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日》猫不拉外

26、活得走石定身心 择来去路争百鸟

　　甘慕青迟迟没说得出来是什么书。

　　“以血养人，绝非正法，往后不许再做。”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说，兰净秋到底还是没再问了。

　　屋里刚刚安静下来，没一会儿，那两人回来，手里端着的汤水放下，只用看人脸色就知道慕容疏月必然是叫轩辕谈过话。

　　那一块热石放着，圆润而又炽热，兰净秋抬指，一道细而小的火焰迸发出来，从那石头壳子上钻过去，将内里全部灼烧成赤橙的石液，一点点引了出来。

　　一个完整而圆润的石壳就跃然眼前。

　　“这壳子，拿去把那走石引出来，再给黎光喂上安神草。”指尖轻盈的拈着那颗透亮的薄薄的石壳，递到了一旁等候的黎明手里。

　　黎明把东西接过，到黎光身边儿，将那死死地按在伤口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一个乳白的圆团子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哎呦哎呦，好烫，好热，好软的地方，这个大怪物是个傻的！”

　　还不等他嘀咕完，黎明就把它捏在手里了：“得罪了小石块~”

　　那走石还没开口，就被又塞进了个小小的空间。

　　“哎呀呀——嗯？这是什么——凉凉的，硬的，是我的壳！”

　　那走石自己高兴的蹦跶起来，看起来并无任何不适应的地方：“有壳啦，有壳啦~”

　　黎明终于漏出一抹笑来，看来救了这小走石真是件好事，他既然高兴，那咋呼的那个醒了必然更开心了。

　　安静的屋子里在一碗安神草灌下去之后，终于很快的迎来了第一声热闹。

　　“哥！我石头死了没？”

　　床上，众星捧月的黎光睡死之中惊坐而起，眼还没睁声先至。

　　“软怪物，你不能乱说，我们石头是不会死的。”那走石在一边儿蹦跶着，非常不服气的回应。

　　“哎呦，太好了，小石头你还活着呢？这是哪儿来的壳？”

　　黎光免不得好奇伸手去碰，却怎么也没抓住那小小的走石。

　　石头叫他吓着张大了一张裂缝嘴巴，四处挥舞着手要逃离这里。

　　黎光这才着急，连连承诺自己绝不会再随意抓取。

　　那石头总算平静下来。

　　“这是在哪儿？我这是怎么了？过去多久了？你们在干嘛？咱们接下来干啥？”黎光这人简直就是热闹的来源，从他睁开眼到现在，这张嘴就没闲过，这屋里的动静也没停过。

　　不过也正因此才掩盖了众人之间那些本来存在的尴尬。

　　“这是轩辕前辈的住所，你以身养魂，自然是维持不住，晕厥过去了，刚才给你喝了安神草才好了一些。至于如今，正在寻塑身的法子，等找到之后自然要先去寻找，另外还要继续去追寻那黑雾的踪迹，我看甘前辈今日回来还带了一个。”

　　黎明这哥哥做的倒是不厌其烦，不论他问什么，自始至终都是平静而耐心的向他讲述。

　　黎明这会儿脸上带着一些温和的笑，又恢复了从前，仿佛黎光晕厥的时候，那个时常紧皱着眉头的他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黎光对于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听说到塑身之法就开始激动。

　　“找到了没？找到了没？要是找到了，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了？”

　　他这话还没问完，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嘿嘿的笑了起来。

　　“哥，你说我今天这算大功一件吧？往后长轻门这里边儿的人能不能把我给写到书上去，讲的天下都是？你说到时候要是人人见我都要我与他们讲述这事，那我岂不是口水都要飞干了？不过等我回家了，那群小孩儿们铁定要用那种敬佩的眼神看着我！真是想想就叫人高兴！那你说有会不会有人把我这件事情给画下来呀？就和我们祖辈上的那种壁画似的，画在咱家的崖壁之上，一环儿接一环儿的，那我这不是太光宗耀祖了？”

　　这一会儿功夫，他唾液横飞的幻想了一大堆事情，黎明看着他也只是无奈的笑，并不去打击他。

　　“塑身法还在找，还没完全找到，你要是没事了，正好起来一同找。”甘慕青站在最外头，这会儿看了他几眼，开口。

　　黎光带点儿兴奋的火焰一下被截住。

　　“还没找到啊……”不过他也沮丧不了几刻，又立刻兴奋起来，“还没找到，那我们现在快一起找找呀，我看这屋子里总共就这么些书，找来找去，总能找到的！”

　　他心里已经开始美滋滋的设想，倘若他今日先以身涉险去替着长轻开了一座山，晚上又能在众书之中找到塑身法，将来尊者重回神坛，那他岂不是也能名扬天下？

　　想到这儿，黎光浑身的力气都冒了出来。

　　轩辕长清微微皱着眉，转头去问慕容疏月，“方才我们没往里放别的东西吧，他怎么像把脑子吃坏了一样？”

　　难得她说话这么刻薄，甘慕青说话反而温和一些，黎光左右看看，有心想问些什么，又觉得最好别问。

　　到底还是把这些全都抛之脑后，冲去那堆书里，开始兴致勃勃的翻找了。

　　连平日里最不上心的一个都已经开始干劲十足，其他人自然也只好随之去找。

　　六个人遍览这些书倒是方便的很，一人划分了一堆，自顾自看各自的。

　　可怜那小小的走石，不知受了谁的差使，将那看过的书一本一本的往架子上去放。

　　让他累的嘿咻嘿咻的。

　　一夜灯火摇曳，又是这同一间屋子里，又是遍地的书页。

　　兰净秋瞥见一旁的轩辕长清与慕容疏月感觉有些恍惚，一是故人也有重逢之时，几载而过，旧景又重现。

　　二是若真能寻到这塑身之法，来日这已经倾覆的天下修仙之路是否还能重新被他拓开呢？

　　就凭他一己之力吗？

　　他恍惚想到那大约是不知多少年以前的事情。

　　大约是有那么一回，他为着肃清浊气，曾去邪修聚集之地的边缘走过一遭，那时节生灵涂炭之景仍犹在眼前。

　　当日他本狠心冷情，决意将那一处全然肃清，却不想正碰上一桩惨事。

　　似乎是有两群人正在对一个幼童下死手。

　　具体缘由因着太久，他如今记忆不全，想不太清楚，只记得当时血滴在自己身前，一点一点浸透了泥土。

　　有一双眼睛仰着看上来，紧紧的盯着他，像是瞧见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后来呢？后来的事情究竟如何，他似乎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那之后他便在没了清剿之心，只想再多做一些事情，能将更多的人从那泥沼之中拉上来。

　　所以最初他其实并没想着能走到如今这地步，只是想把看到的每个人拉出来，却没想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竟真叫他走出了这么一条路来。

　　可走到这一步，过往耗费了多少时间？一切从头再来的话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重回？

　　“找到了！找到了！”

　　一旁的桌子一拍，慕容疏月兴奋的把那一页给众人看。

　　“瞧，就是这里！”

　　她指的那一页卷色焦黄，上头的字迹简略，可买在振奋人心。

　　塑身

　　须得雀灵翎，湖晶，月岩。

　　齐全魂魄可成。

　　整个屋子里一时间洋溢的喜悦多的要装不下。最难以置信的那个这会儿还没回神。

　　甘慕青伸手去抓那张纸，慕容疏月看出他的意图，伸手将那张纸递给了他。

　　“急什么？假不了！”慕容疏月脸上仍旧是一副毫不矫饰的笑，坦荡而又温暖，连带屋子里的温度都似乎更暖了。

　　“这几样东西都从哪儿能找？”黎光很难得也能抓到重点，实际上他只是更想先得知。接下来究竟要去哪里。

　　“雀灵翎？这听起来像是什么鸟的羽毛吧？哥，你看过的那堆书上记过没？”

　　黎明听他问花沉思片刻，终于从记忆里搜寻出这东西的属地，“似乎是在百雀岭？”

　　说着，一旁轩辕长清将图纸拿出来，挨个对照，“雀灵翎在百雀岭，湖晶在莫生湖——月岩在……择亭渊。”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黎明黎光身上。

　　“我家那儿有月岩？”黎光一脸茫然，不像知情的样子。

　　他转头去看黎明，黎明也摇了摇头，“这几样东西既然是用作塑身，想必从前并没人去寻找过，不算知名也属正常。”

　　“这倒也是……那我们接下来先去哪？离得最近的——是莫生湖吧？哥，莫生湖好玩吗？”

　　“说是景色奇特，兴许好玩。”

　　“去百雀岭。”甘慕青半晌没说话，这会儿却不容拒绝。

　　“啊？为什么？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果然还是那么……”邪恶。

　　黎光不服归不服，还是得问个为什么。

　　“这些东西，往那儿去了。”

　　他抬手，终于叫人想起来他带回来的那东西，那一团黑雾在他的掌心，似乎想挣脱却没能成功。

　　这下意思就鲜明了，这些黑雾竟然先往百雀羚去，那必然要先追随前去，以防当地的灵脉也如长轻门一般遭到荼毒。

　　黎光这下终于没话可说。

　　“好吧，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先去百雀岭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样去一趟也太过绕远了吧？”

　　他这样说，其他几人也未必没想到，其实最好的法子是分头前往，可要说起来还是那个老问题这几人在一块儿根本没法分出去向来。

　　“塑身之事不急，先去百雀岭。”兰净秋把那图纸拉过来，收叠进了袖间。

　　“不是，先去百雀岭可以取得雀灵翎，此物可护住现有魂体。”甘慕青忽然又开口回话，并不愿意让人那么以为。

　　他怎么会不想先完成塑身之事呢？

　　“哥，你说我都没能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这么想的，他怎么从前也不这么说？果然其他事情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只有尊者的性命才最重要吧？”

　　“这也并不奇怪，以一路而来甘前辈对尊者的情分，这才是必然的。”黎明了然于心，并不外漏。

　　这样一番商量，前去百雀岭之事定了，几人稍作休息，决议天亮出发。

　　夜半，轩辕长清亮灯留信一封。

　　长轻要活下去，她要托付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