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千日红虹

19、相聚西洲市

　　凌小小和赵晨异地恋一年后，在大一结束后的这个暑假，赵晨来西洲市了。
　　赵晨跟饭店老板请了几天假，说要到西洲市看望女朋友凌小小。异地时间太久了，赵晨也很想念小小。
　　这是赵晨第一次到西洲市，从小到大他的生活都是围绕着莱湖市的圈子。如果不是小小在西洲市，很难想象他能来到这个庞大陌生的城市。
　　在大学城附近，凌小小找了个破旧的旅馆，先租一个星期这样便宜点。
　　凌小小和赵晨住进了几十块钱一天的旅馆。凌小小也没带赵晨到西洲市著名景点逛逛，住进旅馆第一天，小小就开始马不停蹄找工作了。
　　因为旅馆一天大几十块钱，凌小小心里压力还是挺大的，虽然赵晨对凌小小说银行卡里存了点钱。但凌小小不是坐吃山空的性格，她总是比赵晨思虑的多，未雨绸缪起来。她也不习惯花赵晨的钱，想尽快找到个暑假工工作不给赵晨任何压力。
　　凌小小一方面在网上给自己找暑假工工作，一方面也给赵晨找饭店厨房的工作。因为西洲市非常庞大，赵晨对这里不熟悉。赵晨本来也是慢吞吞犹豫不定的性格，来到西洲市后，在他看来在西洲市找后厨工作这事很难！不过他对办不成的事不忧虑也不急躁，因为大不了再回莱湖市好了。
　　好在赵晨什么事情都听凌小小的安排。大学城附近这边很多餐饮店暑假都不营业的。凌小小在网上给赵晨找了几份后厨的工作赵晨都一一去面试了。凌小小陪着赵晨坐地铁去面试，也顺便旅游了西洲市。
　　因为赵晨以前干过的都是后厨打荷的帮厨工作，没怎么站炉灶掌勺过，所以找个工资过得去的工作还是挺难的。
　　赵晨在凌小小的带领下面试了很多工作。什么商场里的炒饭厨师啊，火锅店后厨的切配厨师啊，又或者中餐厅后厨的切配打荷……工资都太低。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一个月工资4000来块钱。
　　也不是不能干，就是不划算。因为赵晨在莱湖市干这些工资也是差不多一样多，那干嘛还要背井离乡承担高房租来西洲市工作？
　　虽然赵晨表面上看起来慢悠悠不急不躁的性格，但他心里有自己的考量。他不仅仅是要找份谋生的工作，他还要找份有发展前途能学到手艺的工作。他不想再干后厨打杂的工作了。
　　赵晨想要找个能掌勺当个真正的厨师的工作。但是在诺大的西洲市，没有熟人老师傅的带领，想从打杂切配直接跨越到掌勺厨师是何其艰难。
　　就算赵晨在老家莱湖市在后厨干了这么多年，掌勺的是赵晨最要好的朋友，在朋友的多年的带领下赵晨也没能成功掌勺。而且赵晨在曾经的店干了多年和饭店老板关系也都很好，就这样地利人和都占了的情况，依然没能等来天时的机遇。
　　但是，赵晨和凌小小相遇后，就总是迎来天时的机遇。冥冥之中犹如上天相助，就真的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掌勺的后厨工作了，当然也是赵晨极其坚韧吃苦的性格恰巧接住了机遇。
　　在距离大学城坐地铁需要30多分钟距离的地方，有家大型龙虾店。凌小小在网上正好看到这家店在招厨师，凌小小认为既然中餐菜系复杂严格，那烧龙虾路数应该稍简单点易掌勺。
　　整个过程赵晨都是服从凌小小的安排，因为赵晨刚到西洲市对这座庞然大城感觉很陌生。在这找工作都需要网上找，在莱湖市都是谁家店门口贴着招聘就进去面试。在莱湖市骑着电瓶车一天就能把市区逛得差不多，大概就能对比出来在哪里工作比较合适。所以赵晨就乖乖配合着凌小小，看到凌小小这么用心，他也很想出份力，他能做的就是面试的时候卖力点。
　　表面上看赵晨对找工作漫不经心，真的有合适的工作的时候他是超乎常人无比卖力的。
　　赵晨如实告诉龙虾店厨师长自己干了多年后厨的切配打荷没掌勺过。一般这种情况厨师长都是直接拒绝的，更何况赵晨年龄不大，还不到20岁的毛头小伙，身材消瘦，哪有掌勺的样子。夏天龙虾店正是旺季很忙的时候，谁愿意招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厨师，当然要招个立马能用的厨师。
　　厨师长一开始也是被赵晨的实诚给打动了，一般人面试怎么也要虚说一下自己的能力为了能成功应聘。而赵晨就是不会撒谎更不会说虚话，每回答厨师长一个问题他都不是立马回答，而且细想一下极其认真如实回答，两双大眼睛无比真诚又带有一丝不苟的认真。
　　其实领导需要的手下，是人品端正可信赖没有心眼只专心做事的人。这样的人即使一开始能力不行，但是只要有上进心，一切都可以很快学会，并且对来之不易的工作很忠诚。
　　即使厨师长一开始看到了赵晨的真诚或者有很好的品质，但是依然并没有想要录用赵晨。只是赵晨面试时的实诚让厨师长觉得这是个好孩子，给他个完整面试的过程，不让孩子心里难过。
　　厨师长认为这样一个瘦弱的人就是让他掌勺他也颠不起一米多高灶台上的大锅。于是谈完话就干脆给赵晨一次颠锅的机会，让赵晨知难而退，这样体面一点，对赵晨也是尊重。看吧！一个人想要获得社会上别人的尊重，并不是只因为你有钱，品格可贵的人别人也会给予尊重。
　　机会都是留给时刻做好准备的人。赵晨虽然干了几年后厨打杂，但是他心善又能吃苦好学，以前很多别人不愿意干的累活他都来干，学了一身本领。当然也是因为他有心想学习，在努力记忆。有时候他的好朋友偷懒不想掌勺烧菜了，私下里就让赵晨来掌勺替他。有时候同事觉得闷煮太耗功夫又费时间，就让赵晨盯着并告诉他方法。赵晨都热心帮忙，以前的同事也都不保留能教的都教赵晨了。
　　说实话，赵晨对中餐的各种菜的烧制闷煮可能比龙虾店有些厨师还要懂行。差就差在年龄小体格弱力量比较小，但是点火起锅烧油炒菜这种简单的事情他还是能一气呵成的。虽然龙虾店的锅比中餐用的锅还要重，但是赵晨为了表现好，强装作轻轻松松。
　　厨师长没想到赵晨瘦弱体格，一套流程下来竟然还挺丝滑有经验，像是在后厨有多年经验的人。但是厨师长依然觉得赵晨是坚持不下去的，灶台上那口大锅拎十几分钟赵晨能强撑下来，日后每天可是要拎颠十来个小时的。
　　厨师长也不想驳了赵晨的兴致，就答应让赵晨来试用几天。试用个两三天赵晨干不了这高强度的体力活自然会走了，反正试用几天也不用给工资。
　　当凌小小听说赵晨面试过了可以去试用几天后，非常开心，围着赵晨跳来跳去。她开心终于可以和赵晨在一个城市生活了，不用再忍受异地恋的痛苦了。当然也是真的替赵晨而感到高兴。
　　未来很多天赵晨承受的压力和工作的强度是凌小小难以想象的。赵晨从不把不愉快和不好的遭遇告诉凌小小，他在凌小小面前依然表现得平和稳定。
　　也是很久以后凌小小才得知赵晨当时的不易。多年后赵晨像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提起过一次：“当时刚到龙虾店，那真是咬着牙干。夏天西洲市室外最高温度将近40℃，室内厨房的温度能达到40多度。身上的衣服每天被汗湿就没干过，整个人像被水洗过一样在干活。灶台挺高，锅非常大非常重，每烧完一锅龙虾或者还没烧完一锅就要蹲下来歇歇。胳膊酸痛抬不起来，干一点蹲下歇一下然后要立马起来。厨房其他厨师都笑话我！”
　　当时赵晨也只有110斤左右的体重，胳膊不粗，拎大锅很费劲。即使一直在蹲下歇歇，但是他不会影响烧菜进度，该翻锅的时候立马就起来。厨师长看他不影响出餐，也就让他一直干下去了。厨房里其他掌勺的师傅基本都是三四十岁体格健壮的人，二十来岁的都是切配打杂的。只有赵晨小小年龄，最后稳站在那里几年。后厨的厨师遭不住这个罪，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最后连厨师长也换了，赵晨成了这个龙虾店后厨资历最老的厨师了。
　　凌小小心疼地问赵晨：“那后来是怎么坚持下去的？胳膊每天那么疼？”
　　赵晨宠溺着看着凌小小说：“一开始胳膊非常疼，每天回来你一碰到我胳膊都疼。就是要坚持，没想过放弃，后来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手掌心的茧子都磨得老厚，习惯了就好了。也没办法啊，不干不行啊。”
　　凌小小心疼得眼泪要出来，她当时如果知道赵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绝对不让他再干了，立马让他回莱湖市去。
　　小小问赵晨：“那后来还疼吗？后来又干了那么多年。”
　　赵晨微笑着说：“后来时间久了就不疼了，后厨的东西多吃点，长胖点，胳膊上有点肌肉了，不会再疼了。”他还在乐滋滋回忆以前在后厨和同事一起吃东西的快乐。苦难像烟云一样就这样在他脑海中消散了。他永远保留着满足快乐的回忆。
　　后来龙虾店厨房换了一个厨师长，这个厨师长资历老，是上任厨师长的师傅。他有自己的龙虾养殖基地，全国有几十家加盟店需要他全国来回跑轮流指导。
　　这位老厨师长不经常在店里，但他手上却掌握着独特的龙虾烧制配方。油焖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香辣小龙虾，蒜泥小龙虾，冰镇小龙虾……全国各加盟店都需要他独制的配方调料。他有自己的调料加工厂，每个加盟店哪种口味的调料用完了，他就会物流把调料发到那家店里。每种口味的小龙虾需要的调料，自己店是配制不出来的，配错一点龙虾都不是那个味了。所以这个配方调料只能老师傅自己制作，才会不出错用到每家店里。
　　老厨师长见到赵晨的第一眼，也是带着一脸的玩味嘲笑。他想这家分店是要倒闭了吗？连个老师傅都请不起了？找个这么年轻瘦弱的稚嫩小伙子掌勺。能烧出来像样的东西吗？
　　赵晨像往常一样忙碌且从容地烧着龙虾，他感受不到老厨师长的不屑神情。龙虾烧出来，老厨师长要先试尝一下，不合格立马让赵晨滚蛋。
　　老厨师长在赵晨身后观看了会，发现这小伙子还挺有模有样。赵晨并没有因为被监督而手忙脚乱，也没有眼神飘忽不定，他就是一丝不苟很专注地烧着每一锅龙虾。
　　老厨师长拿过一个龙虾品尝了一下，眉头上挑，眼神立马明亮起来。他嗓门洪亮哈哈大笑：“不错，不错……”
　　厨房里其他人见厨师长高兴，都不停附和着厨师长。只有赵晨依旧认真烧着每一份龙虾。没单的时候，赵晨把炉灶停下，习惯性会去检查每个冰箱的备菜。他会巡视厨房一圈，把该做的卫生做了，有他在厨房不会脏乱差。高汤这些赵晨都会提前算好，把汤备足且不多浪费。哪家店请到这样负责的员工，真的节省不少钱。
　　老厨师长的年龄有赵晨父亲般大，赵晨把事情做好，停下来的时候，老厨师长会找他说话。赵晨总是安安静静的性格，不管面对任何人能够轻松做到不卑不亢。他认真倾听着厨师长的安排指导，并且执行力很强，从来不让人多费心。
　　其他的几个厨师总是跟着厨师长后面溜须拍马屁，都为了让厨师长多重视下自己。因为老厨师长经常外出，这个分店还需要一个厨师长。
　　赵晨无心要当什么厨师长，因为他的心思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好好烧菜。要是成了后厨的领导，他没那个带领能力，而且他年轻为人和善没有信服力，别人不听他安排的。对他来说，管人比烧菜难多了。
　　赵晨越是这样不攀附的性格越让老厨师长喜欢。小年轻，吃苦勤劳又负责，心思纯良。
　　厨房旁边有间办公室，老厨师长办公休息的地方。老厨师长总是有吃的把赵晨叫过去假意说：“赵晨，你过来试吃一下。”“赵晨你过来休息一下。”
　　老厨师长有时候会在大厅卡座点几个菜，又总是把赵晨叫过去一起吃。每次都假意说试菜，他像心疼自己家人一样呵护着赵晨。
　　他知道赵晨不想当厨师长，于是这家分店后厨干脆不选厨师长了。把赵晨收作徒弟，让后厨员工有事请教赵晨，赵晨辅助帮忙一下就行。这样赵晨的工资稍微提升了一点，别人也没话说。
　　当然赵晨依然不善于管理人员，什么脏乱差复杂的工作别人不负责丢摊子，他就捡起来一样样干好。有人正是看中了赵晨性格的软弱，故意刁难赵晨。主要还是眼红老厨师长对赵晨太偏爱了。
　　赵晨隐忍就不惹事，别人再想挑事，赵晨都不应战。就像一击重拳打在柔软的棉花上自讨没趣。厨房那么忙碌，跳来跳去不好好工作就像个小丑一样，慢慢也就蔫巴了。
　　赵晨从不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记到心里去，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很烦恼的。他心思简单，没有污浊也就透亮愉悦，污浊的东西也侵染不了他。不管多累，下班回家，面对凌小小依旧很耐心很柔和。
　　大概干了两年，这家分店果然倒闭了。不过赵晨并没有失业，赵晨的师傅老厨师长给赵晨安排了份工作无缝衔接上了。
　　赵晨被他师傅安排到西洲市另外一家龙虾分店当厨师了。只是新工作的地方离租住的房子很远，赵晨更辛苦了。
　　后来在大学城租住的房子在暑假结束后凌小小把它退了。赵晨上班很不方便，路程太远了，很辛苦。
　　新租的房子是隔断房，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被隔成了6间小房间。厨房改成了一间小卧室，大厅被隔成两半做出来两间小卧室。
　　赵晨就住在大厅最小的那间隔断房里，大厅里没有向外的明窗。四平方的小隔断间里，白天进去不开灯也是漆黑一片。房间里放了张一米二宽的小床，洗过的衣服没有晾晒的地方，也只能烘干晾在房间里。
　　隔断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被钉在墙上。躺在床上风扇还不能完全吹到身上。西洲市的夏天最高温度能达到40℃，可想而知赵晨辛苦一天晚上躺在这个隔断间是有多热。
　　就这样一间小隔断房在赵晨工作的店附近还找不到便宜的。凌小小在网上找了很久，最终700块一个月租下了这个隔断间。超过1000块赵晨都不愿意住，他说：“我又没东西，晚上就睡张床，睡哪都行。”
　　赵晨买了辆电动车，天天上下班骑电动车。租的最合适的700块的房子，离赵晨上班的地方骑电动车单程一趟也要花40多分钟。
　　赵晨结束了一天十几个小时的高温高强度的工作，下班还要骑40多分钟电瓶车才能到一个狭小闷热的房间休息。睡了八个多小时，又要起床骑40多分钟电瓶车去上十几个小时劳累的班。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晨跟着他师傅两年多后，他师傅把烧各种口味龙虾的独门秘方教给了赵晨。赵晨很用心地学，把每种口味龙虾的配方牢记于心。赵晨怕记不清会忘了，还单独用本子记下来。
　　赵晨师傅就是那位老厨师长，他不仅把详细的配方教给赵晨，还手把手指导赵晨烧龙虾。最终赵晨成为后厨不可替代的大厨师，除了他师傅，没有谁能烧出这么正宗的口味。
　　后来，赵晨的师傅跑全国的加盟店指导加盟店厨师烧龙虾都带着赵晨。有时候干脆直接派赵晨一个人去外地加盟店，指导加盟店烧龙虾。
　　赵晨手上稍微积累点餐饮店老板的资源，有老板出高工资私下里叫赵晨越过他师傅来店里上班。赵晨全都拒绝了，因为不管面对多大的金钱诱惑，赵晨都不会背着他师傅偷偷私下里把配方给别的店。
　　有些店老板是出了高工资，但是人家图的是赵晨手上的配方。一旦得到正宗的调料配方，就可以自己配制调料，再也不会从赵晨师傅的调料加工厂买调料了。
　　后来赵晨的师傅主要业务不在西洲市了，赵晨所在的分店又倒闭了。曾经师傅带赵晨结识的那些饭店老板纷纷都来找赵晨，希望赵晨能到他们店里上班。
　　最终赵晨选择了一位可靠的朋友，去朋友店里上班了，朋友的店也在西洲市也是烧龙虾的。
　　这位朋友是西洲市本地人，把自己家一楼改造成了一个龙虾店。赵晨一个人负责后厨一切事情，朋友负责外卖配送，采买食材，招呼堂食。
　　两个人红红火火一起搞了一年，赵晨也分到不少钱。赵晨在朋友店里帮忙一年，这位朋友也多次暗示赵晨想要学龙虾调料的配制，不想从外面购买调料了。赵晨都没有把师傅的配方透露一点，依然让朋友从师傅的加工厂购买配制好的调料。
　　后来赵晨的朋友有人脉资源，给赵晨介绍加盟商，主要还是打着赵晨师傅响亮的名号。陆陆续续有几个加盟商来赵晨的朋友店里学习，赵晨负责教他们烧龙虾。收到的加盟费他俩分了，但赵晨始终只负责教别人怎么掌握火候去烧，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料。至于调料怎么配制，赵晨永远不会出卖师傅，所有加盟商还是要从赵晨师傅的调料加工厂购买调料。
　　赵晨即使缺钱，有的钱可赚，有的钱不会去赚。知恩图报，永远忠诚他的师傅。过年的时候赵晨会给师傅送上礼品，不管何时赵晨的师傅都最喜爱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