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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十五章 理画偶然出真相 回首已是离去时 ...

  •   停了一天,邬哥哥的风寒已经大好。我和莲儿也开始收拾东西了,大概明天,就可以离府了。
      双目锁在柜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八面画屏上,心里满满的感动,一晃眼,就一年多了。

      “莲儿,明天要将画屏放好。”
      “恩,莲儿明白!对了,小姐,你看,老爷给你画了这么多的画,你,要不要……”她说着,掩嘴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一阵莫名。
      “留张,留张给四爷?”食指一翘,她还说得煞有介事。
      “你个丫头,就你来事儿~~~”我轻推了她下。
      也是,给他留张也挺好。

      一张一张摊开,仔细选了选,只觉得有两幅画尤其传神。一副是《菡萏清水》,单纯的肖像画;另一副则是《海棠嫣》,海棠树下,我在支肘赏花。莲儿说肖像画好,容貌清晰,不过我倒是觉得赏花这张更得意趣。

      “莲儿,你看。这几幅画,偏偏《海棠嫣》的画轴是不一样的呢。”手拂到画轴一端,凹凸分明。
      “对呀,小姐,你不说我还没瞧出来,这画轴竟是雕了花的。”
      “雕的是海棠花呢。”我笑道,这幅画从里到外都是这么精致。画轴用的是苏木,还用石灰汤转了色,轴轻,不宜损画。

      莲儿拿着其他的画儿去收拾了,我手捧《海棠嫣》反复摩挲着,深深佩服父亲的国画功底。
      正想卷起,忽觉得画轴处有什么不对头,刚刚似乎转了下。手移到轴顶处,拧了拧,果真可以转动。又拧了几下,拿下轴顶。不过,这部分是分开的,拿得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以前看的古装剧,剧中的人要是拧下了轴顶,里边多半都是有什么秘密,这个会不会也有什么呢?我拿着它,对着光一瞧。

      天,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里头。

      “小姐,你看什么呢?”莲儿给我端上了一杯茶。
      “这里边好像有东西。”我边说边用手掏了掏,竟是一方绢。
      “天哪,老爷竟放了东西在里头!”

      一张素白的绢,密密麻麻的是父亲的小楷,打开一看,当真是饱学之士,字迹谨严,但温润秀劲而意态生动。
      “老爷是写给小姐的吗?”莲儿一旁问道。
      “恩。”
      当我细细往下读去时,才渐渐明白,人的一生中有许多的谜,不知在什么时候,所谓的真相便蓦地窜了出来,让你或恍然大悟,或措手不及。

      “玥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早已离你而去了。用此‘为父’二字,或说每每听你喊一声‘爹爹’,心却亦喜亦悲。
      如你所知,你非我亲生女儿,十二年前你还未记事,我本可隐瞒真相,况且在我心中,你早已与我亲生女儿无异。
      只是我不敢,因为,十几年来,我一直在骗你。

      前朝末年,党争之风四起。除赫赫有名的东林党外,还有其它党派,多以所在地的户籍为名,如秦党。我家先祖便是秦党中人。而后,前朝覆了,祖上不愿仕清,才由谢姓改为秦姓。想必你已明白为何我爹在知道了熙儿妹妹被册封为嫔时,宁愿与其断了父女之情了。

      我家有一世交,姓顾。从小,我便跟着顾叔父学习经商,叔父有一女,名梁漪,与我青梅竹马,彼此亦倾心相属。三十前,顾叔父带着我、熙儿、梁漪上京,那是我们第一次上京,亦是那次京城之行,演变为之后的人非人,物非物。

      此生之幸,我们一行人结识了当时的相国公子纳兰容若,都说满家人胸无点墨,纳兰兄却让我们这些江南文人刮目相看,他的豪爽、聪慧、俊逸无不令人深深折服。熙儿从小聪明伶俐,常能妙解纳兰词中之意,因而纳兰兄笑而将其因为知己。没几日,在纳兰兄的引见下,我们又结识了一位公子,器宇不凡,后来才知晓他竟然就是当今圣上。

      因家中之事,我只身回了扬州,熙儿当时偶染病症,便留京休养。一年之后,我再回京之时,意外得知熙儿已经答应入宫。爹爹得知此事,颇为震怒,但是熙儿不知怎的,竟不愿回头。原本我以为熙儿心属纳兰,可不知为何却是要嫁予皇帝。我问过熙儿,她只摇头不愿说。我猜想这其中必有委屈,只惜我终究未明。熙儿与我并非一母同胞,她乃庶出。姨娘早逝,熙儿与爹爹一直不甚亲近,在她心里,一直认为是爹爹迂腐,误了姨娘的病,害得姨娘撒手黄泉。
      此事弄得爹爹大病了一场,而我与梁漪的婚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而一搁就是两年。

      万万没想到,顾叔父因贪慕财势,竟不顾梁漪的意愿,与满洲贵族钮姑禄氏定下了亲事。这钮姑禄氏与当时的辅政大臣遏必隆本是一家,即使这一族并不显赫,顾叔父仍旧一意孤行。偏偏爹爹本就不愿让我娶商家小姐,对此事欣然接受!我在顾家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夏日酷暑,我终是没挨过,昏倒了,大病一场,从此与梁漪再见无缘。

      回到扬州,我心已死,梁漪虽已嫁人,我却不愿娶妻。我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恨如己,忘不了那番青梅竹马情,也许枉称熟读了圣贤书。

      一连几年,我都再未上过京城。直到有一日宫里来人说,熙儿,走了。
      父亲病重,我只身前往她的陵墓吊唁,没曾想竟遇上了纳兰兄。再见,他竟是清瘦了不少。我心中疑问大起,询问间才知,原来他与熙儿,亦是倾心相属,却无缘连理。

      是何缘由?君君臣臣而已!

      命之如此,可奈何焉!

      我流连京城几日,与纳兰兄把酒忆昔,除伤感外再无其二。街市之上,偶遇梁漪的贴身丫鬟墨柳,得知梁漪入府多年,竟未肯生养一子一女,而且一直体弱多病。自此,我便常从墨柳那儿打听一些她的消息,虽然我们从未再见。谁知,这事儿让钮姑禄氏知晓了,自此,我也再没见过墨柳。
      直至十二年前,寒冬大雪,我滞留京城,也正是因为这场雪,让墨柳再次找到了我。

      前年,梁漪生下一女,她的身子却再也支持不住,没能熬过这个年头。她入府时只是妾室,正房夫人生有一子,地位可见一斑。因为我的缘故,梁漪已经受了不少气。正室平日里尖酸不说,如今留下孤女,处境之难,可想而知。所以此趟墨柳前来找我,意是托孤。

      父亲尚在,离人骨肉之事本是残忍,但回头想想,这是梁漪生前遗愿,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做到。因而元宵灯会那天,墨柳趁着人多混乱,将孩子交给了我。之后,我毕生再未上京。

      话已至此,想必你已明白,梁漪就是你的亲生母亲,而你的生父,就是钮姑禄氏•凌柱。你名为‘淸玥’,这‘清’字非我所起,而是你本名如此。

      玥儿,不知此时此刻,你心中是否怨我,恨我,我亦不敢求你原谅。此生,我彻彻底底做了一回自私的人,九泉之下,亦无颜面对祖宗。
      如今,我已是一身沉屙。托孤邬先生,也是盼着他能将你带入京城,想是你应当能够遇着你的生父。

      心中所藏十几年的秘密,我实不知如何向你开口,索性至于画轴之中,伴着这画上人物,我一辈子的心结,你的母亲,梁漪。

      竹篱间那嫣然一笑,胭脂海棠,此生足矣。
      秦仪上”

      呵,天。

      “胭脂海棠,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原来,上辈之间,还有这种种的恩怨。

      这封信,自前面还有“为父”二字之后,后面竟再未提过,可见父亲这十几年来,心内歉疚之深!瞒了十二年,他却心痛了多少年!这十二年的养育,感情亦是深之入骨了。看来,母亲还是估计错了一点,阿玛是疼我的,而且也是爱她的,否则再见我时他不会那么激动。

      “玥儿,玥儿……”不知何时,胤禛已经站在我身后,而我一直入神,竟没察觉。

      “你什么时侯来的?”我合上了绢,站了起来。
      “刚到,在看什么?”他的眼神移到了我的手上。
      想了想,我还是把绢递给了他。逝者已矣,他即使知道了康熙爷、纳兰容若还有秦熙姑姑的事情也不会怎样了吧。

      接过绢,他凝眉细看起来。

      我揉了揉脑袋,额娘嫁过去那么多年才生了我,阿玛的爱,也很辛苦……这桩姻缘,谁是谁非,他们,到底都是受害者。难怪奶奶说是爷爷的错,难怪爷爷要把我送走,难怪……
      秦淸玥,不知道现在的你在哪里呢,既然命运阴错阳差,我自当尽力做到我能做的。如果,你是穿到我的身上去了,那该有多好,这样,我的秦阿姨,我的小薇,她们也都不用伤心了……

      “唉。”胤禛一声轻叹,放下绢,握起了我的手:“此刻最庆幸的,就是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微笑了笑:“也许吧。但若是换成以往的我,又怎么去怪我爹呢?他这辈子为我娘牺牲的,太多了。十二年,承受着内心的不安,对老太爷老太太的歉疚,却给了我十二年的快乐安心。按信中所言,当初如果我没有被带出,在府里未必能过的很好。只是,我外公犯下的错要阿玛来承担了。”
      “早知如此,我该早些告诉你,你的身世。”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满是悔意。
      “千金难买早知道。”
      如果我早知道会穿越,我还会去雍和宫吗?

      “你可怪我?”
      我摇了摇头,浅笑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怪你做什么!放心吧,我没事。倒是父亲对娘的爱,太让我震撼了。”
      他听我说着,只是不语。

      “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赞成这种做法的。太痴了。”我知道不用这么问,可我还是开了口。
      “如果不是这方绢,我必不会相信世间真有其事。若是你呢?”这是料定的回答。
      “非真爱,不嫁。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吧。”

      良久,只听他轻叹了声:“我虽不会如此,只是你我也不会处在当年的境地。何必神伤。”
      也是,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又怎好拿统一标准去衡量。
      拿起绢帛,认真叠好,重新放回画轴里。
      “原本我以为画上的是我,现在才知道是我的母亲。”
      “哧……”他居然一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能怪我自作多情。”
      “哪里是笑你这个!”
      “那你笑什么?”我不解道。
      “方才我见莲儿已将其它的画儿收好,偏剩这一副还在这桌上。你又说原以为画上人是你,那你拿出这幅画的用意……”说着,竟促狭地笑起来。
      “不许笑嘛……我让你笑,让你笑……”说着我便挠他痒痒,谁知他居然不怕!反过来遭殃的还是我,救命啊,莲儿……

      午饭,胤禛也留了下来。
      “没想到秦家与纳兰大人还有如此的渊源。”他忽然说道。
      “是啊,剪不断,理还乱。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可别……”
      “自然不会说。对了,你说着沈姑娘,是哪儿人?”
      “馨雪姐姐?浙江乌程,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乌程?”他点了点头,“没什么,方才想到大寿的事儿,便想起她来了。”
      “放心吧,有沈姐姐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儿几时走?”他放下筷子,莲儿忙着上来服侍。
      “再说吧。”我拨着碗里的饭。
      “等我回来,送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当然,睡得也浅。
      跑到邬哥哥房间把早已起床晨读的他拉到院子里,逼着他跟自己做了一会儿操,夏香是怎么也不愿意做,看着邬哥哥的“怪模怪样”,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似的。
      “哥哥,小玥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扶持。”
      就要走了,眼睛不住还是酸酸胀胀的。
      “哪里,如若不是秦兄慷慨,今日的邬思道恐还是一介寒儒。你我兄妹之义,何须言谢。此去除了尽儿女之孝,也须好生照看自己。”他微微笑道:“可带上了古筝?再见时可要考你!”
      “带上了,怎么会不带上呢。”眼眶已微湿。
      “小姐,你可别伤心,你这会子去了,赶明儿就回来了,你和邬先生又可以日日在一起了。”夏香安慰道:“哦,对了小姐,此番家去,可要学学厨艺?”
      “不许笑我,好吧,我一定好好学学,弄几个拿手好菜……”
      “哈哈哈……”

      拜别了福晋,杨义已经收拾好了零碎东西,在门前等着了。原本福晋让带着的,我都推了,唯独带了点庐山云雾,闲暇时,我还可以品着它,想着他。

      “妹妹,这也太早了,何不等四爷回来?”福晋又送到了院子里。
      “不必了,四贝勒公务繁忙,这点小事儿,怎好麻烦。”
      远远地一阵马蹄扬声而至。转过身,只见十三带着杜圆已经到了。奇怪,他怎么回来,我忙给他行礼。
      他下马,给福晋施了礼,便转向我:“还好我赶上了,四哥果然没说错。”他说话时竟气喘吁吁。
      “十三爷,你……”
      “十三弟,怎么不见爷回来?”福晋问道。
      “今日早朝无事,可皇阿玛却把四哥叫去了,所以四哥便让我来了。”听十三说着,福晋脸上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窗外,那熟悉的府门前,邬哥哥颀长的身影,依然伫立。再见了哥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知道会不会坚持做操呢,想着想着又真觉得挺怪挺搞笑。
      放下帘子,我望着十三,满是不解。“其实,你不必来。”
      “还好意思说呢,四哥说他让你等他,看你那脸色就知道你定是会一个人先跑了,这不,我紧赶慢赶,才赶上。”他还故意装作擦汗的样子,我横了他一眼,大冷天的能有什么汗!
      “因为我确实觉得……”
      “你听我说。今日在朝房里,四哥把你的身世,都告诉我了。淸玥,我真是好奇在你的身上还会发生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笑了下:“这会子你回去,凌柱夫人不知会怎样待你,若是有个皇子阿哥陪你回去,你认为日后,可是会好过很多?”
      我一愣,心中微甜,还好昨天没有任性跟他闹起来。转念一想,其实有时也会因此而显得扎眼,成为众矢之的。呵呵,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他们终是为我好。
      “多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只能说这两个字。
      “如何说谢呢,对四哥,自不必。而我……”顿了顿,他笑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你说的,我记着。”“以后找你玩都不方便了,要是你还在四哥府上,该多好……”刚刚还一副大人的样子,嘴一咧,又回去了。
      “哧……谁说的,自个儿家才好呢,来去无拘束。十三爷什么时候闲了,在宫里头待不住了,就带着踏风来找我呗,我和我家小清儿可等着呢!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远远甩在后头!”
      “呦,口气不小,好啊,我劝你可别忘了,上次是谁赖皮,结果我和四哥先到了终点,还看不见某个骑矮马的……哈哈哈……”

      一路说说笑笑,倒是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了车,阿玛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旁边的,我想,应该就是府里的夫人和少爷,还有少奶奶和小姐了吧。原来阿玛还有一个女儿,那也就是说那个钮姑禄氏可能不是自己。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倒是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想。
      “卑职等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他们给十三行了礼。
      我也按礼数给阿玛和夫人请了安,一行人进了屋子。
      “玥儿,这是你额娘。”听着他缓缓地讲着,我却还是懵了下,看着眼前这位瘦削长脸、丹凤眼的夫人,我还真没预备着叫额娘。再加上看了信,我更觉得眼前的人有股凌厉的感觉,虽然她托着厚粉的面上含着浓浓的笑。可是,若是不喊,这么多人在场……刹那间闪过这些念头,微敛了笑意,我拜了拜:“淸玥,见过额娘。”
      “哎,乖孩子,可算是回来了。来,清楠,这就是你姐姐!”她一边笑着,一边拉过身旁的女儿。她比我还小,也不知现在多少岁了,看起来清秀中还带着一些稚嫩和婴儿肥。她望着我,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只笑了一下。
      “这便是淸玥妹妹吧!”我一看,他应该就是阿玛的长子,有着和阿玛一样高的个子,爽朗的笑容,看着特别爽利。
      “这是你瑞轩大哥,旁边的是你嫂子。”阿玛说道。
      “见过哥哥、嫂嫂。”
      这是除了阿玛之外,让我感觉到舒心的第二个笑容。一旁的嫂子笑容腼腆,不过我仍能感受到她眼中传来的善意。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心里一阵开心,要生小宝宝了。
      “十三阿哥,卑职惶恐,怎敢劳烦你亲自送淸玥回来。”阿玛忙着拱手。
      “大人言重了,四哥交待的。淸玥和咱们可不算外人,此番能够找回阿玛,四哥和我都为她开心。既然人已送到,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拱了拱手,便要走。
      “十三阿哥,不就留在舍下用饭?”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四哥人已送到。你们一家人好好叙叙旧,胤祥就不打扰了。”
      “十三阿哥!”我叫住他,笑了下:“送你啊~”

      院门外,仍是晨曦,他的马车在一落霞光之中渐行渐远。而这府第之中,我的生活,又将会有新的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三十五章 理画偶然出真相 回首已是离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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