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雍和（上部）》秦清一梦

33、第二十八章 执拗因一叶障目 等待是心有灵犀

　　洛易送我下楼，刚要跟他辞别，门口就走进来两人。
　　“小二！”额，好像还蛮熟悉的声音。
　　转身一看，脑子一懵。巧了，十四阿哥和他的贴身太监小袁子。更巧的是十四阿哥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淸玥！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便走了过来，还带来一股酒气。
　　“爷！”小袁子跟在后头。
　　“怎么，淸玥认识这位爷？”洛易侧头一问。
　　唉，我扯了扯嘴角，不妙了。

　　忆汐阁。洛天客栈规格最高的包间。

　　十四点了酒菜，饶有兴致；我靠在桌上，手支着脑袋。
　　“怎么又打扮成这样？”
　　“呵呵……”我无语傻笑。
　　“这儿布置挺别致。九哥的地儿也未必能盖过了它去。”我努努嘴，点点头。原来老九真的很有钱。
　　他为我斟了一杯酒，“陪我喝一杯？”抬眼，对上他询问的眼神。
　　“我酒量不好。”
　　他放下酒壶说道：“只喝一点……” 嘴角微扯，“四哥生辰那日，你也是喝了的。”他握着酒杯，向着我，眼神定格。
　　“那我只喝一点，十四爷自己喝个尽兴才是。”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
　　“呵，尽兴？淸玥可知我怎样才能尽兴？”他干了一杯，看来今天他心情一般。
　　“十四阿哥心中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啊？”他没有答话，只尝了一口菜。
　　“哼，有些菜瞧着是不起眼儿，尝着味儿却是好。只是这不起眼，又有谁愿意一尝？”额，难道是受了康熙的气？
　　“这上桌的菜我都愿意一尝。除了平日不吃的。”
　　“哦？我看不是吧。淸玥你，除了钟爱的，旁的似乎连想都不会想。”他说完，便定定地望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十四阿哥说笑了，这家客栈今儿个刚开张，就遇上您这么个贵人，真是有福了。这菜十四阿哥可满意？”
　　“贵人？我是贵人？”他忽然凑近我，我条件反射往后一仰，谁知他忽然抓起我的胳膊，又把我拉近他：“在淸玥眼里我也是贵人？”他瞪着眼睛，一股酒气袭了过来，我不禁呛出了声。
　　“你怎么样？”他问着，却没放开我。这点倒是跟胤禛像，抓得我疼死了。
　　“十四阿哥，你松手啊！”
　　他一愣，随即松了手。
　　接着，又倏地拿起酒壶，往自己嘴里猛灌。我赶紧上去拦，没想到“嘭”的一声，不小心把酒壶打翻在地，酒翻湿了他袍子的前襟。门外的小袁子一惊，问道：“十四爷？”十四没有理他。
　　“你心里到底只有四哥吗？”
　　我赶紧抽出手绢，刚想给他擦时，顿了下，把绢子递给了他。
　　他接过绢子，也没擦，而是紧紧攥在手心。
　　我回道：“淸玥心里有谁，暂且不说。在我心里，十四阿哥一直是那个聪明可爱的好朋友，你今日，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哼，好朋友？你何必揣着明白装胡涂，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那你又为何要在我生辰之日将那耳环送还与我！”
　　我一愣，想起正月初九的时候，给他送手套时把耳环也退给了他。
　　“十四阿哥，我想你是喝多了。那本不应属于我，我何苦留着？您应该留着它送与你未来的福晋！”
　　“哼，如果我要你做我未来的福晋呢？”他冷笑了下，完全没了平日里调皮的感觉。
　　我？呵，呵……
　　“您贵为阿哥，淸玥并非满人，您不觉得这话很是好笑吗？”
　　“你，你居然称呼我为‘您’？”

　　我撇过头。

　　“那四哥呢？他还是贝勒！我就不懂，他有什么好！平日里总一副冷冷的模样，好像谁都欠了他的似的。咱们兄弟谁不说八哥的好！就那老十三整日跟在他后头，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
　　“十四阿哥！”我打断了他的话。“您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是你的亲哥哥！老十三与他好怎么了，你不也是和八阿哥呆在一处吗？”
　　“亲哥哥？亲哥哥会像夫子一般训你，你不顺心了，他还是冷着脸，训人的话倒是大套大套的。老十三呢，不顺心了，皇阿玛帮着他，他也护着他！凭什么，凭什么我老十四要有这样的亲哥哥！我就是佩服八哥，满朝文武谁人不说他的好，只有他才会对我嘘寒问暖！”他越说越很激动，几步走到我跟前，怒气直冲双眼：“我只问你，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四哥？”
　　“十四阿哥，你对他的误会太深了！”
　　“与你无关，你回答我。”
　　“他之所以对你严厉……”
　　“住口！”

　　他一吼，我一愣。

　　“是。”
　　说就说，谁怕谁。

　　“你……”
　　他退了几步，嘴里咕噜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是满文。转身便往门口走去，忽然回头望了我一眼，冷声道：“我老十四的，他总要抢！”
　　说着头也不回，夺门而去。
　　门口的小袁子瞥了我一眼，小跑着跟上他。
　　想着十四最后的眼神，愤怒，不甘，看得直让我惴惴。
　　为什么，我会成为激化他们矛盾的人，我不想啊！那驭马救了我的十四，那送我生日礼物笑得如阳光般的十四，为什么会像今天这样呢……一时间脑子里好乱，垂下的手碰到桌上的竹叶青，拿起一饮而尽。
　　又接着喝了几杯，直到喉头辣辣的，望着窗外的天，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没了影子，天灰蒙蒙的，得赶紧回去了。
　　下了楼，也没看见洛易慕湮，倒是小二见到我迎了上来，说道：“公子，我家老板说了，您的饭钱不用给了。刚刚和您吃饭的公子给的钱多出来好多呢。”
　　我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钱，你就跟洛易大哥说，钱我明天给你们送来。”
　　那人还要说什么，我已经出了门，想着先回清桂坊吧，省得弯弯绕绕地走错了，北京城这么大，还真不容易认路。凭着依稀的记忆，绕了几条巷子，不对哎，好像没走过这条路，重新绕回去，选了另外一条路，走走也是不对劲。不如问人吧，问四贝勒府怕是招摇，还是得问清桂坊。
　　这时，路边一家棋社正走出几个年轻人，嘴里的话京味儿很浓，再说年轻人应该爱去歌舞坊，问他们该没错。
　　我拦住一个人：“请问下这位小哥，清桂坊怎么走啊？”
　　那人打量了几眼，估计是觉得我长的奇怪，转过头跟那几个人说了句话，可能是方言，我也没听懂，只见那帮人也笑着点点头。
　　“你呀，走过这条街，在第二个路口左拐，见到一牌坊，再直走，第二个路口右拐，便能找着啦！”我念叨了一遍，倒也不难记，便谢了人家，继续找路。
　　按着他们的说法，我怎么也没找着牌坊，心里急死了，这风越来越大，说不定该下雨了，我银子又没了，没钱买伞啊，天啊，别这么无情啊！想着我又问了个摊贩，他说没听过什么清桂坊，又问了几个，有人居然说根本不是这条街，我完全走了相反的路！！！天哪，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得再依着那个人的说法，重新回头找路，才开春，白天又短，我这么一弯一绕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更郁闷的是真的飘起毛毛细雨了，不过一会儿又停了。早上看天气好好的，我还减了件衣服，之后又喝了酒，这会儿吹了风，连打了几个喷嚏。好不容易到了他说的地方，只觉得并不是平时熟悉的，难道是另外一个方向？抬头一看，一颗心瞬间凉了。

　　“清谷坊”三个绿字儿赫然在目，敢情我这口音不合，那位大爷听岔了！

　　啊……拧着拳，我差点大叫出声，出门没看老黄历，你就要这么整我吗？

　　街上灯笼早已亮起，夜市撑着大伞的，搭起篷子的，已初上繁华。我真的没有再找下去的劲儿了，腿也已经酸得不行，该死的古代，没有手机，莲儿胤禛你们在哪儿啊，我不认识路了。
　　晃悠悠地过了一条街，正迷茫间，忽然眼前一亮，这儿好熟悉！这不是上元节我们逛过的街吗？忽然身上又来了劲儿，虽然不认识回去的路了，但我认识一个地方，那个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地方。
　　过了街，转了个弯，便到了那个空旷的池边草坪。就是这儿，在这儿，那些美丽的烟花。
　　胤禛，你会来这儿找我吗？
　　昨天他刚刚随康熙从五台山回来，还真赶巧了。
　　幸亏之前让十四打发人去说了我在洛天客栈，可能会回去晚点，唉，所谓的先见之明吧。

　　找了棵树下的石头坐着，正想歇会儿，春雨又来犒赏我了，不过一丝丝的毛毛雨，我也没怎么在意，倒是风吹得真有些凉。等等看吧，若是等不到，我只好随便租辆车，钱到了府上再给他，祈祷别让我遇上什么心怀不轨的吧。
　　想着想着，真的是很累了，便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惊得我一醒过来，抬头一看，一行人已经到了这边儿，最前面一个人正在马上左看右看的，好熟悉的身影。
　　他一偏头，往我这边看来。
　　“我在这儿！”差点，胤禛两字儿就出口了，还好没喊出来。
　　终于来了，我朝着他跑过去，他一听，从马上翻身而下。
　　“你终于……”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勒在怀里。
　　“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了！”他十分用劲，勒得我紧紧的。“跑哪儿去了，十四怎么就这么把你丢下了！”
　　原来他找过十四了。
　　“别怪他，是我不认路。”话一出口，喉头一涩，继而觉得头也晕晕的。“胤禛，我想回去，头晕。”
　　他忙放开我，眉头紧蹙。“怎么脸花成这样。”额，估计是雨丝打在脸上。他把手往我额头一探：“怎么这么烫！衣服这么少，不知道天儿冷吗？”
　　“我，钱被偷了，再说雨只是飘了几滴。”
　　“你……”他忽地一把抱起我。
　　“喂……”
　　他把我放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乖，我们回去。”他环着我，怀里温暖如春。
　　“走了好多地方，我好累，不舒服。”
　　转过头，见他的眉毛拧得更紧：“靠着我，一会儿就到了。”
　　“哦。”我闭上眼睛，好想睡一觉，可以回家了。