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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云二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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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乌云滚滚,但这雨到白日才落了下来,雨势迅猛,暴雨狠狠砸向地面,云瑶这一觉睡得很死,好似突然失聪,一点声音也没听见,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坐起身,才意识到原来外面电闪雷鸣下着大雨。
“什么时辰了?”
她这话其实是自言自语,但屋内丫鬟一直候着,见她睡醒,倒了杯热水递到面前,恭恭敬敬回答已是巳时。
“我爹怎么样了?”云瑶也没避讳称呼,直接问道。
“奴婢瞧着比昨晚好些了,不过还没醒。”丫鬟边说边伺候她穿衣,“姑娘要不要现在用膳?外面下了雨,风大冷得很,先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再出去看老爷和夫人吧。”
云瑶睡觉前去看了谢兰,大夫施完针已经清醒了,只是身子还麻着不能立刻下床,不过大夫说了睡一觉就好,谢兰那儿她是放心的,云冠卿有那么多人看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一想,她神色轻松了几分,吩咐丫鬟上菜。
因为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醒,所以厨房做菜时没带她的份儿,怕放凉再加热坏了口感,只灶上炖了锅鸡汤,听丫鬟说她醒了,又切了面片儿放进去。
丫鬟将冒着热气的陶砂锅端进屋里,云瑶隔老远就闻到香味,吞了吞口水,胃口大开。
因为炖的时间很长,鸡肉彻底变软烂,筷子一夹就脱了骨,面片放进去没多久,很有嚼劲,咬下一口还觉得有点牙齿被裹住的涩意,这时就得再来上一勺鸡场。鲜美的鸡汤泡软了口中嚼碎的面片,直溜溜滑进了肚子里。
胃里暖洋洋的,云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吃完饭,丫鬟领着她先去找谢兰。
雨势迅猛,即使云瑶再怎么小心翼翼,裙边还是被雨水打湿,沾了不少泥。她们到谢兰屋子里扑了个空,云瑶一想,她娘大概率在云冠卿那儿,只好又撑着伞往前院走去。
修真界男女大防虽然没有凡间那么严重,但毕竟男女有别,云冠卿是没法在后院留宿的。
下了雨的南城实在是冷,云瑶披着晏老五给买的斗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冻得手脚冰凉,脸颊通红。
或许人一过上好日子就会变得娇气。
以前在平安村,她穿着薄薄一层的布鞋,都敢把腿扎进雪里去清理棚子。如今到了南城,被人伺候着,走几步路吹点冷风就受不了了。
明明也才过去一天而已。
要是让舅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怕是会后悔到牙都咬碎了。
云瑶这一想,扯了扯嘴角,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想到舅母,就自然而然想起谢秀儿,于是唇角又放了下来。
当初走的时候其实是想找她道别的,但谢大根做了那样的事,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秀儿。
她那会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可如今静下来想想,这个以后该有多远呢?
且不说她能不能有机会下凡,就算真回去了,她又该和谢秀儿说些什么呢,说她现在是世家千金过得很好?
云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心里一团乱麻,跟在丫鬟身后走向客房。一进门,最先瞧见的就是眼角通红的谢兰。
“又又,你来了。”谢兰哽咽着,“你爹他还没醒,郎中说起码得地级丹药才能救过来。”
云瑶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肩膀。
大夫之前说天冷做不到窗户一直开着通风,屋内就不要留太多人,晚上小厮轮流守着,谢兰一大早过来,下人便都退出去守在门外。
“又又。”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你说我是不是真是扫把星,克死了同时出生的妹妹,爹娘也那么年轻就死了,丈夫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被我克得受了重伤。”
说着说着,她眼泪掉了出来,眼泪一滴滴连成线,从脸颊上滚了下来。
云瑶抱住她,连忙安慰:“娘,不是的,你看我不活得好好的吗,别瞎想。”
谢兰埋在她怀里,起初只是小声哭泣,最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肩膀抖动着。
刚从前院过来的丫鬟听到屋内的哭声,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抬起手轻叩门扉,打断了谢兰二人。
“家主有请。”她朗声通报。
谢兰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向云瑶,后者眼睛一转,意识到什么,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二人整理了下衣服,跟着丫鬟走向前厅。
穿过侧门进了屋,里面或站或坐着不少人。云瑶最先看到的是视线正前方,坐在侧位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件鸦青色长袍,比寻常男子要高上一些,身形极瘦,额头宽阔饱满,平眉单眼皮,人中有些长。
她在看他,男人也在上下打量她,笑道:“这就是我小侄女吧,瞧这模样长得真漂亮,我是你二伯父。”
云瑶也是睡觉前才从丫鬟口中得知晏家与云家的这层关系,当时就后悔不该和晏老五坦白身份。就算那会儿形势所逼,她有苦衷,但若是叫闻氏知道真相,伤了夫妻二人感情,云冠卿怕是会怪罪她。
她与谢兰娘俩无权无势的,平安村回不去,在这修真界就指着云冠卿了,得罪了他,失去靠山,那日子可想而知。
云瑶刚要否认,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循声望去,说话者坐在另一侧,身穿正青细锦袄,衣领围了圈白狐毛,肤色比那毛领还要白上几分,发间插了支雕成梅花形状的白玉簪,衣着素雅,长相也寡淡清冷。
“四弟妹,莫非还不知情?”云二爷挑了挑眉,“冠卿难道没和你说吗?他在外头养的外室给他生了个女儿。”
不待闻氏开口,坐在主位的老人出了声:“一派胡言!云渡,你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乱开玩笑!”
“爹,我可没开玩笑。”云二爷起了身,指向站在角落不敢说话的两人,“她们就是冠卿养在外头的女人和孩子。”
云家主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谢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浑身哆嗦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揉了揉眉心,只能把问题抛给另一个人:“把头抬起来,我问你,你是冠卿的女儿?”
云瑶怯生生地看向他,眼角通红,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又一脸犹豫,最后也扑通一声跪下来。
云二爷侧头和自家媳妇交换了个眼神,二人几乎藏不住笑意,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准备看好戏,云家主脸色铁青,闻氏神色也很难看,死死咬着牙,脸部线条略显冷硬。
“我知道错了。”云瑶跪在地上,磕了个很响的头,“不该谎称是云四爷的孩子,骗了晏家人,也给云家蒙了羞。”
云二爷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起身,嚷道,“你这丫头在胡言乱语什么,事到如今还不承认!”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云瑶又磕了几个响头,“那晏老五强权相逼,想将我带回家,我当时太害怕了,所以谎称自己是云四爷最宠爱的女儿,谁承想他把这事儿还捅到主家去了,我没办法,只能拉着我娘帮我圆谎,一错再错。”
“是我爹临终前说和四爷有几分交情,让我们娘俩过去投奔。四爷心善,得到消息就主动去接了我们。”云瑶一脸泪水,“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要怪就怪我吧,我娘也是被我连累的。”
谢兰哑着嗓子求情:“小孩不懂事,贵人若要怪罪,就怪妾身没管好女儿吧。”
闻氏神情轻松几分,先是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
继而又转头看向云二爷,一脸讥讽,“二哥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孩似的,什么话都信。”
语罢,又把火力集中到红衣女人身上,“二嫂也是,明知道二哥心智不成熟,也什么话都敢同他讲,幸好今日就我们两房在,若是闹大了,族中上下还不知该怎么笑话你们呢。”
晏氏被她几句话怼得心里一肚子火,刚准备反击,但一想到闻氏出身,又缩回脖子装鹌鹑。
“爹,您信我,她真是四弟的孩子!”云二爷还在解释,“这丫头分明是在骗您!”
云家主摸了摸胡须,沉默不语。
“四爷若真是我亲爹,怎会让我母女流落民间,在乡下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云瑶顿了顿,反问,“这位爷,您一直说我是云四爷的孩子,可有什么证据?”
云二爷被问住了,他要有证据早拿出来了,哪儿还用费那么多口舌!他就是没有,所以只能逼她自己承认,
本以为这丫头会被吓到,乖乖承认身份,可谁承想她是个犟种。云二爷心里有些烦躁,不过他很快又注意到问题关键:“可你的名字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四弟姓云,你也姓云!”
“是四爷怜惜我尚未婚配,担心我没有爹撑腰,嫁不到好人家,所以特意给我改了姓,打算让我以云家女身份找郎君。”云瑶哽咽道,“四爷如此心善,我却对外谎称是他的女儿,让他蒙了羞。”
“这这这…”云二爷结结巴巴,“这逻辑根本就不成立啊,爹你信我,她真的是四弟的女儿,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否认。”
“对!”他脑子飞速转着,“这死丫头一定是害怕认了亲,四弟妹会生气,所以不敢承认!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二哥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等聂大夫给冠卿施完针,也叫他给你把把脉,看该吃些什么药。”闻氏狠狠剜了他一眼,“我闻氏又不是妒妇,岂会容不下一个外室?她若真是冠卿的孩子,我只会挂在名下抬为嫡女,好生教养。”
气氛一下僵住了,晏氏突然开了口:“是真是假,滴血验亲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