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6章 ...
-
第二节课下课,是长达半个小时的大课间。
自从上一届的年级第一跑个操把腿摔折了、导致当年南城附中痛失到嘴的“市状元”,年级一致决定,不要跑操,跑操伤身害人。
于是乎,艺术老师痛肝几个日月,用各种锅碗瓢盆声编了曲室内操。
也造就了现在,每天都要上演一出的“群魔乱舞”。
陈慢抱着一摞花花绿绿的传单进来,看了一眼台下激情得胳膊腿儿都快甩飞了的人,发出一声感叹,走到黑板旁,踮起脚尖“啪”地一声关了广播。
“舞”得正起劲儿,突然没了伴奏,坐着的人齐刷刷往讲台上看。
眼里疑惑之深,堪比电视剧里被一掌拍晕、醒来就对视上人贩子的那种。
没有清澈,只有“愚蠢”。
效果过分惊人,陈慢抓住时机,连忙招呼“得力干将”关紧了前后两门,故弄玄虚地走到讲台中央,在隔壁教室开party似的狂欢下,酝酿了很久才大声说,“亲爱的同学们,下周,我们将迎来高中唯一一次兼最后一次的秋季运动会!怎么样,高不高兴,激不激动?”
“高兴个屁,又要撺掇我去跑三千了呗!”
“还知道是唯一一次啊……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还是激动一丢丢吧。”
“天都冷了,来拼热血。挺好的,真挺好的。”
“兄弟们,呼!好久没打篮球了,让我来炫一局!”
陈慢走下讲台,站在靠门的第一排前,一边数着发传单,一边激情宣告:“本次运动会,绝对盛大,绝对漂亮,绝对有趣,绝对轻松!要参加的,赶紧报名,老徐手速慢了,我们班参赛名额比较少,大家抓紧时间,抓住机会!!”
不知哪个方向,有几只猴“嚎”了两声,把氛围拉到极致。
“什么叫手速慢了!”
前门门中间,通风用的小洞里突然凑近一张老嘴,口水跟着飞溅:“我这是为你们的学习着想!”
耳边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陈慢吓得差点背过去,一瞬间,脑子运转之快,都能擦出火花了,他毛手毛脚地“扳”开门,笑道:“老徐,您进您进。”
常年本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宗旨,徐富走进来,瞪了陈慢一眼,才慢吞吞地遛到讲台上,说:
“别听陈慢瞎说,你们都是高三的人了,哪来那么多时间跑啊跳啊蹦啊笑啊的,我故意少拿几个名额,是在为你们的未来着想。这层长远的考量,哪个班主任做得到?”
“是是是,您功德无量,利在千秋!”陈慢摸着马屁股就拍。
几个热情的男生也跟着应付上,吹得天花乱坠,夸得徐富一阵儿找不着北。
“还是老样子。”易承往讲台上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时,随口叹了句。
许桑笔尖轻顿:
什么千年老妖似的发言。
叹完,他继续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的思考。
运动会宣传传单一路路传下来,吕丁把最后两张拿在手里,手臂弯到后脑勺后面,一并递给易承,扭头笑道:“易哥,这次运动会,理一班的神话,就靠你来谱写了!”
易承接了传单,把下面那张拎出来,移到同桌桌上,顺便看了眼内容,回答吕丁的话:“趣味赛啊,没意思。”
吕丁“啊?”了一声,“看这么快!我都还没看到项目内容呢。”
“……”易承懒得再看,手指灵活转动,把五彩缤纷的传单来回翻折,几乎是无意识地、靠着肌肉记忆,没几下就折出了雏形。
算完题,许桑才腾了些精力,往桌角上的传单看了眼。
都是些经典趣味项目:“包装木乃伊”、“乒乓接力赛”、“2人3足”、“抱双球接力赛”……
绝对轻松?
绝对幼稚。
“项目看完了吧,应该也激动完了吧。”徐富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去,翘起二郎腿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行,那我先说个事儿。”
走廊外,按照室内操时长划分,已经正常休息的班级里,有人扯着嗓子在吼,还有些“鸡飞狗跳”在过道里,闹腾的阵仗,不知情的还以为有人“裸.奔”。
徐富仰头看着定位很高的透明窗,气还没叹出来,陈慢就拉开门,探出脑袋,朝外面喊了声“路过理一班请安静,墙上挂了一排牌子,长点儿眼睛吧!”
外头叽叽喳喳声果然就弱下去,徐富相当欣慰地点头嗯了两声。
他继续道:“这周周三,有个月考。和之前小打小闹的卷子不同,这次是完全贴近于高考的月考卷,相应的,考试范围也就是高考范围。算是个摸底考试吧,学校对此非常重视。”
“这么快的吗,感觉还没学什么呢,就高考范围了。”
“高考范围是什么?”
“傻逼啊,你学了什么,高考范围就是什么。”
“啊?啊?我好像什么也没学,脑子里一片空白。靠,考什么,考个鸭蛋?”
“好紧张,学了这么久,终于要正儿八百地考一回了吗!”
“我几年级了?怎么听到要高考了?”
徐富难得耐心地听他们发表完感想,也颇有感触地左右转脑袋。
“我之前就说过,高中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你们偏不信。这次考试呢,全校拉通排名,也比较正式,两位监考老师前后监考,走廊也有老师巡视,所以,作弊什么的就收一收。”
“之前还没感觉,怎么一说到高考就感觉来了。”
“我日,想拉屎了……”
“来真的啊,糟了,怎么就心跳加速,开始慌了!”
“全校拉通排名啊,那我岂不是又得落后十几二十名?”
……
“我再说一遍,别作弊。考出真水平,之后才能好好地查漏补缺,知道吗?”徐富朝讲桌凑了凑,手上翻来覆去滚着保温杯,眼神里满是忧伤:
“高考对你们的重要性,我一直在强调。高中都过完三分之二了,也不知道你们听进去没有……反正不管怎样,时间还长,欠下的还来得及补齐,努努力,一定能够上……”
上课铃响时,物理老师曹武杵在锁紧的门口,硕大的身躯弯下来,从缝里瞄了眼讲台上的人,不消看清便知道是谁,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徐富讲得涕泗横流,余光看见陈慢一直使眼色,才往门口看了眼,当即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啊,上课了,都没听见……小曹,快进来快进来。”
门打开时,曹武朝他笑了笑,肌肉傍身的腿异常有力,三两步就跨上讲台,课本放下时,笑了笑,“徐老师讲得好啊,同学们要听进去,别嫌烦。珍惜时间,肯定能考好,上个好大学,走好人生第一步嘛!”
徐富欣慰地看着这具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笑着退出去,关上了门。
这些说辞,老套且无新意,耳朵都听出茧子、能自动“左耳进,右耳出”了。
许桑转了圈笔,指尖捏着试卷一角,正欲翻页,白花花沾点儿黑的卷面上,一颗杂色的“爱心”玩蹦床一样,弹了两下,而后精准滚到他食指指尖旁。
许桑:“……”
“……”易承轻顿,眼睁睁看着“心形”“飘洋过海”越过“三八线”——就课桌间的一条缝儿,一向反应快的他竟不知说些什么。
许桑落笔,看着这颗叠得很标准的“心”,沉了两秒,道:“你的?”
“嗯。”易承笑了声,手肘撑桌,头枕着手心,偏过上半身看他,“如何,好看吧?”
之前没从这角度看过许桑…
这么一看,还怪好看的。清清瘦瘦一人,属于完全没有赘肉的类型。皮肤很白,在后排光线贫瘠之处,都白得出群,是一般女孩儿都大谈羡慕的“肤色”。
眼睫很长,轻眨间掩得神色晦暗不明。
“还行。”许桑转了圈笔,笔帽朝下握住,精准地把“心”赶回他桌面。
易承顿了下,在他说话间,视线不自觉下移,落在他唇上:偏薄,唇色偏淡,轻启轻合间,比起周遭男生相对较淡的音色“迭”出。
落于耳间,还怪好听的。
“易承?”曹武讲课讲得好好的,突发奇想抓个睡觉的同学回答问题,结果往后排一看,就“抓”到发呆走神儿的易承,连忙喝道:“发什么呆呢,来,回答个问题!”
“嘶…”易承偏头,莫名心虚地盖住了卡两课桌间的“心”,站起来,呲着笑脸回道,“老师您问。”
语气放得很乖顺,听起来态度极好。
易承自己听了都要叹声“好学生”,结果,下一秒,跨越整间教室,几乎要达到最远距离了,一短截粉笔朝他眉心直直奔来。
他凝眉,侧身躲过时,条件反射地伸手握住了粉笔段。
“才问了问题…你这一看就没听课!”
这一通“指摘”,引得满教室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刚还沉寂得跟半夜墓地一样,现在立马活络成音乐震耳欲聋的“老年”广场。
许桑低眸,轻笑了声。
易承“啧”了声,没来由也跟着一笑。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有些笑声太魔性,太有感染力,曹武也没忍住,手挡着下半张脸,隐忍地笑了半天,才直起上半身,“咳…好了,好了,坐下吧,我来讲。都好好听讲,别一问一个不吱声,尤其是易承!”
“好的,老师!”易承诚挚地应了声,才坐回去。
前桌的吕丁,一边憋笑一边笑,脊背上的几根骨头下一秒就要挤出来变身妖精似的,笑了半天,才硬提着口气转过来,两指夹着的笔都抖落在地上,“哈哈,易哥,神他妈的、‘老师您问’,哎哟,笑死我了,哈哈……”
“滚。”易承伸手将人招呼回去。
等人转过去,他将手心里包着的爱心扔桌上,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抽屉里捞出语文书,把最后一页空白撕下来,用脚勾起那支吕丁忘捡的笔,大刀阔斧地写了一排字儿。
十分钟后,又一颗白花花的“心”落在手边。
许桑笔尖轻顿,垂眸,能从折痕和笔画纹路间基本辨清上面的俩字儿——“抱歉”。
两秒后,他移开视线,在大题的空白处落了两个公式和一个带单位的数字。
余光将他的动作尽数收揽,易承往书上划了一道,以为他是没会意,便想着把纸条拿回来展开。
只是,刚伸手,“心”也同时被拿住。
两手贴紧了一秒,下一秒,就出奇一致地“弹开”。
易承“嘶”了声,“同桌,你带电啊!”
手背还残留了一丝麻意,许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搞不懂“一个静电有什么好惊讶的”,平静回道:“别碰瓷。”
易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