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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二章 摆喜宴阿哥成婚 纵缰马情意随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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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康熙开始了他的第四次南巡,中途太子抱恙,久治不愈,皇帝也没有了南巡的心思,摆驾回京。
今儿个胤禛到家,福晋安排家宴为他接风。
吃过饭,读了会《资治通鉴》,却不对胃口,一遍遍叹着司马迁的后继无人,便洗漱了准备睡觉。
“四爷吉祥。”莲儿的话响在耳边。
我淡淡地施了礼,仔细看着他。
倒是一个多月没见了,他似乎黑了些,不过眉目间依旧清朗,似乎还多了几分自信。
“怎么?多日不见,想我了?”他往椅上一坐,促狭一笑,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戏谑地说话。
“呸,不害臊。怎么?看来这次南巡回来咱们的四阿哥心情不错。”
“哦?何以见得?”
“我瞧出来的,眼力好呗。”
“你啊,鬼灵精。前儿个太医又说,太子的病好转了。”他舒了口气,拉着我走近:“有东西带给你。”说着,递给我一个蓝色锦盒,描金线交错其中。我打开盒子,当中静静躺着一个手镯,翠绿色的珐琅釉,金线的掐丝花。
“景泰蓝?”我将它托在手中,细看起来。制作精细,磨光烧制后竟没有沙眼,除了景泰蓝谁还能做到这等工艺。
“景泰蓝?”他挑眉问道。
“难道不是吗?”
“未曾听闻。我只知它就是铜胎掐丝珐琅手镯,做工精细,德州没几家能做出这等手艺的,便看中了它。”他沉吟了一会儿:“景泰蓝?这名儿也对,这工艺是前朝景泰年间红火起来的,‘景泰蓝’,通也!”见他满目含笑,我也呵呵地跟着傻笑,原来这个时候还没有这个名字啊!
他将手镯套上我的手腕:“不许拿下。”神色严肃认真。
“可若是别人问起这镯子,我如何说呢?”你不是一向行事小心的吗?我抬着手腕,烛光下,翠绿与金线交错相容,冷暖协调,不突兀也不露华美。
“如实说。”眉一扬,他道:“你为我和十三费心做的事儿,就是在别人眼里,也担得起这个镯子。”
我默声一笑,点了点头。
“说起十三,倒是有事儿对你说。”
“怎么了?”
“皇阿玛因太子病无心南下,所以,十三和十四的婚事也就这几日了。路上皇阿玛还与我们兄弟几个提及了,十三亦是纳侧福晋,选的是瓜尔佳氏•惠怡,郎中阿哈占之女。”
“哦?十三阿哥答应了?你见过那人吗?”
他摇了摇头道:“说也奇怪,我们都是未曾见过此人,只是皇阿玛说额娘对她夸赞有词,十三弟竟是犹豫都没犹豫,便答应了。”
“犹豫都没犹豫?瞧你把她讲的,就跟想急着成婚一般。”嘴上这么说着,我心中却是疑问渐起,转身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按十三的性子,这么不挑剔?
“原本皇阿玛也说把十三的婚事缓一缓,只是十四先去求了额娘,弟弟总不好越过哥哥去,因而也就定了十三的婚事。”他淡淡地说着,拿起了茶盅,轻嗅了一下,嘴角扬起了那熟悉的弧度。
我点了点头,看来十四阿哥对舒舒觉罗氏还真是挺上心的。
又过了几日,听胤禛的意思,太子病愈,皇上龙颜大悦,十三和十四的婚礼要在进十一月的时候就办,我正好趁这个时机把蛋雕送给十三。
摸着手中精致的苍鹰雕,想着它作贺礼应该再适合不过了,他文武双全,本就当如雄鹰般直击长空。只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就要成亲,心中就空落落的,好像就要失去什么一般。
十四的婚礼在前,十月二十八。
胤祥淋了雨,病了一场,向康熙请旨休养,所以让十四先成婚。这样一来,我更是一连好多天见不到他,只能通过胤禛打听他的病情。
十四的婚礼听说是热闹非凡,毕竟子也凭母贵。至于贺礼我并没有送,我想我和他之间还是没有任何牵扯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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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十一月二十三,明天就是胤祥大婚的日子,看来不到他婚后我是见不着他了。
早上起来,只觉没什么精神,虽是寒冬,但是却有着难得的好太阳。去马厩看清儿时,它似乎挺不安分,跃跃欲试,难道它想出动了?正好为了忙十三的婚事,胤禛福晋都不在府里,如此大好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骑着清儿,晃晃悠悠地来到京郊这片风轻云淡的天地间,张开双臂,阳光填满了怀抱,驱散开周遭的寒冷。走了几步,四下里瞧不到一个人,不禁扯了扯嘴角,应该换男装出来才对。只是,决定仓促,莲儿这时候该是在满府里地找我了。
“淸玥?淸玥!”正想着,背后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好熟悉,一转头,居然是十三。
“十三阿哥!”我忙勒马转身:“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也正好问我,两人同时出声。
“我也不知道,今儿天气好,就忽然想出来转转,也不想逛街,便带着清儿来这儿了。该我问你才是,你明天就要大婚,现在还出来闲逛!”
“对啊,就是因为明天要大婚了。”
我一笑:“这什么理由。”
他干笑了两声:“反正宫里也没我什么事儿。淸玥,你跟我过来。”他说完,调转马头,往林子里骑过去,我忙打马跟上。
下了马,他把清儿系在一棵松树上。
“喂,十三阿哥,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想跟你赛马呢,你怎么把清儿系起来了?”
他哈哈一笑:“还记得你曾说过一直想知道何谓纵横驰骋?我看你呀也不知何时能把这马术练到家,索性今日就满足你这个心愿。”
“啊?”我正摸不到头脑之际,他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就向踏风走去。我被他猛地一带,他是要干什么?
“上马!”他满脸笑意,好久没见到他这么开心地笑了,我点了点头,便骑上了踏风,捋了捋它如刷子般齐整的鬃毛,又拍了拍它微晃的脑袋,心中得意,踏风啊踏风,瞧你平日里把我家清儿给欺负的,今天也该让我骑骑你了!可忽然又一想,不对啊,转而对十三道:“我说十三阿哥,你这踏风虽然跑得比清儿快,可那是因为骑马的是你,到了我手里,它还指不定会跑成什么样呢!”
他却摇了摇头,哈哈一笑,翻身也上了马背。双手饶过我的腰间,提起缰绳:“如果是这样呢?”背后传来他身上的热度,顿时一暖。
“十三阿哥?”我微挪了挪身子。
“坐好了,我会骑得很快,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大胆!”说着,双腿一打,马儿蹭地一下似飞了出去,我猛地往后一仰,却被他紧紧地环住,身子稳当后,腰间的手臂也骤然一松。
“驾,驾……”
我只感觉风呼呼地滑过,周边的松树,脚下的野草都是斜斜地掠过:“好快啊,十三阿哥,我有点怕了……”
“怕?那你还说要把马术学精?”说着,他放开一只手,拿起鞭子,抽了几下,马儿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飞奔起来。我下意识地抓紧了马鞍,但十三不知何时放好了鞭子,双臂抓紧了缰绳,也紧紧地搂住了我。
“淸玥,虽是严冬,但是这辽阔的美景亦是值得一赏啊!你看那树尖稀稀落落的白雪,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云中光芒万丈的冬阳,金黄与湛蓝融合相接的天际,哪一样不让人心驰神往。淸玥,你还怕吗?”
“不怕!”我几乎是大喊出声,放开了手,平举开双臂,感觉自己像是在风中穿梭一般,所有的畅快舒爽都无法言喻。“啊……”我大叫起来,十三听了也跟着哈哈大笑。“十三爷,你能再快点吗?”我喊道。
“你说呢?”新一轮的飞奔在踏风脚下开始了。
“噢……”“哈哈哈……”偌大空旷的京郊,我们大声吼着,叫着,让声音尽可能地荡开到每一个角落。
“我终于知道它为什么叫踏风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是‘拼命十三郎’啦!”说笑着,不觉进了林子。林子里还是有一条主道,所以踏风依然没有太过放慢速度。
“哈哈哈,那是自然!”他回着,激动溢于言表。
“前面有条河,我们绕路吧。”我指了指前面,侧头说道。
“绕路?你也太小看踏风了!”说着十三更凑近我些,“抓好马鞍!”
“啊?不绕路啊!”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接着,他抽出鞭子,只抽了一下,踏风就像感应到了似的,开始大踏步地飞奔。十三一手抓紧缰绳,一手却横抱住我,一条不宽不窄的河已经豁然眼前。
突然,我感觉马的身子一空,我们也跟着往上。我忙牢牢抓紧面前的马鞍,心跳还是止不住地快起来。马的速度已是停不下来,“嘶……”地一声长啸,身体就跟飞起来一般,跃了个美丽的弧线,梦一般地就这么眨眼间已经到了河的对岸。“哇……”我激动地鼓起掌来,“好棒啊你!”转过头,对上十三笑意盈盈的眸子,我不由地一愣,第一次,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瘦削的脸写满了少年的锋芒。猛然间,额头忽然被撞了下,“好痛啊!”我忙揉着:“你撞我干嘛?”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成功过河,开心祝贺嘛!淸玥,你真是好样儿的,刚刚过河时居然都没叫出声来!”
“那是自然的,你抱着我,稳稳当当的,我才不怕!”话一出口,方觉有些不对头,猛然发现,他的手这一刻还圈在我腰上。
“淸玥,你真好。”他轻轻地说完,好像才反应过来,把手一放:“好啦,林子里的路崎岖些,我们且慢慢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脚一打,踏风转了方向,沿着河,轻跑了下去。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的眼睛向周边的风景扫去,也不知道该专注地望着哪儿才好。
“你手上的珐琅彩手镯好漂亮,四哥送的吧。”正想着该说什么好,他已先发了问。
“恩。”
“就知道他是送给你的。那日,皇阿玛见我们临帖临得好,大大地夸赞了一番,尤其是对四哥。所以他一乐,居然主动对我说去逛逛德州的街市,原本说逛逛就回,四哥却怕我贪玩不肯回,还跟我约法三章来着。结果你知怎么着?他听人说德州的珐琅彩手镯做得好,硬是逛了一下午,才挑了这么一个。我看他挑得是带劲儿,却不知苦的是我嘞。”
听他这么说着,想想又好笑,摸着光滑的手镯,溢出满心的快乐。
“十三阿哥,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带我骑马的呀?”我顺手从一旁的松树上抓下来一些雪,摆弄着玩。
“等我有了侧福晋,我还能带你玩啊!”又是孩子一般的语气,不过,我却仿佛为自己一连几日的失落找到了理由,身边这个玩伴,再难和他一起肆意打闹了。
“切,重色轻友。”我嘴里轻轻嘟囔,手中的雪团已被揉圆,嘴角一扬,把手里的雪往后轻轻一抛,清楚地听到十三“哎呀”一声叫,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你在我的马上还敢捉弄我?”说着,他口中不知吹了什么哨音,那马又兴奋了起来,弯弯绕绕,又蹦又跳,吓得我忙抱紧了马脖子,“救命啊!你干嘛呀!”“行行行,以后我再不敢了!好晕啊!”嘴里不住告饶,道歉,十三才告罢休。
玩了半天,肚子饿了,带上清儿,晃悠悠地回了城里。路过街边的面摊,满是扑鼻的香气,肚子更是跟着咕噜起来。
“怎么?你想在这儿吃?”十三笑道。
“是啊,就是不知道路边小摊,合不合公子的胃口啊!”我故意打趣道。
他咧嘴一笑:“下马吧。”
“老板,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啊?”找了张桌子刚坐下,十三便唤着老板,那样子就像轻车熟路一般。
“这位小爷,咱们这小铺子别的好吃的没有,单单就牛肉面和芹菜肉馅儿的饺子是双绝,不知二位可要试试?”
“好,一碗牛肉面,两大碗芹菜肉馅儿饺子。”十三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牛肉面?”
“哈哈,猜中了吧,四哥说你不吃芹菜。”他说完却是一怔,随即话意一转:“上次只我们俩出来骑马还是你和四哥吵架的时候。”我一听,不禁一笑,是啊,过去好久的事儿了。胤禛,此时的他在干嘛呢?
一会儿,面就上来了,果然十分有嚼劲儿,味儿都入进去了。
“哎,淸玥,你看,一旁的人都朝咱们这儿看呢。我看你下次,还是男装的好!”说着,他斜着眼笑起来,气得我踢了他一脚。
酒足饭饱,我正要问接下来的计划,却发现杜圆已经到了跟前。
“爷,您让我好找!姑娘也在。”说着跟我简单地见礼。
胤祥的脸色倏然暗了下来:“家里有事儿?”
“爷,您不挑个时候,明儿个大婚,夫人一早就在找您,还好把您找到了,不然我这顿打,就躲不过了。”胤祥叹了口气,眉间已没有笑的意味。他眸子一抬:“送你回府?四哥知道你出来吧?”
我摇了摇头,我们都一样。
“你一个人瞎跑出来的?还好我遇着你了,你还想让四哥再找你一次?怎么总这么任性!”他忽然大声起来,惹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我忙对他们笑了笑,没事儿,哥哥教训妹妹呢!
上马踱步,不一会儿进了内城,到了府门口。刚下马,见一身便服的胤禛火急火燎地快走了出来,一见到我,刹住脚步,拽过我:“你记不得我的话吗?没人陪着就跑出去了,北京城你熟吗?”连珠炮似的霹雳啪啦,眉毛也拧了起来,一看,竟像一个小老头。
“哧……”我咯咯地笑了起来。把他逗得也似气非气,似笑非笑。
一旁的十三也跟着“教训”起我,却被他“一视同仁”的四哥劈头盖脸地“骂了”回去,什么多大的人了,都要大婚了,还让宫里找不着人,害他跟德妃撒谎说要结婚了,小子跑去母妃坟上去了。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难得啊,被训得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一边还跟我使眼色,让我帮忙。我只好耸耸肩,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啦!
晚上,胤禛一进院子,就故意摆着脸。
“其实吧,我已经把去京郊的路记得清清楚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为何不换成男装?”
“我……”我一时语塞:“我去马厩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出去。”
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他却沉默了下:“十三在京郊遇到你的?”
我点了点头。
“这么些年,他还从来没有一次出去是没跟我打招呼的。今儿个他……”
“我原本也奇怪的,明天就要大婚,他怎么还出宫了。”
胤禛笑了笑:“可见十三弟,对这场婚事,并不如意。”他定定地望着我,慢吞吞地说完,似乎希望我说什么,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轻轻叹了口气,他拉我入怀:“淸玥,有你真好。”说着,手臂渐渐勒紧。
“淸玥,你真好。”脑子里浮出这句话。是啊,上午,我好像也听到过一遍。
入夜,原本很累的我却还是失眠了。
“十三爷,你不喜欢沈姐姐,可是心上有人了?”
十三一听,一愣,半天才说道:“哪有,哪有。”
“哦……不过,十三爷,按您的年龄,皇上早晚也得给您指婚了。”
“指婚?”他甩甩袖子,站起身背起手。
“反正早晚得指婚,您还不如赶紧物色物色,找着了喜欢的,岂不更好!”他并没有回我的话,我正纳闷着,他们皇子阿哥的难道还接受不了这个?
“你说的,倒也是。”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地说道。
和他聊这些的时候还是一年前。这一年里,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物色物色呢?我记得历史上十三爷胤祥与嫡福晋兆佳氏相处甚好,子嗣颇多,看来,十三真正的有缘人还没有出现。兆佳氏?十三喜欢的人,定是不一般的,兆佳氏?她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第二天,胤禛很晚才回来,望着他书房的灯亮了起来。心下一阵疑惑,今天喝完喜酒还要在书房看书吗?
可笑如我,每晚都要看下对面的书房,灯亮时开心,亮到很晚时既开心又忧心;灯若不亮,呵,又只能让自己回到现实。
“哥哥,今日小玥的字可进步些?”合上窗,邬哥哥还在看我今日临的帖。
“你说呢?”见他难得打趣我,我却不知说什么。
“心烦意乱,也就最后一张算是用了心的。”他话说得直白。
“唉。”我叹了口气,就是莫名其妙,一整天都静不下心。
“小玥,你要明白,有些事若没有结果,就不要去想开始。懵懂最好,烦恼也易随风而散。”他说完,端坐筝前,修长的五指拨弄着琴弦,如是潇洒。我笑了下,坐在窗前桌案旁,静静听着这首《濯净心灵》,心也渐渐静了下来。是啊,懵懂的感觉,就不要去想开始,一时的情绪,最好是就此放开。
刚要送邬先生回屋时,彩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先生,秦姑娘。姑娘,幸好你还没睡呢!”
“怎么了?是四爷怎么了吗?”我一急,彩月可不是个毛躁的丫头。
“回姑娘,四爷喝得大醉,还把醒酒汤给吐了出来,福晋都急死了。而且,四爷还,还一直叫着姑娘的名字。”
“什么?”他酒量一般,而且从不酗酒,怎么今天会喝得烂醉。
“不用担心,我这儿尚有解酒丸,解酒功效极佳,乃是祖传的,不如给四爷试试?”邬哥哥说道。
跟着哥哥回屋拿了丸子,我们几个立马去了书房。福晋正坐在床边,手不停地揉着帕子,李氏见我来了,把脸一撇。我跑到床前,看着他满脸通红,双眼紧闭,大冷天的却满脸是汗。
彩月忙把药丸递给了若泠,她接过丸子碾碎了,扶起胤禛半倚着床,在他胸前抚了几下。先是用水润了润他的嘴唇,再拿放了碎末的勺子掺些水喂着。这法子还真的挺管用,胤禛虽吐出来些,但还是差不多吃了下去。我心里一松,这下该舒服了。
若泠不慌不忙的做着,虽也有些着急,但是神情比起众人都要淡定。心里不住赞道,在书房伺候的丫鬟,确是不一般。
她刚要掖好被角时,胤禛又呻吟起来,双手直摆。
“四爷,天冷,您把手收着。”若泠边理着被胤禛打乱的被子边说着。
“福晋不用担心。”邬先生微笑道:“这药吃下去,酸辣开胃,四爷一时这样,是属正常。”福晋听他说了,脸上才一松,说着感谢的话云云。
我只定定地看着嘴巴微张微合的他,不知是要说什么。
“这么晚了,还搅扰两位,真是对不住了。四爷这会儿也安定了,两位且回去歇了吧。”福晋笑着说道。
恩,得走了。
“淸玥……”我行了礼刚要走,耳边一声清楚分明。
“淸玥……十三……不走……”他迷迷糊糊地说着,可是众人在这儿,都望着我。我笑了笑,打算继续走。
“淸玥,十三……”他又喊着,一把打开了被子,我本能地往前走去,替他盖好了被褥,却不觉挡到了若泠。刚要起身,谁知那睡在床上偏不安分的人一把握住了我的右手,“十三,对不住……”这一句话极轻,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但却让我心中一凛。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我试着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不走,不走……”他喃喃道。
我转过头,尴尬地望望四周,那些眼光,有诧异,有愤怒,有打趣……老天,不,胤禛,你饶了我吧。试着再去挣开,却更加纹丝不动。李氏简单地行了个礼,提步就走了。我见那拉氏的神情似乎极不自在,便伸手去掰胤禛的手指,加大了力度,居然还是掰不动!
“那晚上就劳烦清玥照顾四爷了。莲儿,快去给你家小姐取大氅来。”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拉氏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对我略笑了下,快步出了屋子。丫鬟们跟着退了出去,若泠留下来服侍。我愣愣地望着她关上了门,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转身望着胤禛渐渐安静下来沉睡的脸,忽而又想狠下心,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只想去争取自己幸福的凡人,可我,可我真的在不停地伤害别人吗?但眼前这个人,却不是我说不管不顾,就能作数的啊!
你啊,都睡着了,眉头却还是深蹙。伸手抚过去,想替他抚平了。怎么老在心里装着这么多的事情呢?
总之,我不走,不会走的。
若泠替我搬了个凳子,我斜靠着床案,对她微笑了下,她也笑了下,便退到了一边。我见她一直站着,便招了招手。
“姑娘有何吩咐?”
“你不要总站着,我看四爷睡得挺沉的,夜里也不会有什么需要的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奴婢不敢,福晋交代了的。”说完,又要退回去。
“等下,那你就坐在桌案边趴着睡,有什么事儿,我叫你。”
“四爷的桌子,奴婢哪敢僭越。”
竟这么讲规矩。
我笑了下:“福晋让你今晚听我的,所以我命令你拿个毯子,趴那儿睡去。”她见我这么一说,眼中一丝惊讶,但还是照做了。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胤禛的手,你的丫头,跟你一个样子。
手被他紧紧握着,一丝也移动不得,心里却甜丝丝的。此时的他似乎已经睡得很熟,或说醉得很熟。浓郁的酒气顺着呼吸被均匀地吐出,唉,今晚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竟这么开心?
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手撑着脑袋,望着他偶尔上扯的嘴角,是梦到什么开心的了吗?不知不觉,我也沉沉睡去。
睡意朦胧中,总感觉脸上痒痒的,热热的,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胤禛的手慢慢被放大,然后清晰。我微微一笑:“你醒啦?”
他只含笑望着我,没有说话。我忙直起了身子:“哎呦,我的腰。”腰部传来的酸疼痛得我一叫起来,天哪,坐姿不正付出的代价。我故意怨恨地望了望他,却才发现依然被紧握的右手。回头一看,若泠已不知去了哪儿。
“都怪你。”
“我以后再不多喝了。你就该直接躺床上来。”他墨瞳一转,微微扬颔,仿佛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惹得我一阵脸红。
“我醉得不醒人事,还会欺负你?”他握着我的手轻啄了下,“或许会!”
横了他一眼,我忙抽回手。这回成功是成功了,手上却是赫然可见的指痕,想到被他握了一夜,羞赧从耳根子直烧上脸颊。
“你还要上朝吧,我走了。”说完话,握着右手,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背后隐隐传来一阵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