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四十四章 更漏细语夏夜长 铁壁惊心祸事生 ...

  •   “当当当,淸玥,淸玥妹妹?”正要铺床睡觉,门上一阵轻叩,是浣衣姐姐的声音。
      “姐姐?有什么事儿吗?”开了门,见她一脸微笑。
      “娘娘传你呢!”月光一泻而下,打出她忽明忽暗的眸光。
      “哦,麻烦姐姐了!”传我?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呢?

      进了屋子,刚刚沐浴完的良妃,浑身似乎散发出一种莹然的气质,乌发如瀑般洒下,纤瘦修长的身子在灯光下拉成温柔的倩影。
      “丫头?丫头?”
      “啊!”低呼一声才反应过来,竟这么看呆了,连请安都忘了。“奴婢该死,娘娘吉祥!”
      “嘿嘿……傻丫头!”她缓缓走了过来,莲步袅袅,“你过来!”说着,她的手已覆了过来,掌心一触,满是暖意。
      我跟了上去,她居然拉我坐到了她的床上。我挣开手,倏地一站起来:“娘娘!”
      “今晚跟我一起就睡这里,好吗?”她星眸微抬,很是认真地说道。
      “我?”我心里甩了甩脑袋,我没听错吧?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笃定道:“恩。”
      “娘娘,如果是守夜的话,奴婢就睡外边,您有事儿唤我便行。”我还是在想她是不是说错了。
      “嘿嘿……”没想到她摇头一笑:“你这丫头平日里大胆,怎么这时候扭捏起来了?”

      紫禁城夏日的夜,没有聒噪的蝉,却还是一样的闷热。屋子里虽放着冰,但我的汗还是时不时从背上薄薄地涔出。身边的良妃静静地平躺着,我只得侧着身子,好让汗尽量地留在背上。
      “丫头,你喜欢呆在这儿吗?”望着她嘴角轻扬的弧度,听着她似水的话音。
      “当然啦,奴婢喜欢呆在这里,喜欢,喜欢呆在您身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话便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每天看到她,心里都溢出一种温暖,虽然我比她小得多,可是仍然想好好地照顾她,所以,我真的乐意呆在这儿。
      “不,我说的,是紫禁城。”
      “啊?”
      眉毛一拧,来到咸福宫几近一月,我居然忘了这儿是,是紫禁城。
      “丫头,有一日,你终是要走的。”她轻轻合上眼翼,“你跟你姑姑不一样,你会一直快乐地活着,但她所有的快乐都让一扇宫门阻断了,带走了。”
      “姑姑?”心一提,我开口道。
      “恩,你的姑姑,此生我见过的最美丽善良、也是最有才华的女子。”轻轻一声叹息之后,她复又低语:“当年,我只不过是辛者库的奴婢,平日里做完活儿,就给你姑姑,也就是当时的秦嫔送衣物。但有一次不小心弄破了一件,原本是要受杖刑的,谁知她却没有计较。你知道吗?当时的宫里,最受宠的就是她了,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在咸福宫见到皇上。”说着,她嘴角笑意愈渐浓了:“她住的,也是咸福宫。不过是在琴德簃,那儿原是古琴室,那么典雅的屋子,也只有她住着才有味道。”
      “娘娘,您和姑姑很熟稔吗?”我一急,插了话,良妃会不会知道姑姑心里的事儿呢?
      “熟,说句僭越的话,熙姐姐是我最好的姐姐。从来没有人那么珍视过我,愿意对我认真地说话,愿意听我认真地说话。”
      我一听,心酸,愣住。
      良妃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的自卑,她哪里能说是“僭越”呢!

      “熙姐姐是所有妃嫔里头最特别的一个,平日里极少与人说话,也几乎从不打扮。除了,除了逢年过节,宫里头摆宴,群臣来贺时,她会略施脂粉……”说着,她眸子一亮,瞬间又被没顶的无奈怜惜覆盖过去,“去见她想见的人。我永远忘不了她眼中欢喜到绝望的泪光,就如昙花从极盛到凋谢,瞬间的变化看得人心里都要滴出血来。那时的我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心里会有那么多的悲伤。可自从听熙姐姐说着昙花的故事,夜深了还在她那儿守着昙花开颜,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凋谢,再到后来……”说到这里却募地一顿,薄唇微微张合了下。“丫头,你见过它在寒夜里开放时的美丽吗?漆黑如墨的四周,昙花胜雪的白足以让你眼中再无它物。月亮和星星,呵,也只能沦为了陪衬。”
      她转过头,望着我,眼神无比地认真肯定:“熙姐姐就是那样,一模一样。所以,我理解他们,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娘娘!”心一揪,我道:“您说的是,是纳兰词人和,和皇上吗?”
      瞳孔一缩,她又一阵了然,道:“你原已知晓了!那是最好了。如今熙姐姐家里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吧?”
      “恩。”我点了点头,眼中良妃的表情却逐渐凝重,心下疑惑渐起,她既知道姑姑的往事,说不定姑姑入宫的隐情,她也知晓一二。
      “娘娘,奴婢斗胆想问一句。您知道,为什么姑姑会入宫吗?过去的事儿,家父曾在信中提及,但惟独这件事儿颇为……”
      “嘘……”食指一翘,良妃杏眸凝起,噤声道:“知道就好。”说着,嘴角微扯,那笑比苦笑还苦:“当年的一切,皆因一个人而改变。他就是,内大臣,明珠。”
      “纳兰公子的阿玛?”明珠,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当然,也不是个讨喜的人。
      “恩。纳兰公子与熙姐姐两情相悦,只可惜,熙姐姐是汉人。当年,明珠大人知晓了这事儿之后,极力反对,无奈纳兰公子总是不允。偏偏这时,明珠知道了皇上对熙姐姐的倾慕,于是他便拿秦家反清之心和纳兰公子的仕途相要挟。秦家虽说反清,但势单力薄不说,几个文人也成不了气候。皇上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去隐忍,可当年尚在人世的太皇太后就不会了。如果,熙姐姐一意孤行要嫁给纳兰公子的话,她害的不仅仅是秦家,也可能会毁了纳兰公子的前程啊!有谁可以,可以从皇上手中抢……唉,熙姐姐,别无选择啊!”
      别无选择?!一抹痛漫入心际。
      “原来……娘娘!姑姑忍的还不只这些啊!当年祖父只因此事含愤于心,与姑姑断绝了父女关系,就是至死,都没有原谅姑姑啊!”
      “唉……淸玥……”惨淡却又习以为常的苦笑再度浮上嘴角:“女子,自古至今,有几人能够决定的了自己的命呢!”

      沉默着,我牙关紧咬,明珠果真够狠,抓住人最软弱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孝庄太后与大清江山,纳兰性德与秦熙,彼此都是对方的命根子,命根子!他这么一来,既讨好了皇帝,又送走了妨碍他拿儿子的婚姻来强强联合的人,一箭双雕。只可惜,他没有估量到,自己将会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三十一岁,纳兰性德溘然长逝的那一刹那,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愤怒、悲伤、不平……所有的情绪都在这让人狂躁的炙热气息中毫无头绪,繁杂、繁杂、繁杂,一股股闷气沉重得如铅一般粘连着胸腔,急欲爆发都无路可走!十指绞着白纱,纳兰的词一首首一遍遍在心里回放,激荡……

      “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请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十一年前梦一场——梦一场——”

      都这么年轻,都走了,都走了!!!!
      忽然间,手背募地冰凉,让我猛地一静。
      身侧的良妃正微笑着望着我,那是怎样的笑啊!母亲般慈爱,这种笑经历了太多,却不是超脱,而是黑暗中寂寂地沉溺,反把怜爱给了别人。别人还是有着希望,只可惜往往是自己亲手生生地把自己推向了悲伤。
      “孩子,你不一样。”母亲一般温柔的声音,“对你姑姑,我是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的伤心,而对于你,我就是从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这么自在地开心。”
      “我?”
      “恩。你呀,不说话的时候反而时常傻笑,笑得却是真开心,你是不晓得,我可是都看在眼里啊!”
      “啊……呵呵……”我眨巴了下眼睛,干笑着,傻笑?是啊,想到他,我好像真的会傻笑。原来在咸福宫,我居然会这般的轻松自在。
      “皇上啊,总会给你指婚的,你总会离开这儿的,你会比这儿的人都幸运。”
      如此笃定认真的表情,让你不得不信。
      “还有,在宫里头没事儿可不要乱跑,切记不要和所有的阿哥们都走得近。另外……”她顿了顿,道:“如果哪天,你自个儿遇到了惠妃娘娘,一定要,格外恭敬。”
      “惠妃娘娘?”
      点了点头,良妃道:“纳兰公子的表妹,她,她与熙姐姐稍有不和。”
      望着她欲言又止,我跟着点头,明白了几分。
      沉默之下,良妃的双眸又轻轻闭起,纵使这一夏的躁动落在她的面颊也只余寂静。
      “娘娘——”我俯过身子,手臂一横,轻轻抱住了她,头往她的肩旁撒娇地靠了靠。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么熟悉的下意识,这么熟悉的感觉,“秦阿姨……”,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叨,思念似伸延的藤蔓,触及到心内的每一个角落。
      “啊……”她轻唤出声,侧颜微微诧异地望了过来,估计被吓了一跳。
      我略抬起头,俏皮地对着她眨了眨眼:“娘娘,套用您的话,对您,我是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的善良、温柔和美丽呀!”话音一落,我便竖起了大拇指,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是绝对的肯定。
      可是,她却愣住了,慢慢的,点点的,有种晶莹的东西悄悄地爬上了那双剪水的星瞳。

      —————————————————————————————————————————

      “跪下!”
      “当”的一声,釉彩纹胎的茶盅被重重地搁下,惠妃呵斥的厉声足足惊了正莫名所以的我一跳,偏那茶盖还不安分地略晃了晃,让这位娘娘的呵斥原本想造出的宁静多了一丝纷乱,哎呦,真不和谐。
      老祖宗的话真不是白说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心内无奈地摇了摇头,应声跪下。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别浪费本宫的时间。”
      “并非奴婢所为。”垂下眼,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害良妃,谁要害我!良妃风寒的病还没好,如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放肆!果真是个下作的胚子!铁证如山,你还敢在这儿跟本宫犟嘴!常嬷嬷,掌嘴!”
      “是!”何其干脆的回答。
      我心一凛,抬眼冷冷地直视而去,看得她原本得意的脸庞倏地一凝。真是可笑,宫里头的女人是不是无聊地发疯了,听到“掌嘴”俩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如果哪天,遇到了惠妃娘娘,一定要,格外恭敬。”言犹在耳,祸已临头。

      “呦,惠姐姐好快啊,刚刚还在良妃妹妹床边儿呢,怎么我脸一转,就瞧不见你了。原来你是急着来审这丫头啦!”宜妃清亮而娇柔的嗓音伴着一排排花盆底轻叩石砖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阳光穿过古木的窗棂将她玫红的艳影匀出几分,深深浅浅地移了过来。
      “噢……”
      惠妃懒懒地起了身,那位正准备掌我嘴的常嬷嬷嘴角一撇,只得先停住,那落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动了动手指,可笑又尴尬地放了下去。
      “宜妹妹来啦!我这不是气急了,咱们这后宫向来平静,谁晓怎么出了这么个下作丫头!”
      我正自动进行着过滤筛选功能,斜前方桌子的另一边一声利落温和的话音缓缓说道:“妹妹快过来吧,我还让沅春去请了呢。审这丫头,妹妹也得在啊。”
      德妃终于是开了口,半天一声不响的,我差点忘了她也是在的。这个我一直想见的人,终是见到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我也是半路遇到沅春丫头的。”宜妃笑说着,眼梢眉角都是扬着的,玫红色的宫装,美丽鲜亮。不过跟在她身后的丫头没有清楠。
      “姐姐们都坐吧。”边说边转身走近我,我低着头,恭恭敬敬请了下安:“奴婢叩见宜妃娘娘,娘娘吉祥!”无论是不是待罪之身,咸福宫的宫女是有规矩的,我不能让良妃落了话柄。
      “呵,你这丫头倒是怪,都这会儿了还能这般镇定地请安。”她顿了顿,轻哼了一声:“倒不像会蠢到这般去下毒害良妃妹妹……”这话说得几分肯定,几分猜测,几分疑问,听得我心中一静,至少她没有像其他两位一样,一股脑的先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哦,不,德妃,还没有说些什么。

      “回娘娘,此事绝非奴婢所为。一来良妃娘娘待奴婢甚好,奴婢感激于心;二来奴婢若真要害娘娘,自当会做得小心翼翼,怎会这般明显,等着被抓?”
      “大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妄想为所欲为,瞒天过海?良妃妹妹从不喝花茶,都是你这丫头的主意;余下的花瓣太医都已一一查验,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只可能是煮茶的水中有毒。窨制花瓣的是浣衣,但煮水的是你。说你笨,你倒也激灵,知道不能直接下毒,因而加些百合花汁,风寒病中之人最忌此汁,非医家之人还真不知晓。到时事发,你大可推个干净。哼,聪明反被聪明误,知道撺掇主子喝花茶,想必精通其理,你虽非医家之人,也难保没有这‘七窍玲珑心’啊!”
      “姐姐说的有理,丫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宜妃望向我,眼神打量探究。
      “回三位娘娘,奴婢无法解释为什么玫瑰花茶中为何会有百合花汁。确实,奴婢懂花茶,但风寒病人忌饮百合花茶涉及医理,奴婢实在是一窍不通。再说,奴婢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加害良妃娘娘,对奴婢半点好处也没啊!不过能够接触到花茶的,必是咸福宫的宫女,现在的良妃,也许正危险啊!”想到真正隐藏在背后的人,我一阵毛骨悚然,不知道这次的事件真正的矛头指向是我还是良妃!
      “是啊,这丫头若真这么做了,动机何在啊?”德妃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一惑,她为什么只提我的动机,不关心良妃身边的其他宫女是不是有问题呢!
      “听说这丫头是老四救的啊!”惠妃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是啊,老四心善。”德妃利落地回道,脸一转,看向惠妃。

      “倒是真不知道这丫头的动机啊?良妃妹妹待人向来和善,可若真如她所言,那……。”宜妃说着,立即转身对一旁的丫鬟道:“回同道堂,将这边儿问的话仔细说给八贝勒听,嘱咐他千万照看好良妃!”
      那丫头领命而去,我也稍稍安下心来,心里对这位向来圣宠颇多的宜妃又生了一些好感。转头正好碰上立在德妃身旁的那双沉静的眸子,此时也正望着我,带着些许的疑问和同情。
      年秋月,有心了。淡淡的,我回给她一个浅浅的笑。

      “妹妹考虑的倒真仔细。呵,她真的是无辜的吗?妹妹难道忘了,选秀前皇上可是召见过这个丫头。万寿节时老四敬献的‘龙马精神’功劳可都在这丫头身上,哼,再加上她是秦、秦嫔的侄女儿,皇上本想为她指婚的,这事儿德妃妹妹不会不知道吧?”惠妃的“指婚”二字猛地让我回过了神。
      “恩。”
      德妃轻轻地应声,冷冷地望向此时已是瞠目结舌的我,一丝不难察觉的厌恶浮上星瞳。见状,年秋月忙给她递了碗茶,又偷偷拿眼瞅向了我,我却看不清她眼中的意味。

      德妃知道皇上提过指婚的事!皇上早就跟她商量过!她知道,就代表胤禛,也知道!就代表,我说谎的事情,胤禛,早就知晓!那……

      “那为何皇上又让她呆在咸福宫?”宜妃紧接道。
      “哼,皇上对秦嫔的情,姐妹们没忘吧。这丫头只要说一个‘不’字,皇上必会顺着她的心意。只怕咸福宫的差事也是她自个儿求的!”说着,转向我喝道:“看来,嫁给阿哥还不能满足你秦淸玥的心啊!”
      “姐姐的意思是,这丫头,想做妃嫔?”说着,宜妃居然大笑起来:“可若真是这样,何必大费周章去咸福宫,做个御前宫女岂不是更加方便?”
      “所以说,这丫头机灵啊。自恃着自己有张狐媚脸儿,可这后宫里头,谁能美得过良妃妹妹去!”
      听着这位逻辑推理可称“惠青天”的娘娘一点一点地破着案,我真是佩服佩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后宫里的事情这几位娘娘管着,康熙巡幸塞外,又想到良妃病倒时胤禩恨不得活剐了我的眼神……
      胤禛远在宫外,这次,真是半点主意也没了。

      —————————————————————————————————————————

      黄昏的慎刑司,似乎比外边暗得快些,还是因为四周灰色的墙壁,厚厚的,冷冷的,寂寂的。狱卒们大多到外间吃晚饭去了,只余几个不多的来回走着,看守牢房。再重的脚步,也打扰不了这死一般的静。

      我缩在茅草塌上,抱着腿,皱着鼻子,这儿的气味实在难闻。耷拉着眼,心里一遍遍地钝痛。他早就知道了我骗他,早在我写纸条送到府里去时,他就知道了,知道了!之前他给我的纸条上,说能够指婚的口气那么肯定,原来是皇上早有此意。难怪那日小厮去了那么久,他定是气了,急了,定是没想到我会那么做!所以,选秀培训的那一个月,他都没有主动来找过我,哪怕让我简简单单地见他一面。

      可是,他还是原谅我了,不是吗?
      瞳中点点温热,细细的泪珠缕上长睫。想起那日咸福宫中为他奉上的袅袅生香的云雾茶,院子里那坦白而去毫无顾忌地对视,心里说不出是苦,是甜,是酸还是痛……

      对不起,胤禛。

      还有机会再见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

      能够接触到花茶的人只会是良妃的贴身宫女,对风寒病人的宜忌掌握的这么好,这人果是深藏不露。可是,没有道理啊,煮水的时候我是看着的,没有人可以做得了手脚。
      猛地,一个念头窜上心头。
      如果根本还是花瓣的问题呢?剩下的那一箩筐花瓣,如果,不是真正剩余的,而是,被替换了的呢?除了我之外的四名宫女,浣衣和落梅是良妃最亲近的,而浣衣更是所有丫头里面懂得最多的,会是她吗?
      反复琢磨着今天惠妃的问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从头到尾想一遍,对了!她怎么知道良妃从来不饮花茶?!单审我之前,咸福宫的宫女跪了一屋子,可是并没有人说过良妃从未饮过花茶,大家只说了花茶向来是我煮的而已啊!惠妃和良妃再亲近,也不可能对她的起居饮食了如指掌!
      一种不祥的预感漫入心际,要害良妃的人是……
      不管幕后主使是不是她,良妃此时的处境并不好。也不对,假设那人是浣衣的话,她在良妃身边呆了这么久,怎么会选择这么个并不凑巧的时机下手?虽说康熙不在,可是八阿哥并没有随驾伴行,要害良妃岂是那么容易?或者说,是我想出的主意正好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可是,就算良妃是这般的绝色倾城,康熙也并没有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疼,再说八阿哥现在的势力可见一斑,良妃怎么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想着想着,脑袋越来越重,沉沉地锁进了双臂里,两手交错紧握着胳膊肘……

      良妃娘娘,你还好吗?

      “喂,喂,吃饭了吃饭了!”狱卒的声音募地想起,佩刀“当当当”闷闷地敲了几下牢门。
      我抬起了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噢,天都晚了啊,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月光,映着那静静放着的黄黄的饭变白了那么点。
      摸了摸肚子,饿了,吃吧。饿死可不是个事儿。
      挪步过去,拿起碗看了看,青菜豆腐渣,又闻了闻,幸好,不是馊的。

      燥热的夜,繁乱的心,我也就没怎么睡着。当然了,我的心理素质还没好到被冤入狱都能呼呼大睡的境界。
      “吇吇吇…吇吇吇…”刹那间身子一抖眼睛一睁,什么声音?
      听错了吧!我又侧耳,已是寂静无声。说不害怕吧,腿已经不自觉地屈起,五指一抓,稻草一把……
      “怦……怦……怦……”心跳的声音清楚地响在耳边,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虽是监狱,但这儿的环境还是可以的啊,怎么说也是内务府啊,不至于,不至于有,有老鼠吧……
      “吇吇吇……吇吇吇……”
      “啊!啊!”闪电般“腾”地起身,几乎是拿出了练跆拳道的劲道,脚下的茅草床已经不堪蹦跳得吱吱作响。
      “吇吇吇……”“啊……”我愈发紧张地捂紧了耳朵,紧闭着的眼睛下意识地微微睁开,“啊……”尖叫声随着那几个快速移动的黑影肆无忌惮地飙出。
      “怎么回事儿!”“叫什么叫什么!”“深更半夜的,找死啊!”这时候,一阵急急的脚步和一串串开锁的声音随即而来。
      轻轻地低噎声自喉底吟出,我根本控制不住,从小到大最怕的东西……
      可以想象,自己顺着光滑的墙壁屋里滑下的身子,满身的汗以及耳边传来的狱卒的喝骂声……
      “呜呜……胤禛,你在哪儿嘛!”捧着脸,低低地抽泣着,我是真的害怕了……

      一日接着一日,一夜接着一夜。单锁着我的牢房,灰了白,白了黄,黄了暗,暗了黑……
      没有人审我,没有人跟我说话,除了每到夜晚时我被老鼠吓得疯叫时,狱卒会大骂出声顺带吓唬吓唬我,不过这显然不起任何作用。
      这样下去还会拖多久呢?为什么会没有人审我呢?

      “吱呀……”锁着的门被轻轻推开,我晃了下脑袋,睁开了双眼。八阿哥一身孝服,锁眉走了过来,步履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孝服?不,不是良妃,她不是这个时候走的。

      “看着我!”低头跪着,听到他难有的肃声,我缓缓抬起了头。凝视着他血丝满布的双眼,看来是连日来没有好好休息,不过表情并非悲痛,看来确实不是良妃出事了。
      “你在想什么?如何扯谎?如何应对我?”他的语气迫人而来。
      我什么都没回,只摇了摇头,眼睛仍然直视而去。他瞳孔微缩,一瞬不动地盯着我,似乎要穿到人的心里去。
      “唉……”长叹一声,他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额娘醒后,听说你在这儿,坚信绝非你所为。”
      心里一暖,我眼中一酸,温热浮上瞳廓。“娘娘现在可好?”
      “好?额娘好过吗?”冰冷的声音,凄凉的回应。“真相我会查明,不会冤枉了谁,也不会姑息了谁。”

      ——————————————————————————————————————————
      不会冤枉了谁,也不会姑息了谁?八阿哥的态度好了许多,也许真查出些什么了……靠在墙上,细细想着,唉,唉,唉,唉,唉。
      肚子饿了,瞧了眼放在门前的很久的饭,菜色比刚来时要好的饭,心中疑惑又起,狱卒们夜夜被我惊醒,却只是骂几声,没有一个人为难过我。是谁在暗中照顾我呢?这时管理内务府的还是太子,能够暗中打点的该是胤禛吧!
      嘴角一扬,起身正要去拿饭,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黑影猛地又窜了进来,我条件反射般的往墙上一贴,嗓子一堵,想喊却没喊出声。正不知所措时,那东西却进了碗里,吓得早已缩成一团的我顿觉恶心……索性又做鸵鸟,埋着头……良久,真是奇怪,怎么没声音没动静了?又侧耳细听,真的,真的没有声音了!大着胆子,微微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情况,眼底的一切却直叫我瞠目结舌,脑中迅速空白……

      望着倒在床里边的饭,我食指相绞,心中还余后怕。不敢去瞥死在墙角暗影中的那个东西,暗暗念叨,饭有毒……有人要我死!
      呵,没想到,发了一会儿呆,反倒救了自己一命。可,以后,以后怎么办呢?之前的饭里没有毒吗?那这是怎么回事?!

      八阿哥穿孝服,死的必是皇室宗亲,也就是说皇上已经从塞外回来了,咸福宫的事情为了不惊动皇上,必定要立即处理,杀我,是要免除后患?!

      不可能每晚都刚好有那东西给我试毒,再说眼下出去是遥遥无期,希望我死的人必会日日下毒,该怎么办呢?
      望了望床底,灵机一闪,我用力咬了咬下唇,赌!
      豁出去了,拿命赌,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