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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章 慕山林婉拒胤禩 忆往昔抱愧梁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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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阿玛知道了我说暂时不嫁的话之后一个劲儿地叹我傻,担心这事儿要是传到胤禛耳朵里,就得结下梁子了。我无奈,也只好对前来问消息的杜方说皇上谈到秦嫔一时伤感,并未提及此事。
希望,他能信我。
这算是善意的谎言吗?如果胤禛府里的钮姑禄氏是我的话,那原本就不用这么着急,对吗?乾隆,康熙五十年才出生的嘛。
而现在,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康熙交给我的任务。
“八阿哥生母良妃,为人贤淑温婉,但常年心思郁结,体弱多病。说到底,是朕亏欠了她。朕将你放在她身边,你可愿意?”
良妃?我在咸福宫做宫女?胤禛与胤禩不和,我若是良妃身边的人,唉,康熙姑父,您真会给人出难题。何必问我愿不愿意呢,我能说个不字吗?
“奴婢遵旨,定会竭尽心力,服侍好良妃娘娘。”
我不是太医,找我去,怕是想让我逗她开心的吧。
“心思郁结”,当然了,出身低微,受到宠爱简直就是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只可惜你这位王子不能带给灰姑娘幸福。她唯一的一个儿子又是惠妃带大的,能不“心思郁结”吗?
“那皇上,奴婢斗胆,能不能也求您一件事儿?”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
“哦?跟朕交换条件?”
“奴婢不敢。”忙起身跪下。
“你倒是说说看啊!”
“奴婢有个妹妹,今年十四,也是要入宫选秀的。但是,她,她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更别提会服侍人了。所以……”
“好大的胆子!”他忽然厉声起来。
“奴婢该死!”我叩头下去,全身顿时软了,这下死定了。偶然一次和瑞轩大哥聊天时,听他提到清楠并不想做皇上的妃子云云。这下子,我是真把康熙当作和自己没有那三百年代沟的人了。
“若是你那妹妹做了朕的妃子还委屈了他不成!”他怒斥道。
反正我就是这意思,不是你冤枉了我。这么想着,我就跪在那儿,一言不发,等着宣判。
良久,屋内静寂一片。这时候,若是一根针掉地,我都可以分辨出来它掉哪儿了。
“哈哈哈哈……”康熙忽然大笑起来。我一抬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边笑边指着我说:“你这丫头,整个大清朝谁还敢跟朕谈条件?朕就真不信你如此胆大,果不其然,还是被朕吓到了吧!”说完,又继续笑着。
我望着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冷汗白出了一身。
“你怎敢如此对朕说话?不怕掉脑袋?”
叹了口气,我道:“怕啊,好好的脑袋谁想掉啊!只是今日皇上召见奴婢,一席话间,奴婢已深知您对秦嫔娘娘‘天上人间情一诺’,其他人在您眼里,纵然国色天香,也只能说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了。所以,才敢斗胆如此。”
“你可知道刚刚一席话足可以被定为大不敬?若是朕非要你的脑袋呢?”
那就自认倒霉呗,我还能怎么样?我笑了下说:“古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奴婢只是区区小民。奴婢若真是死了,会跟天上的姑姑说:不用担心,皇上如今很好。”
“好个伶俐丫头,照你这么一说,倒是朕欺负你这个‘小民’咯,岂不是与昏君无异,还把你姑姑拉了出来。朕若是想做个明君,就得从善如流咯?”
“皇上天纵英明,又情深不悔,没有那么多如果啦!”
“哈哈哈……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开怀笑过了,朕就答应你,若是你妹妹入选了,朕自会安排好她!”
“奴婢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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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又在临帖了。”莲儿拿着绣箩走了过来,玲珑给我上了一杯云雾,老远就闻到了那缕熟悉的浓郁,心神一爽。
“是啊。”
“四爷的字写得真是俊。”玲珑看着我的“字帖”,含笑说着。
“都不夸我的呀!”我眉毛一皱,假装生气。
“小姐的字也是漂亮的!”玲珑急忙解释道。
“行了,玲珑,你别被小姐吓着了,她呀,逗你呢!”我笑瞪了眼莲儿,就她拆我台!
“你拿这来干嘛?”我努了努嘴,指着那萝五颜六色的丝线、方帕和绣绷子。
“小姐,您还不着急啊?选秀就在眉眼上了,您还不练练绣工?哪怕就会绣一朵花也好啊!”
“得得得,就我这天分,这辈子都学不会,还不如练字来得实际。你放心,你家小姐我不是去应征当妃嫔的,混个宫女,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可小姐,若是掌事公公考您这个,您一针都动不了,岂不被人笑话?”玲珑也跟着劝我。
“尽人事听天命吧!谁笑那是她的事儿,总不至于就考这个,甭操心了!还不如想着今晚做什么好吃的!”我话一出口,估计就被这两个人从心里给“鄙视”下去了。
阿玛下朝回来,我前去请安,却碰到了清楠。自马佳氏那件事之后,她虽待我还有些冷冷的,话还是说几句的。
“淸玥,今日我可要告诉你件喜事。”阿玛最近常乐呵乐呵的。
“哦?喜从何来?”
“今日上朝时,八阿哥叫住了我,大大地夸奖了你大哥一番。说让你大哥去木兰围场实在是屈才了,他劝过瑞轩一次,可这小子不知怎么想的,竟给拒绝了。这不,我正要等他回来再去问问他。”
“什么?八阿哥称赞大哥?”
这,这哪门子的喜啊!不过还好哥哥并没有答应。
“正是啊!”
“呵,我说阿玛,大哥他这么大的人了,自个儿心里头有算盘,您甭劝他了。也许,木兰围场也适合他。再说,皇上每年都去围猎,大哥面圣的机会反倒是多了。”
“可……”他摆了摆手,说道:“八阿哥的面子怎好驳回?”
“这……”我给阿玛倒了碗茶,抿嘴一笑:“您放心,我去找哥哥商量商量,看看哥哥心里到底作何打算,若他真是不愿意,我这儿有法子。”
吃过晚饭,我便去瑞轩大哥的院子,刚好碰上他正陪嫂子赏月,桌上茶香阵阵,好不自在!
“哥,嫂子!”
“淸玥妹妹啊!快来坐。”嫂子忙要站起来,被哥哥拦住了。是啊,算算日子,就该生了。
“妹妹,快坐。”丫鬟忙给我添椅子。
“哥哥嫂嫂好兴致!这红杏正好,明月当空,一杯清茶,夫妻二人同坐赏月,岂不是羡煞神仙!”我打趣道,
“好个碎嘴的丫头,竟取笑人呢!”嫂子轻斥着,一时间,都笑了起来。她明眸皓齿,月光下,将为人母的模样倍显温和。
坐了一会儿,她便说困了,就先进了屋。
“淸玥找我可是有事?”哥哥浅笑说。
“恩。”我敛了敛神。
“哦?何事正色?”
“哥哥,与八贝勒,相交可密?”
他微微一愣:“非也,八贝勒只见过我一次,是有提携之意,但算我不识时务,婉拒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是放下心来了,舒了口气。
“妹妹怎么问起这个?”
“今早听阿玛提的,所以便来问问。”
“哦,随便问问?既是如此随便,妹妹神色却为何一松?”
“哥哥真是观察入微,八阿哥也确实能够知人。”我不禁佩服,点了点头。
“哪里哪里。只是我好奇,为何妹妹,似乎并不想我与八阿哥走的亲近。”
我微笑不语。
“你不信任哥哥?”
“不,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说。八阿哥贤明播四海,朝中无人不知,但是哥哥当效力的该是皇上和太子爷,对吗?”
“话有深意,不妨直说。”
“锋芒毕露,容易首当其冲。”
他剑眉一蹙,打量起我:“妹妹当真是书香门第的闺秀,见识着实不浅。”说着大笑起来:“只可惜你大哥我懒人一个,不求上进,不求闻达,偏爱骑马射猎,若让我去得木兰围场,我将一生感激圣恩。朝中政事,非我所长,八阿哥,只是错爱了。”
听他说着,我却颇为一惊。
“大哥如今将近而立之年,并非大器晚成,乃是不求名利。如今能有机会一偿所愿,才是最值得庆贺的大事!此番胸襟气度,令淸玥佩服!”说着,我拿起杯盏,说道:“淸玥以茶代酒,祝哥哥醉意山林,逍遥自在!”
他方摇头谦笑,嘴中却语:“好!知我者,淸玥也!干!”
“八阿哥那儿哥哥既无意,阿玛担心驳了他的面子,以后难以行事。”
他点了点头:“那妹妹有何高见?”
“别笑我了,哥哥妹妹还说什么高见。”顿了顿,我说:“你在马齐大人手下这么些年,八贝勒才发现你,定是对你了解还不深。你只要在办不紧要的公务的时候,出那么一点小漏子,八爷何等谨慎的人,定会以为哥哥并非大才,自然也就不会勉强哥哥了。至于这漏子大小,相信哥哥自有分寸,加以控制,不伤大雅即可!”
“好。”他望了望我,眸中绕上一分打趣,笑说:“妹妹,八爷在最后时,还提起妹妹了。我在离府时,遇见了十四阿哥。我说了姓名,但他听后脸色却不大好。”
“啊……”我眨巴了下眼睛,无语当场。
四月十八,明日选秀之期。
手中微黄的纸笺散着淡淡的墨香:“明日选秀,待到皇阿玛择日选阅时,额娘说去瞧瞧你,适时便把你要过去,留在永和宫。
胤禛字”
唉,头大了。本来不打算对他说皇上让我去咸福宫的事儿,到时就当作一场意外。现在,如果再不说的话,德妃跑了个空,可就难办了。
立即写了信让小厮送了过去,交待了一定要等着四阿哥写了回话带给我,口头的也不行。
小厮去了,我心下还是惴惴的,可千万别误会了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莲儿才拿了回复过来。
“为何不早说,皇阿玛这是何意?事已至此,额娘那边有我,你不必担心。宫里相见,再作计较。宫里不比外头,凡事小心。”
怎么早说呢?没事扯这话,还不是让你烦心。指不定德妃知道了,以为我挑三拣四,还不如到时康熙选阅时直接说,大家只管摸皇帝的心思,不用扯上我。
晚上,莲儿玲珑非央着我把刚送来的新衣服穿上瞧瞧,拗不过,便穿了起来。
淡抹鹅黄,绣着白色山茶,花色洁白而花蕊丝丝嫩黄,静静地开成了一片片白色的雾霭;袖口白色滚边里绣着枝悬海棠。
“小姐!太美了,明日小姐当是最漂亮的!”玲珑赞道。
“小姐不仅人美,心思也巧,这么好看的衣服还不是小姐描的样子!”莲儿一旁给我理着,一边回着。
我只默默地不说话,心里并不怎么开心。宫里,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玥儿!”外面轻轻地叩门声。
“快去开门。”
“哎。”玲珑走了前去。
“给老爷上菊花茶吧!”那是我亲手弄的。
“玲珑莲儿下去吧!”茶上了之后,他招了招手。
“乖女儿,真漂亮!”摸了摸山羊胡,阿玛赞道。
我忙扶了他做到榻上:“阿玛还笑话我!”
“小玥手巧,这菊花茶甚是香。”茶盖拂碗,静谧如夜。
我微笑了笑,和李氏吵架那晚,胤禛也这么说。
“明儿就要进宫选秀了,你啊,就回家过了一个年头!”他双眼眯起,叠起密密的纹,往拐角伸延开去。
“阿玛!”我叫了声,忽然有些伤心。我年华正好,你已两鬓斑白。
“过来,坐这儿来!”他指了指身边的空挡。
“恩。”我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
“乖女儿!”他竟搂着我:“小时候没怎么抱,现在再不抱抱可就没什么机会咯!”说着,呵呵笑着。
“阿玛!”我也伸手抱着他,记忆里,无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我,还从来没有被父亲抱过,或者,有,但早就消失了记忆。这么一来,我真的好想抱着他撒撒娇……
“阿玛!女儿不想选秀!”
“胡说些什么!”他轻拍着我:“你若是进了宫,将来必定一片大好。你阿玛我没用,辱没了祖宗。我盼着四爷能早一天把你娶回家,他定能好好对你。
小玥,你知道吗?你和你额娘,一样美。”
“阿玛。”听他提到额娘,我忙抬起了头。
“一直没有跟你说说你额娘的事。”
沉默了许久,他笑说:“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岳父当年入了旗籍,做了包衣,我才能迎娶你娘。我想当时若是知道她心里有人,就不会娶她了。只是年少气盛,当我发现了墨柳,哦,就是你娘的丫鬟,与一个姓方的互通消息时,确实气傻了,一连十几年,都没有理她。她对我本就是冷淡,我更怕失了面子,就这么僵着,一直僵着。”
“姓方的?谁?”我一时没懂。
“算了,陈年旧事,还提它作甚!总之,那时是误人误己,若不是我一直冷落她,她不会孱弱一身的病!”阿玛舒了舒眉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阿玛!”我忙站起身,替他揉着。姓方的?莫不是指秦仪?难道当年墨柳撒谎?转念一想这也挺好,倒难为她了。
“庆幸你回来了,还得到了四阿哥的照拂,这,也就够咯!”
“孩子,”他拍了拍我的手:“宫里头的事儿多,心思细腻些,千万注意了,凡事不能强出头,那儿可不比家里了!”
似乎谁都会对我这么说,哪怕是希望我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阿玛。紫禁城,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可里面的人就想出来?
怕不尽然吧!
“哦,对了,我有件事儿一直忘了问阿玛。”
“什么事儿啊?”
我掏出颈上的玉。“阿玛,是关于这玉。”连胤禛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玉。
“幸好你不曾把这玉丢了。”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摩,嘴角扬起丝丝笑意。“这是家传的玉,祖先偶然得之,代代相传,视为珍宝。”
“那为何是给了我,而不是大哥?还刻上了我的姓名?”
“此事说来怪异,只是你常年离家,如今回来我也没记得对你说。此玉属阴,男子不宜佩戴,所以传女不传男。祖辈的规矩,若是生的女儿多,就贵者居之。佩玉之人,死前是需送还回家的。你出生时刚好遇上一个老僧前来化缘,我见他眉目异于常人,也想结个善缘,就请了他为你看相。他说你命里奇异,可是好是坏却不愿道明。见到你脖子上的玉,说这玉是你命里该得的,也只能属于你,之后就没说什么,扬长而去。”
“还有这样的事儿?”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不过却被他说中了一点,我的命运着实够奇异的。
“是啊,后来我索性刻上了你的姓名、生辰,还有你额娘最爱的海棠花,如今想想,幸亏刻上了这些。不过你与你额娘就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仅凭这样貌,阿玛就可以把你寻回来!”
“是啊,真的是很巧啊!可是阿玛,祖辈怎么就知道这玉属阴性?”
阿玛微微一笑,复将我搂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因为这玉啊是当时祖先在昆仑山的一个破旧的女娲庙前捡到的。咱们满人还未入关时,世代居住东北,我们这一族就分布在昆仑山一带。当时祖辈捡到这块玉时,就请族里边的长老鉴玉,长老说此玉非凡品,乃是上古奇玉,可佑人平安。既是在女娲庙前捡到的,则属阴,传女不传男,这也是对神灵的敬畏啊!”
“女、女娲庙前捡到的?”我干笑了笑,这还真的是“传说了”~~也罢,就这么信着,心里似乎还有了一分依靠。
说着,又嘱咐我收好这块玉,这块“只属于”我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