉他们家实在奇怪，肯花大价钱修景，却不肯吃些好的饭菜，也不愿意雇人伺候。

　　云惟道坚持食不言寝不语，桃杏倒没有这规矩，拉着谢兰母女俩说话，很是聊得来，几人说话间发出阵阵笑声。

　　“我先去练武场修炼，你们慢慢吃。”云惟道很快吃完，留下句客套话匆匆离开。

　　唯一的男人走了，在座的只剩女人，谢兰更加放开，神色也比之前自然，她同桃杏聊着育儿经，云瑶听着无聊要去院子转转。

　　一出屋就瞧见那棵大桃树，走近了仰头看，看了半天也没瞧见桃杏口中的保护罩，想来只有落雪才会激发。

　　云移山兄弟俩不见踪影，这冷风又实在太大，云瑶只好搓着手回了屋。

　　谢兰已经聊到云瑶两岁多的故事，讲起她病重，郎中治不好，神婆一碗水下肚就恢复了。桃杏瞪大了眼睛，一副没想过凡间也有此等奇事的震惊模样。谢兰见她感兴趣，又捡起些民间轶事给她听。

　　二人说话间，桃杏终于吃完了饭，谢兰见她没丫鬟，便站起身，叫上夏堇一同帮着洗碗收拾，桃杏拦了下来，掐了个诀，不知从哪儿冒出个木头人。那木头人没雕五官，个头和寻常女子一般高，动作流利将碗筷收了下去，拿去厨房清洗。
　　谢兰母女俩吓得浑身瘫软，呼吸放缓，生怕这位木头人注意到她们。

　　桃杏笑着解释：“这是夫君从西洲买来的傀儡，等阶不高，只能做些简单家务。”

　　云瑶在府上住了好几天，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时没忍住又好奇打探价格。

　　桃杏这次倒是回答了：“花了一千多灵石买的，使用时还要往它后颈塞块灵石，一块灵石差不多能用三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价格贵点，但它只听命主人，用着安全放心。”
　　说话间神色有些复杂，云瑶一听，猜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被下人背叛过。谢兰瞧着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二人越聊越开心，等云移山举着糖葫芦跑进来时，她们才注意到太阳快要落下来。

　　“我们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拜访。”谢兰连忙拉上云瑶起身。

　　桃杏要留她们吃饭，奈何她们态度坚定，只好作罢。
　　回去路上，云瑶瞧着谢兰面色轻松，心情也跟着愉悦几分。

　　黄昏时分，霞光万丈，天边泛起金色光晕。身穿青色长衫的男人站在落日下，阳光打在脸上，眉骨轮廓更加清晰硬朗。云瑶看见他笑容一僵，谢兰却高兴地迎上去。

　　“你们几个在外等着。”云冠卿神色淡淡，给奴才下了命令。
　　等进了屋，他脸一拉很不高兴，“你俩去哪儿了？”

　　谢兰连忙解释。

　　云冠卿依旧嘴角绷直：“等半天也不见人影，到底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满宅子乱跑，也不怕人笑话。”

　　谢兰这才察觉不对，看了眼坐着的丈夫，五官外貌和前几日没甚区别，但气场却不同。如今他高坐主位，下巴微抬态度倨傲。他说的那些话如钉子般深深扎在谢兰心上，她却顾不得难过，慌乱地拉着云瑶跪下认错。

　　“进了门就要守规矩，屋外头那个年纪大的姓杨，你俩跟着她好好学学世家礼仪。”云冠卿顿了顿，“我听管家说了，你们院里就四个下人，还是从客房那边调来的低等仆人，想来干活也是毛手毛脚的，把他们换了，就用我带来的那几个。”

　　云瑶脸色一变，意识到他这是想全换成自己人好监视她们，她刚要出声，却被谢兰按住。

　　“都听四爷的。”谢兰垂着头，语气讨好。

　　云冠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装作发现她们还在跪着：“地上凉，你们快起来。”

　　母女二人互相搀扶起了身，云瑶从谢兰手中抽出胳膊，看向坐着的男人：“劳四爷惦记，病一好就来我们这儿耍威风。”

　　“大逆不道！”云冠卿拍桌，“你敢这么和我这个当父亲的说话，连孝道都忘了！”

　　“我在山沟沟里待了十几年，旁人都以为我是没爹的野种。”云瑶一脸讥讽，“现在突然冒出来个父亲要我学孝道，我脑子笨，没那么快就学会。”

　　“你还敢顶嘴！”云冠卿怒极，眼里好似要喷出火。

　　谢兰拽了拽云瑶，没拽动，只好自己扑通一声跪下来。
　　“您别和她计较，她年岁小不懂事，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管教好。”

　　“都是你惯的！”云冠卿脸色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