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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二章 悲芍药良妃受寒 巧应变淸玥避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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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五月末,自进宫后,我就再没见过胤禛,也不知道胤祥有没有搬出宫去了。记得还在选秀的时候,偶尔有机会出去溜达,想着能不能碰上他们,结果次次落空。现在想溜达,可以啊,咸福宫的角落,时时为你敞开着,但那里除了没有他们,什么都有。
做完了手头的活,我便往前殿走去。奇怪了,怎么良妃这会子还没有过来。刚要找人问问,却听到身后急急的脚步声。转身只见浣衣身后跟着一个太医。良妃病了?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忙跟在了后头。
“浣衣姐姐,这是怎么了?”
“娘娘昨日淋了雨,回来也没见怎的,可是晚上却闹头疼,今儿早上还发起了热,咳嗽起来,怕是招了风寒了。”她急忙带着太医过去,也没有细细跟我讲。
进了殿,太医把了脉,说是风寒入体,轻热,鼻塞流涕,但涕为清,舌苔薄白,脉浮紧,只需以祛风散寒为主,加以调养即可。
我跟着程太医抓了药,交给御膳房煎了回来时,良妃床前已坐了一个人。浣衣面色微紧,示意我把药放下,那人忙走了过来端药,一身玫红绣百合穿金线的宫装,略偏椭圆的脸,身材微丰,肌肤白皙,眉飞入鬓,凤眼凝眸,满头珠翠,虽不算很美,但浑身散发着一种自然的贵气,只那颧骨有些高,让人看着不易亲近。
她拿眼扫了一下我,便拿了药走回床边。
不用说,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安亲王岳乐的孙女,八福晋郭络罗氏。
“额娘,药来了,喝了药就没事儿了。”她嗓音清润,笑说着。
“恩。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你们不要挂心。对了璟晗,胤禩呢?”
“我也不知道呢,怕是皇阿玛那边儿有什么事儿吧,额娘您身体要紧,爷忙完了自会过来。”
是哦,今天倒是没有见到胤禩。
伺候良妃喝了药,我便退了出来。从膳房回来时,只见浣衣正送八福晋出来,走到廊子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浣衣低着的头频频点着。
我皱了皱眉,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近。唉,在没有别的路可走的情况下。
“福晋吉祥。”我做个福,低下了头。
“起吧。”她微微打量了下我:“你是新来的掌事儿宫女吧?”
“回福晋,正是奴婢。”
“哪家的啊?”
“奴婢是四品典仪府的钮姑禄•淸玥。”
“是你?你就是秦淸玥?”她眉一挑,微微转过了身。
“是奴婢。”你也知道我?
“抬起头让我瞧瞧。”
“是。”我抬头平望过去。
她围着我踱了几步,若有所思,随即轻哼了声,又转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浣衣,晃了下绢子道:“行了,下去吧,机灵点儿,好好伺候娘娘。有什么事儿,再来府里通报。”说着,便带着丫鬟出了宫。
望着她走远了,浣衣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这位传说中的八福晋真有些慑人的气质。
“姐姐,娘娘服了药可睡下了?”
“恩,睡了。娘娘也真能撑,直到天明了才说不舒服。”
“到底是怎么淋雨的啊?”
她四下望了望,见没人,就拉了我坐到一边。“昨儿个去给太后请安,众妃嫔都在。说起阿哥们子嗣的事儿,咱们贝勒爷如今还没有……贝勒爷又只有嫡福晋一人,太后就说咱们娘娘不在这些要紧事儿上操心。你不知道,娘娘平日里就不怎么爱说话,太后当着众妃嫔的面责备娘娘,她心里必定是不好过的。回来时,经过花园,娘娘忽然发现帕子落在慈宁宫了,我就回去取,结果又被太后留下,问了好些娘娘的事儿,就这么耽搁了。偏偏那时来了一场急雨,花园有亭子,我以为娘娘会去避雨,可没成想我到的时候,娘娘竟站在雨里看着一簇微黄的芍药看痴了。嘴里一直念着:终究是开败了。”她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雨不大,娘娘虽未全身湿透,但……唉,都怪我,回来没有及时传太医。娘娘她……”
“姐姐快不要自责了,娘娘昨晚上那样撑着不说,可见也是她自己不让传太医的吧。”
她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淸玥你确实聪明,难怪昨日娘娘看了你整理的册子,赞不绝口呢。”
“哪有,我初来乍到,也不熟悉情况,姐姐是娘娘颇为信任的,日后我还要靠姐姐多加提点。”
“看得出来,娘娘很喜欢你,我嘴笨舌拙,娘娘烦心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去开解,你呀,可要多想些法子逗娘娘开心。”
“姐姐可别再自谦了,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哦,对了,上次我看见院子里摆的几处盆景,那是什么啊?”
“那是昙花,娘娘最爱昙花,所以院子里只摆了这一种花。”
噢,原来是昙花,瞬间开颜便成永恒的昙花。
第二天,八阿哥还是没有出现,来的依旧是八福晋。不过,消息倒是传来了。索额图事发,皇上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将他拘禁于宗人府,并且所有与索额图有牵连的人全部都被株连。太子这回失去的,不仅是左膀右臂,而且也许是他最信任的人。太子党遭受重创,此时正是八阿哥党争夺权力空位的机会,难怪这几日他都没有出现。幸好这件事没有牵扯到胤禛和胤祥,但身为太子党,估计逃不过被皇帝一番旁敲侧击了吧。
第三天一早,我伺候完良妃用早膳,刚端了盘子出去,走了一会儿就碰上了胤禩,身后还跟着老九、老十和十四。
我福了福身还没开口,胤禩就挥手示意免了。
“额娘现在可好些了?”
“风寒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早膳用的不多。”他望了望托盘上还剩了半碗的葱白掺酒煮的粥,什么都没说,便往屋子走去。
“淸玥。”十阿哥微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胤禟拽走了。
十四阿哥只盯着我,我正要福身退下,他却开了口:“你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他疾去的背影,心内直叹,我还没说去不去呢!没法子,只好把托盘给了一旁的宫女,跟着前头这位“主子”,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吩咐了。
花园中的亭子里,他皱眉盯着我,我被他看得不明所以。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皇阿玛召你进宫,就没提你和四哥的事儿?你怎么会在咸福宫伺候良妃娘娘?”他猛地问出一连串的话。
我瞅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十四阿哥您问这么多问题,奴婢要一个一个回答吗?”
“你……”他一笑:“你就先回答为什么你在咸福宫。”
“回十四阿哥,奴婢被派到哪里自然皇上的旨意,十四阿哥怎么来问我为什么?”
“难道皇阿玛没有提为你指婚的事儿?”他挑眉道,满是不解和质疑。
“没有。”
“那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说着,他顺了顺微皱的箭袖,轻哼了声:“皇阿玛寿辰之日家宴,四哥的‘龙马精神’是他最为中意的,老十三更是把这前前后后的事儿都尽数说了,在场的可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怎么着,忙活了半天,竟就这个结果?”
按捺下心中所有的不快,我微笑道:“让十四爷见笑了,如果您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告退。”
“哎,淸玥!”他一急,跃过一步,拉住了我的衣袖:“多日不见,开个玩笑!”嘴一咧,那幅嬉皮笑脸的大男孩样似曾相识。
这番表情确实挺逗,我的气恼也消失了许多,他放了手,我道:“那十四爷刚刚的玩笑,可真是不好笑。”
“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他嘟了个嘴,叹了口气:“如今你虽是女官,但在宫里不比在四哥府上,没那么随意自在,幸好良妃娘娘性子温和,待你必会很好。”
望着他的模样,我心中一暖,点头答道:“奴婢明白,多谢十四爷关心!”
谁知他原本展颜的神情忽然一变:“我就那么让你不自在吗?”
我一愣,什么意思?
抬眸触及他深切的眼神,本能地避开,唉。
微低了低头,说道:“十四爷刚说的,在宫里头,不能太随意自在啊!您的照顾,我会永远牢记心上。”
如果我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
“你……好,那你就记着吧!”说着,他方把眼睛从我身上拿开,拂袖转身,又忽然止步,却并未回头,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对了,方才我们从皇阿玛那边儿过来看望娘娘时,四哥也在。”随即,快步往前走去。
呵,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想见,不还是见不了。
我跟了上去,脑子里还转着十四的话,他也在乾清宫?那八阿哥过来看良妃,他知道了,一会儿不也是要过来?十四告诉我这个是什么用意?
进了屋子,瞧着良妃的精神好了很多,定是见了八阿哥才安下了心。十四坐在八阿哥对面,给良妃讲着笑话,逗得她笑个不停,直说着笑累了,就让众人散了。
“额娘,那你先歇着,我和弟弟们就在花园里商量事儿,午膳跟您一块儿用。”八阿哥站了起来,微微欠身道。
“恩,也好。”
“淸玥,你到花园来伺候吧。”八阿哥看向我,微微笑道。
正欲回声,瞥到老十看看我又望望胤禩之后一脸的不解和讶异,心中一愣,但还是福身道:“是。”
“哎呦……”良妃忽然屈膝,双手紧握小腿,躺着的身体一直起来,呻吟出声。
“额娘,额娘怎么了?”胤禩一扑过去。
我一瞧,怕是抽筋了,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手抓住她右脚的大脚拇指,一手使劲地给她揉捏着小腿:“娘娘,你试着伸直脚,慢慢伸直!”她紧咬着下唇,脸上薄汗涔出,望了望我,跟着慢慢伸直了脚。“对,就这样!”我用力拉着大脚拇指,另一只手不停地用力揉着。
“管用吗?”胤禩一脸焦急。
“恩,应该可以的。”我又道:“您再缓缓伸直腿,比刚刚好些了吧?”
良妃眉头渐舒,嘴巴微张,点了点头。
我松开了她的脚趾,两只手一起按摩着她的小腿肚子,腿部的肉逐渐松软开来。
“好了,不疼了。”她粗喘着气又躺了回去,浣衣拿着帕子轻轻地给她擦着汗。
“额娘,怎么抽筋了呢?平日里常这样吗?”
“娘娘平日里极少抽筋啊,今儿个是怎么了!”浣衣忙回道。
“还不快去传太医!”胤禟厉声道。
“不用了,偶尔的事儿,不要惊动太医了。”良妃缓缓道。
“额娘,瞧瞧好,您这样可养不好身子。”胤禩劝着。
“若是下次还这样,我便传太医,今天乏了,不想见。”说着,把脸微微往里侧去。
“奴婢想娘娘怕是一直一个姿势躺着,腿一时没缓过来才抽筋的,您常动动身子就好了。”我嘴里说着,手却一刻不停地替她揉着,虽然我知道早就可以放手了。
“丫头说的对,我这会子已经舒服了,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吧,这儿有淸玥就行了。”良妃招了招手。想着以前在电视上学过的推拿,我从上至下给她整条腿做起了按摩,明明不专业但还是要装得无比专业。
“哦,我们不急,我再陪陪额娘。”胤禩说着就要坐下。
“不用了,知道你们孝心。你看老十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们必是有事儿商量,去吧。”
“呵呵……娘娘……”老十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胤禩的脸色却微微一暗,随即又笑道:“也好,有事儿唤儿子!”
“恩,落梅,给阿哥们端些瓜果蜜饯过去。”
“是。”
一行人出了屋子,我扯了扯嘴角,定了下心。
“娘娘,您觉得舒服吗?”我见她眼睛微闭,长睫轻颤,眉头却依旧锁着。
“恩,很好。”她淡淡地答道,依旧闭着眼。看来只有八阿哥在的时候,我才能在她脸上看到些许的笑容。
“娘娘,四阿哥、十三阿哥过来了。”浣衣进了屋,轻声说道。
“哦?传。”我扶她坐了起来,“快去奉茶。”
“是。”
刚一转身,那熟悉的身影伴随着嘴角那丝浅浅的笑意撞入了眼帘,我下意识地眨了下眼,嘴一扬,复微微低头走了过去。十三跟在他后面也对我笑了下,交换了个眼色,我福下身去:“给四爷、十三爷请安!”
“起吧!”胤禛说道。
两人和良妃说了起来,我自出了屋子,看见浣衣已经取来茶叶。
“有庐山云雾吗?”我顺口问道。
“云雾?哦,有的,前儿个皇上赏了的,不过娘娘不爱喝,我就收了起来。”
“好姐姐,麻烦你去取来嘛!”我摇着她的胳膊,央求道。
“怎么了?娘娘要喝?”
“不是,四阿哥要的,我先给十三阿哥泡茶。”
“哦,好的,我这就去取。奇怪,以往四阿哥怎么没说的啊。”她边走边嘀咕着。
我一笑,取了龙井给十三泡上。一会儿浣衣过来了,接过她手中微露白毫的茶叶,鼻间绕开那熟悉的浓郁,心中一喜。
端了茶到屋里时,十三正和良妃说着话,胤禛淡淡地笑着。我上了茶,退到一边。
抬眼瞥过去,他拿起茶盅时,剑眉微挑,随即望了过来,了然一笑。我微扯嘴角,心里是瞬间的满足,眼睛却故意移向别处。
“娘娘,你可要赶紧好起来,还要多笑笑,您不知道您笑起来有多好看呢!”十三乐呵呵地说着。
“呵呵……你啊,就你嘴甜,平日里啊都不怎么看得着你们兄弟,有空啊也多来走走。”
“哎,我们会的,娘娘也多到永和宫转转,额娘平日里也念叨着娘娘,想跟娘娘聊聊天说说话呢。”胤禛接道。
“好的,我自会去多找找姐姐。”
又说了会儿,二人便起身告退,准备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娘娘,您歇着,我和十三弟先告退了。”胤禛说着,微微欠身。
“哎,淸玥,送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你们也许久未见了吧,说会儿话,不用过来伺候了,午膳时再过来吧。”她望着我,眉眼笑得温软。
“是,娘娘要传浣衣姐姐过来吗?”我不自觉地被这种笑所吸引,像,母亲。
“不了,都不用过来了。”
“好久不见,可好?”屋外的院子,三人对面站着,十三问道。
“很好啊,你肯定好啦,搬出宫去了吗?”
“恩,刚搬不久。”
“哦,现在十三爷可阔气了,芷宁出宫啊又多了个去处咯!”我见他神情淡淡,故意打趣道。
“是啊,芷宁那丫头整天就打着看我府邸的借口央我带她出宫,知她莫若你啊!对了,你进宫后可见过她?”
胤禛静静地听我和胤祥说着。
“没呢,我刚来没几天嘛!”我倒不担心,她是肯定会来找我的。
“恩,淸玥,你……”他微微一顿,又接道:“你和四哥先说着,我先去德妃娘娘那儿了!”说着,笑了笑抬步就走。
“哎……”我本想叫住他,可不知为何又没喊出声来。
转脸望向胤禛,心中一动,不觉闯进了他定格的眼神,多久没有这么看过他了?多久没有这么毫无保留地交换彼此的目光,是想念,是开心,是放松,还是他隐隐的担忧,我深藏的抱歉?
谁都没有说话,周围很安静,我的心也很安宁。不需要说什么,就这么望着,已是足够。
他似乎瘦了些,更加清俊了,索额图的事情影响到他了吗?此时的太子应该会更加倚仗他吧!还好还好,这会子他的眉峰不是蹙起的。
“噔、噔、噔、噔……”一阵清脆的花盆底敲击石板的声音打破这份短促的宁静。
目光穿过胤禛落到了正前方缓缓而至的人身上,脑中募地一空。
她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正对着的方向,我都没有发现。
“郡王爷吉祥!”虽然是陌生的声音,却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淡蓝入水的宫装,婉约如水的身姿,年秋月微微欠身,嘴角噙笑,请安道。
我继续着呆望,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恩,起吧!”胤禛神色骤敛,转过身,声音虽是淡淡的,却不是对一般人的冷。我收回了神,他对我说“起”的时候,没见他加“恩”。年秋月走过来时,胤禛是背对着她的,他们认识很久了吗?对背影都这么熟悉。
“奴婢来时,娘娘还在念叨您呢!”她浅浅一笑,眼中虽是一览无遗的恭敬,却隐着一丝脉脉的温柔。
“是吗?我一会儿就过去。你怎么过来了?”胤禛回道。
“回四爷,昨儿个听说良妃娘娘着凉了,娘娘就惦记着过来瞧瞧,可身子忽然不大舒服,就让我先过来送些温肺粥。”
德妃也病了?
“额娘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胤禛一急。
“四爷不必担心,没什么事儿。”她说着,眼神微有些尴尬,胤禛了然,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哦,真是多谢德妃娘娘的好意,良妃娘娘刚刚睡下,这粥我先拿去煨起来。”我立时就福了福身:“四爷您慢走!”
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三个人的面对面,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年秋月,也不想再和胤禛说话。
“恩,好好照顾良妃娘娘,我先去和八弟他们打个招呼。”
说着,转身走开。余光扫了下他往小花园去的身影,心中又暗自庆幸起来。
“姐姐?”年秋月唤道,我又神游了。
“哦,姑娘这边请!”
她也去了德妃那儿吗?那么梦涵呢?
煨好了粥,她见良妃在休息,就要告辞先走:“姐姐,我常听梦涵说起你,说姐姐为人爽朗大方,若你不嫌弃,就叫我的名字吧,不要再称呼姑娘了!哦,我叫年秋月。”柔和的笑容在她的嘴角漾开,也不禁让我嘴角一扬。
“好,秋月。”我仿佛不太流利地读出这两个字,“梦涵最近可好?”岔开话题,都快变成我的拿手好戏了。
“很好啊,娘娘可喜欢梦涵了,整天离不了她呢!姐姐自可放心!”
梦涵是个彻头彻尾的话匣子,德妃不喜欢她我反倒会奇怪。
送她到了长廊,便止了步。
她往前走着,却微微回头,不过不是看我,而是看向斜后方的小花园。
微微闭起眼睛,摸了摸颈上的那串分明。告诉自己,这是在清朝,而不是那个已经回不去的21世纪。
伺候完午膳,下午宜妃、惠妃还有几个同住咸福宫的贵人、常在陆续过来了,大家跟着良妃说说笑笑,时间倒过得也快。隐约间总感觉惠妃拿眼斜我,那目光,不算善意。
清楠跟在宜妃后头,只可惜我们却没什么独自说话的机会。她仍旧是那淡淡的神情,掩不住眼中的哀伤,是啊,每过一天,马佳氏的身体就……
当完了值,回到自己的房间,泡了一壶花茶,在清香幽幽中思量着今日的“侥幸逃脱”。
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会让老十在良妃娘娘面前心不在焉呢?又有什么事情会让老十听到胤禩唤我去花园伺候时一脸讶异呢?
大事,朝政大事。呵,要说胤禩信任我那会是天方夜谭。
良妃都已让他们先忙,他却还是执意留下来,那瞬间暗下的脸色必是因为我的“一时走不开”,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而是我,我的在场。
现下要谈的大事不就是索额图谋反,怎样去替代索额图在朝中的权力真空么。
要我在场,只不过是在等着胤禛。胤禛听闻良妃病了,必然会先取道咸福宫。他们在花园里商讨着大计,却是我在一旁守着,若是胤禛看见了,将会怎样?好个连环计,既可以试探我的反应,又能顺带挑拨。
低头抿了口茶,靠着椅背,放松全身。想到十四的那句“四哥也在”,心中一暖,嘴里的茶香却渐渐变苦,深藏的愧疚漫无边际地涌上心头。
手中的雨花石已不知被反复摩挲了多少遍,一点点地用它渐暖的温度来提醒着你心里住着的人。
索性松开手,将它放于指尖,高高举起。夕阳用它映在石上琥珀色的光芒展示自己最后的美丽。随和的是白色,染上了什么便是什么,客随主便。只是,我不想做客。
人生最美丽的际遇不过是在你眼中找到了那个我,而恰巧你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